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衣客走後,秦昊忽然感慨一聲,世事無常。
丞相李斯在青衣客走後進入大殿,卻是聽到了秦昊的感慨。但并沒有說話,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
秦昊看着進來的李斯,忽的問道:“李斯,你變了嗎?”
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但李斯反應很快,說道:“對帝國的忠誠絕沒有改變。”
雖然是句空話,但很适合現在的回答。上位者不會因爲你嘴上的忠誠而放心,但絕對會因爲你說錯了一句話而加罪與你。
秦昊說道:“你也是啊,變了又是沒變。”
李斯說道:“人老了總是有些要變的,但是這顆心永不會變。”
秦昊搖頭說道:“我說的,正是這顆心啊。變了卻又是沒變。”
李斯說道:“卻是老臣糊塗了,不解陛下之意。”
秦昊說道:“有什麽好不明白的,我說的不清楚嗎?變了又沒變。”
李斯不解秦昊之意,隻以爲秦昊在打機鋒,是暗藏玄機,卻是不明白是關于哪方面的,也就無從猜測了。
李斯暗襯不是有關自己之事,于是直接開口說道:“還請陛下解惑。”
秦昊說道:“你可懂什麽是變?”
李斯回答道:“明白。”
秦昊說道:“你且說說。”
李斯想了想後回答道:“《易·乾》有雲:乾道變化,個正性命。《禮記·中庸》有雲:初漸謂之變,變時新舊兩體具有;變盡舊體而有新體,謂之化。說來,陛下。你所言之變又未變,是指新舊交替,有着新而又有着舊?”
秦昊笑道:“滑頭,你已知此費我意,卻是以此來敷衍我。我不是考驗你的博學多才,我就是想問問,你的看法。”
李斯說道:“陛下硬要問臣,臣也隻好說出自己的拙見了。變就是與原本不一樣了。”
秦昊說道:“什麽是不變?”
李斯說道:“不變就是與原本一樣。”
秦昊說道:“什麽是變了又沒有變?”
李斯說道:“臣以爲,時過境遷,每個人多少是有些變化的,但也多少是沒有變化的。但想來,陛下是另有深意。臣卻是不得而知了。”
秦昊說道:“你說的也有幾分見地,卻不是我的原因。與之前你說的倒有幾分相似。與原本一樣又與原本不一樣了。”
李斯說道:“臣有些明白了,隻是一樣又不一樣豈不是自相矛盾?”
秦昊眼神深邃:“這不就是現實嗎?”
秦昊頓了頓繼續說道:“變與不變也隻是人的感官。所謂的矛盾也隻是因爲自身的眼界沒有達到而造成的曲解。就如這生死,除了生和死,還有不生不死,既死又生。”
李斯明白了,這是秦昊在闡述武道之理,這話裏蘊含的都是秦昊思考天地的産物。若是潛心習武之人在此必定是極度狂熱的,這是難得的奇遇。但是李斯并不醉心武道,并不是太在意。
秦昊說完了一大堆,忽然感覺意興闌珊,說道:“這地下的日子實在太過無聊啊。又莫名其妙說了一大堆廢話。讓你聽我講了一大堆廢話。李斯,你且下去吧。”
李斯恭敬地行禮,說道:“能聽到陛下的教誨是臣的榮幸。臣告退。”
在李斯走後,大殿隻剩下了一個人。這空曠的大殿顯得又陰森了幾分。
大殿之中回蕩起了秦昊的呢喃聲。在這地底下呆了近千年,誰能處變不驚。這還是第一次有外人進入地底,難得見到了故人,秦昊也是感慨萬千,心中升起了異樣的情緒。
“變與不變。哈,是我看山不是山了嗎?”
“看山是山,哈哈,一堆空話。亂七八糟想了那麽多年,腦子都想壞了。”
“快了,快了。但是越到這最後的日子,卻是越發難以忍耐了。唉,近千年都已經等待下來了,這十數年也不過彈指間。”
“變了,早已經都變了。但還是沒變啊,依然都還是老樣子。”
......
青衣客來到待客之處,并不豪華。并不意外,躲藏在這地底又不是享樂的,而且經過近千年的消耗,原有的物資怕是早就消耗殆盡了。說到這,也不知道這批人是怎麽熬過千年的。
也隻是随意一想,青衣客并沒有多加關注。其對于其中奧秘并不好奇,其是沒有計劃,不敢預想會藏匿在這地底,更别論千年了。
青衣客在房間内靜坐,其是在反思自己在此行中行爲。有多少錯誤,又有多少正确的行爲。這是一個良好的行爲,卻不是其習慣。隻是其發現了自己的不足,因此開始改正罷了。
青衣客反省自己的行爲,有些覺得自己此行是個錯誤,自己還是有點想當然了。之前的謀劃,青衣客一直處于掌控之中,因爲其實力,其有着能夠掌控局面的實力。但現在,卻不行。現在擁有能夠掌控局面力量的是‘始皇’秦昊,縱使自己處于巅峰狀态,也不是秦昊的對手,更别論現在的自己。雖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但秦昊不是馬,是健健康康,壯碩的活駱駝!
自己的計劃必須要修改一下了,明天在談也好,否則按照原計劃,自己也就是一個笑話了。青衣客想着,其神色一動,看向秦昊所處的方向。這是你的目的嗎?不戰而屈人之兵,還未談,我已經失了方寸。不,這本就是正常的,這是天意之威啊。隻是我忘了,我還沉浸于過去,沒有清醒過來。
想當年,如來困于西天,始皇秦昊還未一統天下登頂天意。通天隐匿,元始無蹤。孔聖行蹤不定,太上三分不足爲慮。鴻鈞已是傳說,女娲亦是不顯江湖。自己雖是最弱的天意,但依然可以橫行天下。
終歸是過去了,那終歸也不是自己的力量。這個道理青衣客也不是不明白。隻是,說得容易,但是真遇到了這個落差,難免心中會有些不喜。又不是太上忘情之人,這七情六欲深藏心底,頂多瞞的了别人,但絕騙不過自己。
沉浸于過去的榮光。青衣客仿佛無法自拔。其器量也就隻有這點罷了。不,當然不是。這是其有意放縱,堵不如疏。釋放自己的情緒是很有必要的。不過這也是無奈之法。一般來說,經過明心境的打磨,武者會堅定自己的道心。等閑不會受紅塵所擾。真要受影響也不會這麽簡單能夠度過,是劫了。隻是,青衣客卻是一步登天,這就是隐患了。
不過,青衣客也不是等閑,這種隐患成不了氣候,隻是一點小麻煩罷了。若不是此刻情況特殊,連一點麻煩都不會造成。不過話說會來,若不是情況特殊,也不會産生這樣的問題。
紅塵紛擾,亂我道心。
......
第二日。
沒有日月更替,在這地底,沒有白日黑夜的變化,也沒有四季更替。這些也都沒有意義,白天又如何?依然黑暗。黑夜又如何,沒有變化。四季更替也與這地底沒有關聯,一年到頭,仿佛亘古不變。
隻能感受到時間的流逝,也感受不清時間的流逝。可能過去了許久,也可能才隻過了一點點時間。并不令人歡喜,反而是深深地絕望。難怪要以石俑将自己塵封,不止是對抗時間的侵蝕,更是難以忍受這種孤寂的絕望。
隻是短短的一日,青衣客就感受到了這種令人絕望的氣息。當然,這不會影響其心智,隻是,其能夠感受到,能夠察覺到。真要是待上千年,不,根本待不了千年。會奔潰的。
再次見到秦昊,青衣客卻發覺自己并沒有昨日的那種不适感了。很正常,畢竟,自己也不是什麽雜魚啊。
青衣客緩聲說道:“秦昊。有些事想跟你談談。”
秦昊說道:“說吧,我也想聽一聽。”
青衣客說道:“一起重組這個世界吧。”
秦昊聞言卻是說道:“你就想跟我說這個嘛?”
青衣客說道:“是的,就是這個。這個世界需要改變。”
秦昊說道:“這倒是很符合你的性格。我指的以前的你。我雖然困在這地下,但也不是一無所知。你已經變了,昨天見面的時候,我也确定了這一點。但是,,爲什麽你今天又會提出這個想法?”
青衣客卻是沒有回答秦昊,而是自顧自地說道:“看過嗎?每個故事都有其主旋律。我想明白了,這個世界出現的問題就是主旋律的缺失。”
“不是因爲‘我’的插手才導緻了問題的出現,這不過隻是表因罷了。追溯源頭,是你啊,秦昊。”
聽見青衣客将矛頭對向自己,秦昊卻是不爲所動,繼續聽着。
青衣客說道:“這個世界的旋律是争霸。但你卻是統一了天下!”
秦昊說道:“争霸的結果,難道不會有勝利者嗎?”
青衣客說道:“問題的根源是,你還活着啊!”
“你以天下氣運爲基,登頂天意,成就無上霸業。天下氣運有十成,你獨占其九。這剩下的人争來争去争的也隻是你剩下的殘羹冷炙。還有什麽争頭!”
面對着氣勢恢宏的青衣客,秦昊卻是輕笑開口:“誇張了點,誇大了實際。你的觀點很有趣,但終究隻是一家之言。直接說吧,你的目的,你究竟想要什麽?”
青衣客卻依然我行我素,說道:“天意是這個世界最大的錯誤。這是超越了世界預估,無法安排的存在。這是本不應該出現的境界。”
“天意之下皆爲蝼蟻。不是瞧不起天意之下的力量,而是陳述一個事實。不達天意,就是有再強的力量也是枉然,不得超脫,身不由己。因爲身在這天地之中,又如何與這天地争鬥?唯有天意自成一方世界,才有了和天地平起平坐的底氣。”
秦昊自然是知道這些的,隻是有些疑惑青衣客爲什麽要說這些。
青衣客說道:“你一統天下,并不算什麽,終有逝世的那一天。天下重歸亂世,各方群雄再起争端。可是你突破了天意,不再受天地所限。這就是極大的問題。”
“其實,這也不是最根本的。最根本的還是天意境啊。天意的力量超乎想象。這就使得天意之下的争鬥宛如一個笑話。隻有天意才能抗衡天意,在大的霸權,不達天意也隻是枉然。”
秦昊沒有說話,這些是事實,是難以承受的事實。曾經的他真正直面這個差距,是真正地體會到什麽叫蝼蟻,什麽是絕望。
青衣客說道:“必須要争霸了,這個世界已經迷茫了太久了。但依然還是繞不過天意這道坎。”
秦昊聞言正色了幾分,青衣客是要說重點了。這是其的心血,無論如何,還是要給予尊重的。
青衣客說道:“擺在眼前的就有一個辦法,也是如今這方天地采用的辦法。既然隻有天意才能對抗天意,那就讓天意和天意對抗。就是神州和西天的對抗。準确地說,是秦昊,你和如來的對抗。”
“但這隻是治标不治本。難道還指望你和如來同歸于盡嗎?那還有女娲還有其他天意。他們現在的不問世事不代表未來依然如此。這天地可管不了天意。”
秦昊說道:“看來,你是有辦法了。”
青衣客說道:“我喜歡。喜歡看修仙。現在的情況就是天意宛如那仙,太過強悍。本應該飛升仙界,卻是滞留人間。才造成了這麽大的原因。”
秦昊說道:“飛升的也是有的。傳聞鴻鈞飛升上界。可能是天意境還是修爲不夠吧,還要再好好修煉。”
青衣客說道:“我的計劃就是,造界。能夠容納天意的世界。從此之後,天意高高在上,卻不得在幹擾人間之事,安心修煉以求飛升之時。”
秦昊說道:“可是,我卻是不想離開這人世間啊。”
青衣客卻是沒有立即接話,這本來就是最大的問題。不是天意留戀人間繁華,這個好解決,隻要将造出的天意界變得更加豪華。最大的問題是,天意都有着自己的道路,自己的執念。這個執念一般還和人間糾纏不清。如何能使得天意就這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