矮小男子見到書生的行徑,一時氣急,但終究是不敢發作。
矮小男子靜立原地良久,待得書生走後才恨恨地‘呸’了一聲。
“可惡,竟敢瞧不起我。等我東方家的霸業完成。當要你好看!”
說罷,矮小男子走入陰影之中,消失了蹤影。良久,才有一高大男子走出,混入人流,再不見蹤影。
另一邊,蘇書生繼續往書店走着,似乎對發生的事渾然不在意。但從其時不時地撫須動作可以看出其内心的活絡。蘇先生的胡須經過打理,并不長,隻有毛茸茸的一層。看不真切,卻有實感。
“縮骨功之流很常見,但是能練到脫胎換骨的就是稀罕了。整個天下能夠有這種水準的隻有三個人。而其雖然能夠脫胎換骨,但是顯然并不了解矮小之人的行爲習慣,還保持着高大強壯的作風。如此,當是東方家的無面了。”
這書生隻是簡單的一分析,就将矮小男子的真實身份給推測出來了。這東方無面若是清楚這件事,不知還敢不敢直接找上門來。
蘇書生推測出東方無面的身份之後,并不在意,隻是前往書店。
“先将書取來,然後吃個點心。”蘇書生美滋滋地想着,但是到了書店卻是要改變計劃了。
一個和尚一個道士,正在書店之中挑挑選選,不知在找什麽書。
蘇書生臉一沉,但是沒有避讓,反而大踏步走進店内。也沒有打招呼,而是徑直走向自己的目的地。
和尚和道士跟在書生身後,其進,跟進;其退,跟退。
書生看向這二人,說道:“有事?”
和尚和道士齊齊點頭,說道:“有事。”
書生說道:“是你們有事。”
“是我們有事。”
蘇書生無奈地說道:“我就姑且聽聽你們有什麽事,跟我來吧。”
......
京都,皇城。
一處冷清的宮殿,不似冷宮,沒有什麽受罰的妃子。荒無人煙,連侍衛都沒有一人。
今日,卻是來了一位貴客。當今聖上卻是悄然到此,不知是有何目的。
皇帝推開側門,這側門卻不似周圍的環境那樣髒亂,明顯是有人清理過的痕迹。
“我道是誰,今日,聖上卻是有興緻來看老奴,不勝惶恐。”
聲音有些尖銳刺耳,像是太監的聲音,但又不是太監的公鴨嗓那般難聽。
皇帝說道:“你甯可待在這,也不肯輔佐朕啊。”
一個形容枯槁的老太監向皇帝跪拜行禮,嘴裏說道:“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自有陛下的班底,卻是用不到老奴了。”
皇帝說道:“如今形勢太亂,我卻是希望有人能爲我分憂啊。”
老太監說道:“陛下與其來請我這個閹人,廢人。不如将杜刀首放出。”
杜刀首,指的是天刀衛的刀首,天刀首。天刀衛是執刀衛的最高層級,刀首又是各部總統領的稱呼。杜刀首就是天下執刀衛的首領。像之前提到過的顧統領,隻是一隻執刀衛的統領,連一道之首的刀首都稱不上。而之前提到過的杜刀衛跟現在将的杜刀首是兩個人。
老太監說道:“你把杜刀首關押起來,卻是不削其職。用又不用,殺又不殺。讓人摸不透心思。而且,你還敢讓其弟弟暫代天刀首一職。一暫就是二十幾年。當年是權宜之計倒還不錯,這麽多年了,就隻能誇你一句心真大了。”
是的,杜刀衛是杜刀首的弟弟。當年皇帝關押杜刀首,爲了避免引發大亂,就任命杜刀衛暫領刀首之職。無數人猜測這隻是權宜之計,過不了多久,就會找個借口撤職換人。但二十年過去了,卻是依然維持着現狀。沒有換人,也沒有放了杜刀首。
皇帝自己找了張椅子就要坐下,說道:“杜刀首雖然不服朕,但是對大唐還是忠心耿耿。也是我大唐無人可用,忠心之人太少。使得朕也不得不感化他啊。”
老太監在皇帝将要坐下時,快速地用衣袖把座椅擦了擦,嘴裏說道:“既然陛下覺得杜刀首忠心,那爲何還是關押,沒有放人?”
“因爲他忠心的大唐不是朕。他效忠的是朕的八弟啊。”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老太監,說道:“你很在意杜刀首啊,收了人多少好處?這麽明顯的在朕面前說好話。”
“陛下說笑了。”老太監表情不變,說道:“陛下正是用人之際,自然需要不拘一格。”
老太監給皇帝倒了杯茶,繼續說道:“唉,捕聖逝世實在是朝廷的一大損失。陛下雖然找到了一個捕神。但無論忠心還是能力,都需要時間的檢驗,卻是挑不動大局。”
“你身在這深宮,消息倒是靈通。”皇帝結果茶杯,飲了一口。
老太監表情不變,是笃定自己不會因爲這點而受到影響。
“好茶。難怪你不肯出山。看來你待在這是神仙般的享受,逍遙自在啊。”皇帝感慨了一聲,繼續說道:“如你所說,捕聖一死,六扇門就失去了主心骨。哪怕朕找來了捕神,短時間怕是降服不住。短時間内是不用指望有什麽作爲了。”
說着,皇帝頓了頓。老太監沒有接話,隻是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待皇帝繼續說下去。
皇帝無趣地把茶杯一摔,繼續說道:“執刀衛的情況剛剛也說了。杜刀首我是不敢用的。雖然現在老八沒什麽心思,那是朕沒有給他機會!若是老八得到執刀衛的擁護,我可不敢将選擇權交到其手裏。而杜刀衛,可就比不上他的哥哥了。守成有餘,進取不足。執刀衛在其手裏不會衰敗,但也僅此而已。”
“你可知,”皇帝話鋒一轉,說了你可知三字,卻是又停頓,給老太監思考的時間。“你可知,我前不久交給杜刀衛和太子重任,刺殺張宇文。可惜,勞師動衆之後,卻是一無所獲。”
老太監說道:“陛下卻是苛求太多。杜刀衛比不上張宇文也是情理之中,太子殿下經驗不足,難免失手。”
“經驗不足。”皇帝冷笑一聲。冷笑轉瞬即逝,很快恢複正常“當年其争奪太子之位時,展現的能力可是今日的十倍,百倍!”
“算了,待會再說他。”皇帝帶過,又說起了其他方面“說到哪了?奧,對了。朝廷對武林的三大機構還剩下懸鏡司。”
“這懸鏡司本就是半武林機構,且這些年也沒有出現一個獨挑大梁的人物。還要靠‘青天有雲’這前任鏡主撐門面。”
老太監點頭,說道:“單飛宇這些年的确是鞠躬盡瘁,已經勞累過度了。”
皇帝瞥了一眼老太監,說道:“你消息還真是靈通。”
老太監說道:“陛下分析來,還真是無人可用。若不動用隐秘力量,就鎮壓不住場面。可若是連最後的家當都投入戰場,被人窺破虛實,也是不妙。”
“這用你說。”皇帝搖頭,繼續說道:“再說這太子,卻是越發不能令我滿意。這次刺殺張宇文的舉動就是由其提出,可是最後卻是一無所獲。”
老太監說道:“太子殿下這是在藏拙。”
“我知道。”皇帝說道:“就是因此,我才不滿意。”
老太監說道:“我指的是現在,太子殿下就是爲這個藏的拙。”
太子的藏拙,是讓皇帝看出自己藏拙而失望,實則這第二層才是其藏得拙。
皇帝搖頭,說道:“這有什麽意義?就爲了讓朕看清他?”
老太監說道:“因爲,還有老奴來說出太子殿下的想法。除了老奴,還有其他人會來。隻要陛下說與人聽,殿下的謀劃就成了。”
皇帝搖頭,說道:“小聰明。”
老太監呵呵笑道:“不管是大智慧還是小聰明,隻要達到目的就好。太子殿下要藏拙,免得鋒芒畢露。但是又不想讓陛下真認爲其是無能之人。隻要陛下知道了真意,會因此而做出不利于太子殿下的舉動嗎?”
皇帝搖搖頭,說道:“不提這個了。”
皇帝直視老太監的雙眼說道:“朕說了這麽多,你知道是爲什麽。我需要你的幫助。”
老太監沉默了一會,行禮說道:“陛下有令,豈敢不從。”
皇帝扶起老太監,忽的說道:“當年,你爲什麽支持朕,而不是老八?”
前一刻還是在請求老太監的幫助,在老太監答應後卻是話鋒一轉,詢問起了這個。其實這個問題,皇帝問過很多次,當年老太監表忠心的時候就問過,登基後也問過。但老太監從來沒有說。今日,皇帝卻是心思一轉,又想起了這個問題,于是不合時宜地開口問道。
老太監打量了幾眼皇帝,說道:“陛下,你還在糾結這個問題啊。”
皇帝說道:“不是我妄自菲薄。但是老八的文韬武略的确在我之上。在江南道之變後,朕就常常在想,若是老八來當這個皇帝。他和頂尖勢力的關系不會像朕搞得這麽差,也就不會産生這麽大的變故了,不會産生戰亂了。”
老太監搖頭,說道:“知道爲什麽老奴會支持陛下嗎?以爲先帝鍾意的是陛下您啊。”
“雖然武王文韬武略,權謀也是頂尖。能夠與各大勢力協調,不會産生巨大的沖突。但就是因爲此,先帝才選擇了陛下您啊。”
“這天下的主人不是頂尖勢力,不是江湖門派。是朝廷,是大唐李氏。皇帝若是淪落到和江湖武者講心機,可就是真的悲哀,還算什麽皇帝。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帝王的尊嚴,不需要妥協。”
老太監頓了頓,說道:“此外,陛下的武道實力也是衆皇子最強的。有此兩點,陛下是最合适的人選了。”
“俠以武犯禁。”皇帝感慨一聲,說道:“這武道高手出入皇宮如探囊取物。皇帝需要武道實力傍身,唉。”
皇帝話鋒一轉,說道:“老八放棄了個人之力,卻是一并葬送了登臨皇位的希望。我終于是明白了。”
“陛下明不明白又有什麽關系。”老太監說道:“該做的不該做的,陛下做的都很好。”
皇帝站起,說道:“那麽,朕就将最重要的任務交給你。”
老太監說道:“臣以腐朽,雖爲陛下分憂,但難當大任了。”
皇帝說道:“太清教的張宇文,身負天下第一之名,實在是朕的心腹大患。雖然太子的謀劃失敗了,但是其還是必須得除!”
“比起他。”老太監卻是說道:“還是現任的掌門令我更加擔憂。”
皇帝眉頭一挑,說道:“這是何意?”
老太監說道:“前任太清教掌門去世的蹊跷。之後更是其這個無名之人力排衆議當選太清教掌門。不是資曆更高的無塵子,不是威望更高的張宇文。”
皇帝說道:“傳聞他是張宇文的哥哥,并沒有什麽。”
老太監搖頭,說道:“不像。”
皇帝說道:“那你有什麽結論?”
“老奴最瘋狂的想法是。”老太監猶豫了一下說道:“他就是前任掌門。”
“什麽意思?”
“其領悟了輪回之意。或是返老還童,或是重活一世。”
“你有什麽依據嗎?”
“沒有,隻是一種感覺。或許是老奴糊塗了。希望不是如此。否則,我們要面對的危機就更大了。咳咳,咳咳。”
老太監突然咳嗽起來,很嚴重,仿佛要把心都哮出來。其身子朝向另一邊,并沒有對着皇帝。
皇帝關切地問道:“怎麽樣?得病了嗎?”
老太監咳嗽完,擦了擦嘴,說道:“不礙事,老毛病了。”
皇帝問道:“你現在還能鎖住自己的狀态嗎?”
老太監說道:“陛下,不用擔心。既然老奴應下了此事,必定會去完成它。這條老命,多活了數十載已是蒙陛下厚愛,能發揮最後一點餘熱,正好再爲陛下分憂一回。”
老太監說的果斷,但皇帝還是不免擔心。雖然皇帝來請老太監出山,可不想白費功夫,請個無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