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宮。
大殿正中那位發須微白,看起來有點老相但不是衰敗之相的道人,此刻卻是站着。起在閉關之時,卻是站着,卻是不知爲何。
“吱嘎”大殿之門似乎年久失修,推得再緩還是避免不了聲響。
道人不消看,就知道是誰。說道:“來了。”
是陳述事實,不是表達什麽。
一個道童快步通過縫隙進入,順帶着把門關上。恭敬地說道:“師父。弟子來了。”
道人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但是什麽都沒說。明明是他提前叫道童進來,卻是不知爲何有這麽幹站着,什麽都不說。
道童等了一會,見道人什麽吩咐都沒有。就按照往常一樣,快步走到道人身旁的桌前,爲道人倒了杯茶,然後開始整理衛生。
這時,道人卻是開口說道:“玄清,這幾日有什麽事?”
沒什麽事啊,但是道人這麽問那肯定是有事,但有什麽事,玄清卻是不知道。啊,罪過,罪過。可千萬不要因此被師父看低了啊。
玄清沒有說話,道人接着說道:“河北道最近有什麽情況?”
玄清仔仔細細地想了想,但是确實是什麽事都未曾發生啊。還是隻能閉口不言,不說話總比亂說話要好。自己的師父可不是什麽容易的糊塗之人,開口詢問其實已經表明其心中有底了。自己亂說,說錯隻會更加不讨喜。
道人說道:“或許是還沒有什麽事發生,隻是有這個征兆了。玄清,這幾日你要多加關注河北道,一有情況,就來通知我。”
玄清不由慶幸,看來自己是又度過了一關。自家師父看來是很關心河北道的事啊,隻是心生感應就這麽忙不疊來問了恩,自己要多加關注一下河北道了,一定要這件事辦好。
道人說道:“淮南道那邊又是什麽情況?”
玄清說道:“由無生師祖掌管着,倒沒有什麽特别的。”
道人說道:“玄清,你的心思不要算計到本門利益之上,否則...”
玄清惶恐,立刻說道:“弟子不敢。”
道人說道:“我也隻是告誡一下你,想來以你的聰慧是會明白這些事的。隻是,我不希望是鑄成大錯之後。就當我是杞人憂天吧。”
玄清立刻恭敬地回答道:“謹遵師父教誨。”
道人說道:“宇文師弟近日如何?”
玄清說道:“張師叔還是未回宗門了。依然在江湖上維護着本派威嚴。”
道人歎了口氣,說道:“雖然一直告誡自己,但這攀比之心卻一直放不下,或許,這就是我無法太上忘情的原因,這就是我追不上宇文師弟的原因。。”
玄清沒有說話,不敢插嘴。
道人說道:“清萍師叔閉死關結束了嗎?”
玄清搖頭,說道:“清萍師祖并未出關。”
道人皺眉,說道:“已經超過預期足有一月了,也不知清萍師叔能否破的了這劫。”
玄清說道:“需要弟子派人去探尋一下清萍師祖是否有大礙?”
道人搖頭,說道:“不可,清萍師叔此刻若是還活着,必定是到了最緊張激烈的時候。若是這個時候被人打攪,或許就會斷送唯一的生機。”
玄清不再說話,等待着道人的吩咐。
道人說道:“其他諸人有無特殊之事?”
玄清搖頭,想了想又說道:“無痕師祖卸下了教中事物,潛養身心,似乎也是打算閉生死關。其職責暫時由我來負責,因爲教中師叔師祖暫時都無人有空閑時間。”
道人說道:“也好,你最擅長這些東西,由你執掌太清教也是合情合理,雖然年紀還是過于年輕,難以服衆。就跟在忘心和忘憂兩位師叔後面漲點經驗吧。隻是,我卻是要提醒你,這些終究隻是小道,未有大道才是我等該有的追求。你好自爲之吧。”
玄清沒有反駁點頭說道:“謹遵師父教誨。”
道人說道:“如此甚好。你且去吧。”
玄清點頭稱是,恭敬地退出了大殿。
......
白馬寺。
佛像前,一個養着長長地胡須的老和尚正敲着木魚,念誦佛經。其念的很虔誠,但是其面對佛像的态度卻是并不虔誠。其信得不是佛,是善。
這樣的人不是因爲學了佛法才變成了好人,不如說他本就是個善人才選擇了佛法。
其等待着,不知道是在等誰。
好一會,圓寂才匆匆趕了過來。
老和尚雖然等了很久,但是卻不急,隻是緩緩地說道:“不要急,不要急。慢一點,慢一點。”
圓寂雙手合十行了一禮,說道:“師父,我來了。”
老和尚開口說道:“圓寂,你來了。”
圓寂開口問道說道:“不知師父這麽急來找弟子是所謂何事??”
老和尚開口說道:“不急,我不急。”
圓寂沒有反比,雖然其不明白,爲什麽老和尚說自己不急。
“圓寂,你急了,所以看人的眼神也急了。”老和尚卻還是揪着這個問題不放。
“好吧,師父,我着急了。”圓寂無奈,有時候師父就是這個樣子,讓人摸不到頭腦,或許是思考得太深入了,太哲學了,思維卻是旁人連接不上的。“師父,你找我是所謂何事?”
“你看,你又急了。”老和尚忽然展顔笑了一笑,說道:“好了,圓寂,這道理我一直在講給你聽。我想把我所有的收回都分享給旁人。卻是我太急躁了。這道理啊,不是我說,你聽,就從我的,變成了你的。知識,是這個世界上最難偷的東西。有時候你想強給别人都是做不到。唉,什麽時候,我悟得的才會變成你的,才會變成世人的。”
圓寂說道:“師父,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道理,這是需要每個人自己去悟的,别人的終究是别人的。”
老和尚欣慰地笑道:“圓寂,不愧是天生慧心。若是人人都如你這般通透,那事情就又簡單了不少。”
老和尚終于開始将正事了,說道“圓寂,河北道是否發生了什麽事?”
圓寂想了想,卻是不知道河北道發生了什麽,說道:“師父,不清楚,你是得到什麽消息了?”
老和尚說道:“妖,龍族。重現于世了。”
“什麽?”圓寂不敢置信,這可是大事“師父,你不會是開玩笑的吧?”
老和尚眨了眨眼,說道:“你說呢?”
看着老和尚的搞怪,圓寂卻是沒有心思笑,說道“那這該如何是好?”
老和尚說道:“妖的事,其實我并不是十分擔心。隻是和你打個招呼罷了,提前做一下準備。我最擔心的還是你慧武師叔啊。”
圓寂說道:“慧武師叔發生了什麽?這幾日不是一切安好,什麽都沒有發生嗎?”
老和尚說道:“我擔心最後會醞釀成大災難,不可收場啊。”
圓寂說道:“師父,你一直防備着他人,那人一定會戒備着你。你用異樣的眼光看待慧武師叔,或許最後會成爲禍亂的根源。”
老和尚搖搖頭說道:“圓寂,你打機鋒是越來越厲害了,師父都說不過你了。也罷。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我卻是不管這件事了,交給你了。”
......
儒門。
浩然書院。
行爲邋遢的中年壯漢放下書卷,從地上站起,看向河北道的方向,望了一會。忽的起身想着儒門大殿走去。
路上的人都很驚奇,這個殺豬屠夫一樣的壯漢手捧跟其身材對比起來像個小樹葉的書認真讀書可是很出名的。不過可沒有人笑話他,一來讀書是好事,任何人讀書都應該受到鼓勵。二來,這師兄輩分卻是高的吓人。在注重禮節的儒門,卻是不能冒犯。
一路上,不少人都向壯漢行禮,口說:“子淵師兄好。”
這裏順帶一提,雖然子淵壯漢輩分高的吓人,但其并沒與算太多背數,一般都隻讓人稱自己爲師兄。補成什師叔祖啊,師叔祖祖啊。就隻叫師兄。
子淵去大殿是想尋找師兄,但是卻碰到了子桓。
子桓,一個儒雅的書生,年歲也不是不小,臉上也有着歲月留下的滄桑。但是加上其本身的才氣,還是一個翩翩佳公子。
“子淵師兄,子淵師兄。”子桓叫住子淵,問道:“子淵師兄難得不讀書,是爲了何事?”
子淵看向書生,說道:“子桓,我找師兄?”
子桓說道:“子淵師兄,我跟你說過的。師父閉關前所言,若是發生大事就請師兄出山來主持大局師兄卻是忘了?”
子淵說道:“老家夥當甩手掌櫃卻是當不了了,這個爛攤子還是隻能由他來處理。”
子桓說道:“師兄,是發生了什麽事?淮南道那邊并沒有什麽大問題啊。”
子淵搖頭說道:“子桓,不是淮南道,是河北道。”
子桓一怔,說道:“河北道?河北道發生了什麽事?”
“妖,河北道有妖。”子淵說道,又是補充說了一句:“大規模的妖。”
“大規模的妖?”子桓驚呼,又追問道:“多大規模?”
子淵說道:“具體數目不清楚,但出現的是一個族群。”
一個族群,這是個模糊的單位,有多有少,有些妖群,多的數不勝數,有些族群,卻是少的可憐,隻有孤零零的一兩個妖。
看出子桓的疑問,子淵說道:“是昔日的霸主,龍族。”
其實隻需要兩個字就夠了,龍族。這兩字一出,子桓也知道事态的嚴重。但其卻還是沒有去喚醒師父,而是傳音給子淵,說道:“師父沒有閉關,其實他是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在哪。”
子淵聞言一怔,但驚訝也就是一開始的。其心思急轉,卻是問了其他:“好吧,這件事我會處理的,就不麻煩師兄了。對了,子桓,孔孟師兄好些了嗎?”
子桓說道:“孔孟師兄身體差不多已經好了,但是那心魔卻是還是無法解決。”
子淵歎息,說道:“劫數若是那麽好避,也就不會被稱爲在劫難逃了。唉,待會我去看看孔孟師兄,雖然幫不上大忙。唉,這心魔之事終究隻能依靠自己,旁人,除非是至親之人行極端之事,否則實在是難以産生影響的。”
看到子桓的眼神看過來,子淵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解釋道:“子桓,我剛才所說的産生影響就不必多想了,不會有什麽好結果的,隻會刺激孔孟師兄。”
子桓說道:“孔孟師兄現在的狀态魂不守舍,或許就需要刺激才能求變啊。”
子淵歎了口氣,說道:“就算刺激成功,讓孔孟蘇醒了過來。隻怕也會立即瘋了。至親慘死,宗門被滅...隻有這種極端之事才可以對心魔狀态的人起到效果。”
聞言,子桓不再多說。
子淵又說道:“對了,小童現在怎麽樣了?”
子桓說道:“小童在孔路師叔那安心學習。已經學成了,正想要大展身手呢。”
子淵想了想說道:“如此,就讓小童陪我走一趟吧”
子桓說道:“如此,也好。”
就在子淵要離去的時候,子桓卻是想到了什麽,忽然說道:“子淵師兄,對了,你上次不是說,要去淮南道的嗎?爲何最後卻是放棄了。”
子淵歎了口氣,說道:“說來話長。”
“現在淮南道是風雲彙聚,在我即将啓程的時候忽然心生預感,若是我去淮南道,必然會産生一系列變故。因此,最後卻是放棄了。”
“未來的前路已經迷茫而不可知,也不知最後會通向何處,隻希望到最後,我們儒門能夠繼續堅持下去。能夠長遠地保存下去。”
子桓聽出子淵看穿紅塵的擔憂,說道:“子淵師兄,我們儒門可是當今天下存在最久遠的勢力之一了,能和我們媲美的也就隻有一個太清教。當年的‘逍遙有子拳不平,驚世男兒蕩敵寇。浩然正氣出儒門,太上忘情是太清。’到今日隻剩下了兩家。”
“隻剩下兩家。”子淵說道:“再過百年,是否又隻會剩下一家了呢。”
“或許是我太執着,但我希望儒門能夠一直存在下去。爲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