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仔細回憶自己爲什麽會到這裏。隻記得自己找到了要找的人的線索,跟着走啊走,不知走到了哪裏。然後見到了一群人,然後偷偷觀察。然後突然來了一頭妖怪,然後自己觀察的人也變成了妖龍。然後打起來了。然後,動靜太大波及到了自己。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阿牛檢查了一下自己,發現沒有什麽傷勢,也沒有少什麽東西。這是娘告誡阿牛,出門在外要小心。若是昏過去了,醒來的時候一定要檢查自身,有沒有問題。然後要檢查行禮,看有沒有少什麽東西,和多什麽東西。少也就罷了,多的東西一定要快點扔掉,然後立即跑掉。
阿牛一直是照做的,雖然其并不知道爲什麽多了東西有什麽好擔心的,這是好事啊。不過其想不明白,就不用多想,聽娘的就對了。阿牛檢查完自身後,就開始檢查行禮,啊沒有行禮。其本身就是空着手上街的,行李都放在客棧中了。
阿牛撓撓頭,這可不行。娘說了,不能離開行禮太久。出門在外要小心謹慎。
這時,屋子的門被推開了。幾個侍女走了進來。看到阿牛已經清醒之後,一個趕忙出去報信了。一個來到阿牛身邊,禀告情況。
侍女講述了這裏是陸家,在路上見到了阿牛,将其救了下來。
陸家在嶽陽是有名的大戶人家,主人名喚陸有才,早年在朝廷爲官,後來遭到排擠陷害,被貶嶽陽,離京途中遇到馬賊劫殺,幸而被路過的遊俠救助,才得以保全身家性命。自那以後,陸有才便棄官從商,做起了富甲一方的商賈。
陸府在嶽陽是大戶,也是遠近聞名的行善人家,這是陸有才因爲受人恩惠而活了下來,就喜做善事來償還恩情。按照多年的慣例,在端午節前後,都要搭台唱戲、拜神驅邪,代官府爲全城百姓祈求安居樂業,此外還會在城内設蓬施粥,接濟流離失所的乞丐和逃荒民衆。這次便是陸家家主從外見到了昏迷的阿牛,将其救了下來。
侍女引阿牛前去見陸家家主,陸有才。
此刻的陸有才正端坐在大堂上。
陸有才已經五十出頭,雖然棄官從商多年,但一身硬練功夫并不曾放下,隻見他天庭飽滿,雙側太陽穴高高隆起,一撮花白胡須襯得他臉色更加紅潤。這時他獨自坐在迎客廳裏,身旁桌子上攤放着一封書信和一把白玉匕首,不時的發出一聲聲長長的歎息。
“老爺”,隻見一個****從後廳款款走來,身後緊跟着兩名俏麗的侍女。
“哦,夫人來了”,陸有勝從深深的記憶中回過神來,迎了中年婦人坐下。那婦人正是陸有才的結發妻子。
陸妻看了一眼桌上的東西,道:“老爺,又想起大哥的事情了?”
陸有才神色一暗,道:“大哥于我有救命之恩,陸家世代都應該感激他這份恩情,隻可惜他遭奸人所害,到如今也不曾查到一點蛛絲馬迹。當年大嫂帶着祥兒,四處逃避,失了音信,都是我照顧不周,如今想來,真是愧對大哥,将來到了九泉之下也沒有臉面見他。”
說完,竟是老淚縱橫。陸有勝一生光明磊落,早年與大哥,救下自己的那名遊俠感情深厚,每每念及他慘遭奸人殺害、其妻子流離失所的事情,都是愧疚不已。
這時陸妻安慰道,“今日,你在路上救下了一人,不是看其長相跟大哥很想。連文祥縣都顧不得去了,立即就趕了回來。”
想到自己可能救下了大哥的子嗣,陸有勝又不由得展顔歡笑,心底大爲欣慰,問道:“絮兒呢。叫她過來,我有話要對她吩咐。”
陸妻示意丫鬟退下,道:“你也太心急了,還沒有個影就想着嫁閨女”
陸有才說道:“不會錯的,這孩子和大哥長得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長得魁梧,相貌忠厚老實。想來,其肯定是遺傳了大哥的品行。如此,對于絮兒嫁給他,我也是放心。”
陸妻擔憂地說道:“自家的閨女,難道你還不知曉?按照她的性情,是決計不會同意就這麽嫁給這陌生人的。”
陸有才道:“虎父無犬子。有那樣的英雄父親,兒子也差不到哪裏去。況且大嫂也是良善之輩,極好。”
陸妻反駁道:“這十幾年來,他們母子音訊全無,你又怎知大哥的兒子長成什麽樣子了?品性又如何?事關女兒終生大事,我不贊成就這麽草草定下婚事。”
“夠了”,陸有才已然激憤起來,又道:“我陸某人不是言而無信、薄情寡義之人,這樁婚事十八年前就已經定好了,現在不是商量成不成親的事情,而是商量什麽時候成親的問題。”
陸妻見陸有才激動起來,便不再與他碰硬,隻得柔聲說道:“我不是不同意。隻是,你确定這孩子是大哥的兒子了嗎?你确定他真的想娶絮兒嗎?”
陸有才又何嘗不知道如此确實過于草率,但他一直覺得自己愧對大哥,如今驟然找到大哥的兒子,心中已是亂了方寸,恨不得什麽都給這個孩子,來彌補自己良心的痛楚。大哥救了自己,自己卻沒有在大哥需要的時候救下大哥。連他遺留的妻、子都沒有照顧好。這讓他有何臉面在九泉之下去見大哥。
這時前來禀告的侍女來到了大堂,禀告了阿牛蘇醒的消息。
陸有才直接奪門而去。陸妻無奈,也隻得緊随其後,跟了出去。
此刻阿牛正被侍女引着,也向着陸家家主,陸有才這邊而來。
阿牛是鄉下人進城,看什麽都新鮮。這麽奢華的府邸可還是頭一次來。阿牛聽侍女說陸家殷實,是嶽陽一帶有名的商賈,還沒有什麽概念。卻不曾想到其院落之大、裝飾之豪華。用其可憐的詞彙是難以形容這府邸的風采了。
不過阿牛也不是貪戀财富之人,或者說,其對這些沒有什麽印象。對這麽大這麽奢華的府邸,阿牛也會驚歎,但不會羨慕,不會想有。其還覺得浪費,花裏胡哨的,不如兩畝良田來的實在。
不久,一個花白胡須的老者大踏步朝阿牛走來,後面緊跟着一個****。正是陸有才和其妻子。
陸有才在阿牛身前站定,先是細細打量了一番,嘴中喃喃自語道“像……真像……”,随即連忙問道:“可是甘賢侄?”
其言語中難掩激動之情,顯然心情是十分激動。
阿牛卻撓撓頭,說道:“什麽甘賢侄?”
陸有才一怔,連忙追問道:“你姓甚名誰?家中可有老母?又是如何稱呼?”
阿牛撓撓頭,說道:“我是甘牛,叫我阿牛。”
陸有才連忙追問,“可是甘甜的甘?你娘又叫什麽名字?”
阿牛撓撓頭,忽的就蹲了下來,在地上刻畫了起來,将自己的名字刻了一遍。入石三分,其力氣之大可見一斑。
“我娘是柳采。柳樹的柳,采花的采。我是甘牛,甘甯的甘。甘興生的甘。牛是生肖裏的牛。”
阿牛的娘教阿牛識字寫名字的時候就是這麽教的。甘甯是古時候的大将,甘興生是他的父親。
“好,好,好。”陸有才眼淚縱橫,再次聽到大哥大嫂的名字,其内心之激動實在難以言表。至此,已經不用在懷疑其身份了,肯定是大哥的兒子。這魁梧的身材,這憨厚的性格,比之大哥更甚。
陸妻卻不如陸有才那般歡喜,這甘牛看起來這麽傻頭傻腦的,若是自家女兒嫁給她就真是一輩子就這麽毀了,但是現在也不便說這個。其勸慰道:“既是好事,怎麽就哭起來了。下人們都看着呢,先領牛兒進屋吧。”
陸有才拭去臉上的淚水,笑道:“這是高興的糊塗了”。
到了大堂,陸有才忙吩咐下人去喚來女兒,但陸妻卻說她要親自前往,順便安排晚宴的事情。陸有才一門心思擺在了阿牛身上,也不多過問。隻是拉着阿牛的手,細細詢問了他母子倆的的事情,自然又是唏噓哀傷一陣,這裏暫且不表。
再說陸妻來到女兒的閨房,見到女兒悶悶不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陸妻拉住女兒的手說道:“不要太過擔心,你爹隻是一時頭腦發熱罷了。你也知道他自覺當年沒能救出你甘伯伯,後來又沒能尋得他們孤兒寡母,心中一直愧疚。這次得天所佑,找到了你甘伯伯的兒子,實在是太興奮了。等他冷靜下來,也就好了。”
陸絮不發一言,隻是别着嘴,顯然很是氣惱。哪怕隻是胡言亂語,也讓其很不舒服。
到得晚飯時間,陸妻才攜着陸絮出了閨房,也不知她們都聊了些什麽,隻見陸林雪的臉色好了許多。
而這一邊的陸有才和阿牛倆卻早已出了客廳,這時候來到演武場上,說是要看看阿牛的身手如何。
阿牛撓着腦袋,是什麽也不會。
陸有才看到女兒來了,心中一動,就說到:“絮兒,你來演示一下武功。”
陸有才卻是想讓女兒在阿牛面前表現表現,撮合一下兩人。其竟是真的想要将女兒嫁給這個傻頭傻腦的家夥。
也不隻是爲了報恩,雖然這個占據了絕大部分因素。經過短暫的接觸,陸有才對阿牛的品行性格有了了解。忠厚老實,是個值得托付的對象。雖然很呆,但是也絕不蠢笨,不是傻子。隻是大智若愚,沒有将聰明用在旁門左道上。其和自己的女兒結爲夫婦後,顯然是自己的女兒主導,也就免了被人欺負的厄運。而且相信,在自己女兒的相夫下,這甘牛也會展現出真正的才華。
陸絮心中不忿,但是也不敢再父親面前展露。其家教還是很嚴格的。
陸絮便将父親教于他的九九八十一路淩霄劍法演練了一遍。這淩霄劍法是陸有才和甘興生甘大個一起研究出來的。甘興生有着豐富的實戰經驗,陸有才讀過許多書,在理論方面很豐富。
走完淩霄劍法後,陸絮又按照陸有勝的吩咐,演練了一遍空靈掌法。空靈掌是陸有才根據陸妻家傳的旋風掌演變而成,爲了這套掌法,陸有才還付出了大代價給妻子的娘家人。畢竟按道理,陸有才是不能學習陸妻家的武功的。
不過這代價是值得的,陸有才将自己的武道所得融入其中,除了保持原有掌法的基本套路外,加進了較多其他門派掌法的精要和自己的獨特創意,配合他那一身醇厚的内功,每拍出一掌,都能發出一聲銳耳的破風聲,對敵時,往往因爲掌聲就使對方心生怯意。
待得陸絮演練完掌法,陸有才對阿牛說道:“賢侄,你覺得如何?”
阿牛撓撓頭,說道:“好像仙女下凡。”
陸有才笑道:“阿牛,這就是你絮兒妹妹,當年我跟你父親約定,不管前途如何,待你弱冠年齡時,就爲你們完婚。如今時機已成,叔父叔母會盡快擇定吉日,爲你倆辦了這喜事,也好兌現當年的約定,了卻我這一樁心事。”
陸絮演武可不是爲了這個結果,剛要說話,卻是阿牛先開口了:“不,不行。”
陸絮聽到阿牛拒絕,心中高興,但是也不免有些氣憤。他是瞧不上我哪點?無論怎麽看,都是其配不上自己啊。
陸有才也是忙問道:“賢侄,卻是爲何?可是有了心上人?”
阿牛臉也是微紅,說道:“我來嶽陽,就是來找媳婦的。”
見此,陸有才也不方便多說,旁敲側擊問了些情報。
阿牛說道:”她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清澈明亮,自然上揚的眉毛恰如春天裏新抽的嫩柳芽兒,淡淡的笑容襯着一對淺淺的酒窩,纖纖的玉指加上輕盈的蓮步,直似下了凡間的仙女。”
見到這麽木讷的少年也會這麽誇人,在場的人也都是吃了一驚,細想,這是哪位仙女能讓這木頭開竅。
陸有勝也無法可想,隻能将自己的心思按下。這時老管家走了過來,禀告道:“老爺夫人,晚宴已準備妥當,可以入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