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最高處設有三把白骨法座,上面端坐的是絕天道三系的派主。
左首者,臉色慘白如同病患,山羊胡子,眼光陰沉。這是絕天道三派之一的心魔邪典一系的派主,‘詭心魔人’杜無憲。縱橫仙魔兩道三百年,心魔邪典已經到了意念如魔,扭曲現世的地步。
中間者,白裳長袍,如同文士一樣。頭發雙鬓梳理得幹幹淨淨,得體斯文。雙目幽深,如同魔土,其中污濁亂流,飽含暴虐。這一位是絕天道上代之首,‘魔儒’梁其傷,修煉的是絕天道的諸冥淪沉經。
而居于最右的人,則是一身都處在模糊不定的黑氣之中,除了身形外,再難确定其他特征。‘無面天魔’宋世傳,也是封乾的本門師尊,修煉的是魔道中神秘莫測的天魔秘冊。
三位派主都在閉目養神,手下的人更加内斂。
魔道之人殘忍暴虐,不僅僅是對外如此,對内更是高壓。三位派主還未曾有隻言片語落下,底下的人更加不敢貿然發言。
時間就這麽一分一秒過去。
三人在等自己的門徒。絕天道在新傳人出現之後,每十年一次,都會派出三系中最精銳的弟子外出‘魔狩’。魔狩對象多是正道同輩的傑出人才,所殺者越有分量,在絕天道内就越加出彩。
梁其傷,杜無憲,宋世傳三人當年就是這麽度過來的,數十次比鬥,數十次魔狩,鑄造了三人的魔威赫赫。
最後,是梁其傷在比拼中超出其餘二人,‘魔儒’的恐怖聲名響徹這方世界,也讓諸冥一派在絕天道奪得首要。
兩道遁光從外并肩闖入,門口的傳令門人高喊:“林遺恨,左盛文兩位師兄歸府!”
那兩道遁光并駕齊驅,皆是魔威如焰,一者深幽帶藍仿佛來自幽土,一者七彩斑斓如毒蟲毒花。兩者越到洞府,越是加速,眼看就要狠狠砸落在大殿之上。
杜無憲,梁其傷臉上略有笑意,隻有無面天魔宋世傳隐藏在幽深的天魔變化之中,看不清楚臉色。
遁光狠狠砸落,竟然難分軒轾,分不清楚誰先誰後。兩聲巨響幾乎同時,魔道行事向來無法無天,這樣的做派反而是正常不過。
梁其傷雙眼中魔光一閃,一團黑氣從九泉中被接引出來,卸去了林遺恨和左盛文的大力。那黑氣修複了林左二人造成的痕迹,整個洞府恢複如初。
林遺恨二人站定,臉上冷酷冰寒,有無窮自負。左盛文卻是含笑而立,整個人如同塵世翩公子。
林遺恨身材修長,與其師詭心魔人杜無憲不同,他的臉色如常,但嘴唇極薄,整個人顯得刻薄無比。
左盛文肩膀寬實,也是一副文人打扮,他笑起來極其誘人。笑的這麽好看的男子,世間并不多見,左盛文絕對是其中翹楚。
“魔狩歸來,弟子林遺恨(左盛文)幸不辱命。”
齊齊上前,林左二人均是信心十足!
絕天道大殿之内,因爲林左二人歸來,其中開始了低聲的讨論。
“怎麽不見封師弟?”林遺恨四下打量一下,不見封乾。“莫不是魔狩結束,封師弟還未曾完成?如此一來,此次魔狩勝者,隻消從我和左師兄二人中抉出便是了。”
封乾是無面天魔宋世傳的親傳弟子,此時此刻,宋世傳的臉被天魔變化深深掩埋,對于林遺恨的話,不置可否。
杜無憲臉色慘白,笑起來可怖異常。“封師侄或許有些許困難,但是遺恨你如此說話,也太不把你宋師伯放在眼中了!”
林遺恨右手升騰魔氣,虛空中一劃,從中抓出一個昏睡不醒的年輕修士。“宋師伯魔功蓋世,号稱無面天魔,我自然不敢越禮。隻是,魔狩之事涉及到我絕天一道之後的傳承,須要極高重視。封師弟如此失誤,是不是已經輸了左師兄和我一籌?”
“你此次魔狩,獵物如何?”梁其傷微微一笑,儒雅非凡。
林遺恨在那年輕人背後一拍,魔氣沖入其體内,把禁制松開了一些。
那年輕人醒轉過來,手腳卻不能動作,隻有眼耳口鼻得以自由。
“林遺恨,你這個狗賊!”隻一蘇醒,那年輕人就是破口大罵,其後更是各種憤怒難平。
林遺恨面色陰沉,右手再次擡起,魔絕十六式中的抽骨拔魂發動,輕輕把手放在對方肩膀,法力已經帶入對方體内。
那人立刻張大了嘴,額頭上冷汗如注,連喊叫的能力也失去。
“嗯,不錯。這個年輕人神氣内蘊,看來是名門之後。”魔儒梁其傷輕輕拍手,表示贊賞。“既然來了,就是客人,我們又何必作惡主?”
梁其傷淩空打出一道法力,投入那人體内。年輕人的痛苦登時被解開來了,但是他骨頭極硬,也不屈服。
哈哈一聲仰天長笑,那人吐出一口唾沫:“我是殺劍道門下的宗劍鳴,有眼無珠,惹上了你們這些人!”
林遺恨在一側冷冷陰笑,又要對宗劍鳴施用魔功。梁其傷擺了擺手,從懷中取出一折扇,打開之後,折扇輕搖,風采斐然。
“殺劍道的弟子?原來是殺劍道人的門戶,無怪無怪,這一身劍氣淩霄,簡直光彩逼人。”
斜着眼看着梁其傷等三人,宗劍鳴嘿然冷笑:“今日能夠見到絕天道三派主,也不枉修行一場了!隻可惜,我生不能拆爾等之骨,死後似乎也不能抵抗魔法侵蝕,可恨可恨。”
魔儒梁其傷搖搖頭:“大好頭顱,何不留在項上?”
宗劍鳴不語,一時冷場無比。
“盛文,你是下一代的大師兄,這一次魔狩有什麽收獲嗎?”梁其傷見宗劍鳴如此,不再問話,轉而詢問他的親傳弟子。
左盛文處處學習其師魔儒梁其傷的做派。微微一笑,左盛文也是右手輕揚,虛空中豁開一條口子。
魔土黑氣從中滲出,空間吞吐之間,已經有一個女子出現。
鳳眸修長,面如桃李,正是雙十年華的大好年紀。
林遺恨舔了舔嘴唇,眼睛微眯:“元陰充沛,法力通靈,處子芳華,好爐鼎!”
左盛文含笑,輕輕在女子額頭上一點,女子随即清醒過來。
那女子清醒過來,還分不清楚情況,看着絕天道的大殿景象,看着其中各懷心思的魔人,她心中顫抖。
再一打量,女子看見了左盛文,面露驚喜:“文師兄!這,這是何處?我害怕得緊!”
左盛文輕聲出言:“婉娘,不要怕。你不是一直說要見見我的師尊嗎?你往上看,”
林婉娘小心翼翼地看向殿上三位派主,隻見無面天魔宋世傳得天魔變化詭異,詭心魔人杜無憲一副慘白如僵屍的面容,有些害怕。隻有中間端坐,長須飄飄,如同文士一般,面容清癯,如同長者。
“婉娘,中間之人便是我師。”左盛文笑容依舊,眼中有無限崇敬。
微微向梁其傷行禮,左盛文慢慢開口:“家師姓梁,上其下傷,人送‘魔儒’之号。”
“美人,這裏就是臭名昭著的絕天道了。”林遺恨陰測測地在一旁說到。
“好嫩的女娃,這一回的魔狩勝者有福了!”
“元陰如此充沛,以采補禦女之法……啧啧啧,不得了。”
“林婉娘,不就是蓬萊山别府的林勝尊之女嘛,左少主,好手段!”
群魔亂舞,放肆淫邪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
此時此刻,即使是林婉娘的天真也完全明白過來了。
“文師兄,你師傅是魔儒梁其傷!”她捂住了自己的嘴,眼中有淚,似是因爲自己被左盛文欺騙而傷心。
左盛文看着林婉娘,還是那般熱誠,那麽多情,就像是愛花之人欣賞盛放的芬芳。
“左師兄爲我尋得這麽一個上好鼎爐,多謝。”林遺恨詭異一笑,自從林婉娘現身以來,他的目光就沒有從這個姑娘身上移開。林遺恨所修煉的心魔邪典,在未有‘見色望空’的境界之前,整個修煉者簡直就是欲妄的仆從。
死死盯着林婉娘,林遺恨身周已經帶出來了欲魔念頭。那些由林遺恨功法化出來的欲魔,每個都是赤裸身體,妖冶異常,讓人面紅耳赤。
林婉娘把頭側開,再不敢四處觀望。這個天真的姑娘正在經曆人生中最可怖的異常旅行。
魔狩的特征就是勝者通吃,三派傳人一次所得,必須全部交由評價優異者。因爲這一條,所以才有絕天道内強者越強的現象。絕天道魔狩的惡名傳遍天下,宗劍鳴和林婉娘早有耳聞。
男者入絕天,取出記憶,磨出功法。之後,或是練成魔人,或是成爲魔功試驗的材料。女性入絕天,也要磨出記憶功法,之後爲鼎爐,用于采補。
“林師弟,此事我不便相讓。”左盛文微微一笑,輕輕搖頭。“我雖然平時謙讓,這魔狩之事,還是要争一争的。”
“此二人,一者爲殺劍道後輩傑出者,一者爲蓬萊别府林勝尊之愛女。這一次勝負,二位師弟,認爲如何?”梁其傷站起身來,一身文士長袍,潇灑風流。
“看林婉娘這幅樣子,是被情愛迷了心,恐怕左師侄勝之不武。這次比試,終究還是林遺恨技高一籌。”
林婉娘之異常,在場的魔道中人全部洞若觀火。隻是魔道中人往往強取豪奪,像左盛文這樣文绉绉地拐帶的隻是少數。
“正邪之間,無非鬥智鬥力而已。什麽時候要用計策,什麽時候适合武力,這個火候拿捏還是盛文做的好些。”
兩位派主,各自爲了弟子撕破臉皮。底下的魔人門緘口不語,隻是在一旁看戲。
無面天魔宋世傳默然不語,自己的弟子封乾魔狩已經結束,卻還未歸來,目前局勢被動到了極限。
絕天道一派,本來隻有天魔秘冊一門傳承。隻是絕天道的祖師,心黑手黑,不僅僅算計正道諸門,就連魔道宗派也逃不過絕天道的算計。
從絕天道二代祖師開始,絕天道就派出弟子潛伏到魔道諸門之中偷學技藝。
慢慢地,才有了絕天道一門三絕藝,魔絕十六招的現狀。
隻是也因爲如此,也才有了絕天道一門三派主的亂象。
“我天魔一脈本來在絕天道是說一不二,不料數代天魔疲弱,竟然落得現在這般後果!”宋傳世在一旁冷眼不語,隻是看着另外兩位派主互相攻讦。
梁其傷受其‘魔儒’的聲名所累,行事還有三分顧忌。況且看梁其傷這些年來魔道功法越來越精深,其或許還有心靈秘法傍身。杜無憲此時可以說才是真的肆無忌憚,他修煉心魔邪典,早年爲了急成,走了捷徑。魔道中的人,本來心性就不甚高明,杜無憲走了捷徑,心靈方面更加是差勁。
“嘿,梁師兄。”杜無憲一身灰衣,斜着身子,坐在白骨王座上。他的右肘壓在大腿之上,左手反撐白骨王座的扶手。眼神本來就陰狠,現在眯着雙眼,更是非人一樣的可怖。
他的身邊有各種心魔念頭萦繞,那些念頭虛影都是人頭魔頭,叫聲各異,千種萬種情緒。
心魔邪典一脈傳到杜無憲這一代,可以說已經推演完畢。每一次出手,都以心中念頭爲引,帶動魔功。心魔念頭深植人心,制造心魔環境,對陣時候最是歹毒。
梁其傷背對杜無憲,微微側頭,身旁幽深,隐晦不明。其中有各種魔土景象,魔物生靈,火山黑幕。雖然大多數都是虛影,但那些魔物簇擁在梁其傷周圍,拱衛守護,讓杜無憲的心魔念頭難以接近。
絕無道,兩大派主,爲各自子弟,當堂對峙。
魔殿之上,魔土景象,鬼蜮念頭,碰撞對沖。衆魔人各自收斂,絕天一道内鬥不止,早就習以爲常。
宗劍鳴是殺劍道的弟子,向來是性子剛猛,熱衷于鬥法比劍。雖然身在敵營,宗劍鳴還是忍不住看向鬥法之中的兩名派主。
宋世傳的天魔之法,身在此世,卻有如同虛影投射。在梁其傷和杜無憲鬥法之間,宋世傳如同幻影,不受任何波及一般。
“宋世傳天魔之法已經有了虛實實虛的萬方變化,看來在天魔秘冊方面又有突破。”梁其傷一掃而過,把其餘二人反應記在心間。
“梁其傷的諸冥之法投影魔土的本事越來越精通了,尋常魔法難以動搖其心分毫。”杜無憲則對于梁其傷的進步尤爲關心,心魔邪典一脈,僅僅在諸冥一系之後,兩者之間關系十分緊張。
“杜無憲的心魔攝念,引力無比,若不是早有防備,争鬥起來,恐怕會着了他的道!”宋世傳在天魔變化中,身在天魔秘冊修煉而出的‘化外魔域’裏頭,輕易不受外界法力影響。
三名派主一邊比鬥,一邊心裏評估對方。稍稍接觸之後,各自收回異象,三人知道在此不可打出真火。
“林左二人,都是你我的弟子。”杜無憲收回了心魔念頭,重新端坐。“如果由你我來評斷,未免有失偏頗。這件事情還是要由無面天魔宋師弟來評斷。”
“我認爲還是等封乾回來之後,再做評價。”宋世傳摸索着白骨法座,力争爲絕天天魔一脈争取最多的利益。
“嘿,宋師弟,即使封乾能夠回來,還有什麽意義?”
杜無憲一指宗劍鳴和林婉娘,“此二人的身份地位在年輕一代中可謂翹楚,難道封乾還能再有什麽突出斬獲?”
“天魔秘冊功法詭異,憑借其中妙處,以弱勝強,并不困難。”宋世傳艱難開口。
“封乾性子乖張,又怎麽會像宋師弟說的那樣?他‘草寇天魔’的名頭是怎麽來的?”杜無憲嘿然一笑。“此次魔狩,勝者必定是在林左二人中決出。”
杜無憲的話惹來了門中魔人們的應和。正如傳聞中一樣,天魔一脈在絕天獨大的日子早已過去。
“宋派主,快決定人選。”
“我等支持左少派主,用智不用力,審時度勢!”
“林少派主力擒對手,這份功力不可小觑!”
林遺恨嘴角有冷笑,左盛文依然是儒雅做派。二人相視一眼,已經把對方作爲此次魔狩最後的大敵。至于封乾,二人已經不放在心上。
宋世傳雙手背負,右手緊緊握拳,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可惡,欺人太甚!”
宋世傳恨不得帶領自己所屬,大殺特殺。
此時此刻,大殿外傳來驚人尖銳鳴響,細細聽來,原來是仙劍破空之聲。
大殿中人立馬警覺,這份劍嘯帶有正道特征,并不是魔道禦使的手段。來者到底是誰,能夠找到神秘莫測的絕天道大殿!?
罅隙上空,地泉包圍翻滾,如同黑夜。
這黑幕之中,突然有一團破魔真火洶洶展開,破開地泉幽氣的包裹,直沖沖刺向大殿!
仙劍速度極快,以梁杜宋三人的眼力看來,這是一柄絕頂好劍!
三人功法再次展開,魔土心魔詭異換形。如果來者有異動,以絕天三派主的魔威,定要叫來犯之人留下性命。
仙劍速度極快,那團真火越來越清晰,劍鳴帶着火焰轟鳴,狠狠砸在了大殿之上。轟隆!那片大殿地域立刻被真火熔融,劍形輕盈,如同神鳥外形一般流暢,劍身在真火襯托下一片金紅,堂皇無比。
落點恰好在林遺恨之左,帶起的破魔真火向周圍散開,所有魔人都不得不運功抵擋!
宗劍鳴是殺劍道的弟子,愛劍如命,熟識天下知名仙劍。此時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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