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不刻意接近誰,因爲總有人會走向它。
……
夢裏,醜陋而扭曲的生物在眼前閃過,并未讓小白畏懼。
可當那張俊美的臉旁,帶着柔和的笑容向自己走來時……
她卻害怕地尖叫起來!
……
小白驚醒,發現正躺在婆婆的懷裏。
看着婆婆擔憂的眼神,愣了愣,立馬坐起身來,環顧四周。
可讓人意外的是,什麽也沒有……
劍拔弩張的雪精靈們,全都不見了;那個讓自己一度毫無保留的信任,卻在最後給予自己最深絕望的“救世主”也不見了;而好像在自己昏迷前一刻,跟自己說了些奇怪的話的眼鏡男,同樣都不見了。
明明方才還面臨着一場滅頂之災,而眼前這片村莊中心的雪地上,似乎什麽也沒留下,除了一些和積雪混合在一起的血迹。
還有和她自己一樣,此刻呆坐在雪地裏,仍有些驚魂未定的村民們。
還好……
村民們還在。
小白有些迷茫地站了起來,全身一用力,脖子上卻傳來痛覺,不由輕哼一聲,一隻手下意識的摸了摸。
婆婆見狀,憂心忡忡,忘了拐杖,趕忙起身過來一把攙扶住小白,詢問道:“孩子,疼嗎?脖子受傷可不能這麽站着,快回家裏去躺下。”說罷,就欲把小白往她的住處方向送去。
這一陣疼痛,讓小白的腦海裏再次浮現出“救世主”……不,是那張雪精靈領主的臉。
哪怕當時她被掐住脖子,卻依舊看清了那人從一張人類的臉龐,突然變成精靈臉孔的情形。
小白搖了搖頭,不去想他,轉而問道:“婆婆,究竟發生什麽事了?那些‘次人’呢?”
被她這麽一問,婆婆本已稍稍平複的心,又顫抖了起來,連帶着扶着小白的手都有些不穩。
看到婆婆的窘态,小白越發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沒有逼着婆婆回答,并挽着婆婆來到一處木樁坐下,才開始整理混亂的思緒。
由于在昏迷前,受到了身心的雙重打擊,此刻她的腦袋也是一片漿糊,混濁不已。
她記得,是那個曾留在村裏過夜的眼鏡男,領着次人來迫害自己的村民,并且堂而皇之的聲稱那種控制人神經的手段不是奴役,而是一種仁慈。
她記得,當強大的雪精靈像捆畜生一樣對待村民們時,那種說不出的屈辱。
她還記得,那個把他們玩弄于股掌之間的領主,在泯滅自己和村民心中最後一絲希望時,那得意的笑臉,并且……雪精靈領主也稱呼人類爲“次人”。
次人,顧名思義,次一等的人,或者說……次等生物,不是人。
在這個幾年前原本就隻有人類的現實世界裏,這些從異界突然冒出來的雪精靈,不是次人又是什麽?小白也不知道這個稱呼從何時而起,或許從數年前的那場災難後就有了吧。
可爲什麽,面臨危機的卻是人類一方呢?
小白咬咬牙,甩開這些不是當下該想的雜念。
些許片刻後,婆婆好似緩過神來,用着仿佛怕被别人聽到的聲音輕輕道:“剛才......我一輩子都沒見過......恐怖,太恐怖了!”
定定神,婆婆捂住心口,四下看去,目光定在了雪地上的血迹上,小白也随着她的視線望去。
“這些血......”小白不确定地試探道。
她還沒來得及細數村民的人數,内心不詳的預感一直存在。
婆婆微微搖頭道:“這是那些次人的血。”
小白啞然。
“你暈過去了,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麽......那些次人開始綁我們的時候,空氣突然一下就這麽裂了個縫,不......不止一道,好多個縫。”
婆婆語氣開始急促:“有好多雙青紫色的手,從那些縫裏伸出,把那條縫像撕紙一樣不斷撕扯着,越撕越大,大到那些像人又不像人的怪物從裏面擠了出來。”
她看着小白眨了眨眼睛,顫聲道:“縫裏出來的怪物數量太多了,而且還不斷地往外頭湧,就像沒有個盡頭一樣......那些已經沖出來的怪物瘋了一般地向那些次人撲過去,然後......然後像餓鬼見了食物一樣,用手抓他們,用嘴撕咬他們,把他們撲倒在地......那些次人開始反擊,但家夥事兒砍在怪物身上,哪怕把它們的腿腳都砍沒了,也絲毫不起作用......怪物們完全不知道疼,反而咬的更狠了。”
婆婆指着雪地,接着道:“有一個次人被撲倒,就有十幾個怪物上前分食他,一個接一個......到最後,整個地上黑壓壓一片全是那些怪物,吓得我啊......”
小白越聽越是心驚!
這些怪物,自己在昏迷前驚鴻一瞥地見到了。
突然,腦海裏閃過一個讓她驚疑的景象。
昏迷前的最後一個瞬間......
令人憎惡的眼鏡男,回首看向她的那道神秘眼神。
她忙問道:“那個眼鏡男呢?他怎麽了?”
婆婆被她這麽一問,頓時一拍大腿,仿佛想起了重要的事情一般,答道:“那個人啊......整個事兒前後他就站在原地沒動過,可是......”
小白有些着急:“婆婆,你快說呀!”
婆婆五指捏緊,有些斷斷續續地說道:“那人......那個人好像對當時的情況完全無動于衷,但奇怪的是......沒有一隻怪物攻擊過他,反而......反而被我看見他用手指來指去的,更巧的是......他指哪裏,那些怪物就往哪裏烏壓壓地撲過去......見了鬼了。”
沒有看小白瞠目結舌地模樣,婆婆陡然站起身來道:“這前後不過幾分鍾啊,幾十個次人就被那群怪物給淹沒了......還是給吃......吃掉了......連一個都沒跑掉!武器啊、衣服啊......連渣都不剩!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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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那個戴眼鏡的人手一招,就這麽一招......”
婆婆竟有樣學樣,在小白面前做了個回手掏的奇怪動作。
老邁的有些僵硬的身姿,帶着莫名地喜感。
“那些怪物,居然又争先恐後地把自己塞進了那些空氣裂縫裏去。”
說道這裏,婆婆張大嘴巴,長年睜不開地雙眼瞪地像兩顆瓜子兒。
她看着小白,煞有介事道:“依我看啊,那個戴眼鏡的小夥子,是它們的指揮官啊!”
小白的嘴角抽了抽。
聽着婆婆聲情并茂的描述,她覺得這次昏迷,讓自己錯過了幾十個億。
完全不可思議。
當然同時,還有些作嘔。
四十多個人高馬大的雪精靈,被吃掉了?
連渣都不剩,那是個什麽樣的場景。
還好沒親眼所見。
她不敢再往下想。
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小白平複着雜亂的思緒。曾經毫無保留相信的人竟是要殘害同胞們的罪魁禍首,而那個表面奸邪的小人,卻是......
卻是救了整座村子的英雄?
換做任何人,想必一時間都有些難以接受。
若是那個眼鏡男是好人,爲什麽要把次人引向村莊,讓同胞陷于如此爲難的境地?
難道是故意的?假意對那些次人虛與委蛇,卻是爲了消滅他們?
可如果那些怪物真的是由他控制的,有這種能力,幹嘛這麽麻煩,直接殺到他們的老巢去就好啦。
不合理,很不合理。
想着想着,小白便開始皺着眉頭東張西望。
“婆婆,那個眼鏡男呢?”
心中糾結,必須直接找他本人問個清楚。
“他啊......”
婆婆還沒來得及回答,身後卻傳來村長的聲音。
小白回頭,見到兩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青年獵戶,護着老邁的村長向自己走了過來,一邊說道:“他半個小時前已經走了。”
“走了?”
小白驚呼:“村長,就這麽讓他走了?”
混了一頓吃喝,造成一起滅頂之災,又帶來一場劫後餘生......這個神秘的眼鏡男的出現,打亂了這裏的一切,留下了太多的疑團。
然而此刻,人卻不見了?
找誰說理去!
“這......”
村長有些爲難道:“難道我們還能強行把他留下啊。”
在見識過了那人的行徑,和最後展現出來恐怖手段後,哪怕衆人此刻有再多的疑問,也難免心有餘悸。強大如那些雪精靈們,一瞬間就被抹殺幹淨了,村裏這些個人何曾經曆過這種事兒,萬一......
萬一那人不是救星,反而是個煞神,叫他們如何反抗?況且是不是個救星都還難說。
請神容易送神難,人家自己要走,大家夥兒自然也樂見其成。
小白無語,胸中莫名地有股悶氣。
這時,村長在懷中摸索一陣,掏出一張對折的牛皮紙,小心翼翼地展開,然後上前遞給小白。
小白急忙接過,定睛一看,好像是一副繪制的有些粗糙的地圖。
沒來得及細看,就聽見村長告訴她:“這是剛才那人留下的,他說這附近的次人被清理幹淨了,他們的老巢還囤積着不少有用的物資,位置已經在上面畫清楚了,讓我們過去取來......把這個給了我們之後,就離開了。”
小白一聽,咬牙道:“這會不會是陷阱?”
村長苦笑道:“我覺得應該不會,他若是要害我們,不用這麽大費周章。”
緊握手中的拐杖,老人閉眼深呼吸了一下,将剛才驚吓到自己的畫面從腦海裏驅趕出去,緩緩道:“之前那些次人湧進村莊的時候,我覺得一切都完了......先前我也以爲是那個戴眼鏡的小夥子在害我們,對他有恨......可轉念一想,整件事可能并不是我們所看到的樣子。”
他拍了拍小白的肩膀,沉聲道:“好在一切都過去了,我們應該安全了。俗話說禍兮福所倚,現在咱們大難不死,還白撿了這些救命的補給品,已經是老天保佑了,其他的......别再深究了。”
村長肩負着更多責任,心悸之餘,卻也沒忘考慮全村生計,故而十分在意這批還未到手的物資。這間深藏在林海雪原中的村子已有七八十年的曆史了。由于氣候寒冷,常年積雪,附近的莊稼地也種不出太多個花樣,所以村民們主要以狩獵爲生。隻是雪嶺苦寒,野獸也是鮮少出沒,捕獵條件略顯苛刻,即便是再本分勤勞的人,一年下來也攢不出什麽盈餘的儲備。
額外的補給,自是雪中送炭。
說罷,他轉過身,對兩名年輕獵戶吩咐道:“孩子們,叫上幾個有力氣的,按着地圖上的指引把東西帶回村子吧,記住,還是要小心些。”
“我也去!”小白急忙道。
雖說是女孩子,但自從來到這裏後,她一直都是村裏的孩子王,平時青年們出獵也都是由她帶隊,就連村裏唯一的那把步槍,也歸她保管。
所以無論有什麽行動,小白都會下意識的把自己放在領袖的位置。
可還沒等村長攔着,婆婆就先不樂意了。
“你可不能去,你脖子受了傷,傷筋動骨一百天,萬一落下了病根可麻煩得很。”
婆婆拍了拍自己的脖子,又說道:“沒養好,以後就得像我一樣,天天爲這頸椎病犯愁。”
接着一把拉過小白,就朝她的住處走去。
......
村莊很小,不過幾步路便來到小白的木屋。
在抗拒無果後,小白仍是被婆婆強行攙扶着躺上了床。
爲她蓋好輩子,婆婆又仔細打量了一下房裏的布局,搖頭苦笑道:“你說你這孩子,每個女娃子像,房裏亂七八糟的。”
婆婆走到燒鍋旁翻翻找找,歎了口氣,拍拍身子直起腰。
“屋裏怎麽連些個柴火都沒有,你看你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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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過的......”
被訓斥的小白有些臉紅:“我這幾天都在梅子屋裏睡的,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去弄嘛。”
婆婆一聽,嗔道:“嗨,怎麽說你這小丫頭片子......人家梅子這些時跟大蔥走的近着呢,大蔥他爹媽可是每天伸着腦袋,就盼着他家兒子能把梅子娶回去當媳婦兒。這眼瞅着事兒就要成了,你倒好,天天插在兩人中間當個電燈泡,耽誤人家培養感情。我可跟你說,要是這事兒黃了,大蔥家那老兩口兒少不得找你說理!”
小白讪讪道:“那是梅子總拉着我,要我給他做做參考,出出主意......”
“好啦好啦!”婆婆笑罵道:“你自個兒的事都八字沒一撇,還給人家出主意,可别鬧笑話了。”
一邊說着,婆婆拿起桌上的燒水壺向門口走去。
“我燒些熱水過來,再弄點草藥給你敷一敷,你這筋骨傷可拖不得。”
......
聽着門被帶上的聲音,小白從床上坐起。
屋内此刻的安靜,和不久前的喊殺聲,仿佛是兩個世界。
摸了摸脖子,她在意的并非是這微不足道的疼痛,畢竟幾年前出去打獵時,更重的傷也受過。
讓她放不下的,是那個詭異的眼鏡男。
或者說,這個眼鏡男的出現,讓她觸摸到了一絲本以爲這輩子都沒辦法接觸到的東西。
線索?緣由?真相?
此刻的她沒辦法形容,更不可能确定......
這個人的出現,就如同五年前那場“劫難”的出現一樣,突如其來,毫無預兆。
今日的場景,與記憶中當年所發生的情況何其相像。
她陷入了回憶。
......
那年14歲的小白,和父母生活在北境的首府——冬源市。父母早年去首府謀生,開了間肉鋪做着小生意,憑借着祖傳的秘制臘腸配方,在出租屋附近的街道還算小有名氣。
在學校裏,小白的學習成績不算特别好,但天生熱心腸的她時常樂于助人,總是帶着滿滿的正能量,也能和大多數同學打成一片,班主任十分欣賞這樣的特質,于是常年讓小白擔任班長。
幸福的家庭,歡樂的校園,友善的夥伴......
原本每一個人都能享受着這樣平靜的日子。
直到那一天,,,,,,
2035年12月28日。
不僅是小白,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會忘記那一天。
小白還記得,那天早上上學的時候,同學們正興高采烈地讨論着“元宇宙”今日将取得曆史性突破,具體是什麽内容不清楚,因爲衆說紛纭。不過大體上應該是指用戶進入元宇宙不再需要通過外置硬件設備,而是已經運用先進技術,達成與現實世界的零延遲高度融合之類的......
不過,由于學校并不太支持孩子們過早接觸“元宇宙”,因此小白也并不了解,隻是略知皮毛。
可就在讨論聲尚未平息之時,冬源城卻響起了從未響過的“全城警報”......
校領導與老師們如臨大敵,火急火燎地組織着全校同學到操場集合,緊接着,校門口出現一輛接一輛的警車與軍用車,将孩子們分批送了上去。
小白也在迷惑與彷徨中,被送上一輛軍用車。
車輛往出城的方向疾馳,同學們在車内看不清窗外的景象,卻可以聽到隻能在電影裏聽到的類似槍戰、爆破、喊殺的聲音。
還伴随着随行軍人的一些生硬的安慰聲。
緊接着,小白聽見一陣巨響,随即感到失重。一股強大的震波讓整個軍車側翻出去。
其中一名高大的軍人将小白護在懷裏,讓她免受翻滾中所造成的二次傷害。而當軍車停下之後,軍人急忙将小白抱出車廂,焦急地示意她往林海雪原的深處逃離。
“一直跑!不要回頭!”
軍人說完,便撿起地上的步槍,反身沖了出去。
當時她年紀太小了,太害怕了。
所以她聽了軍人的話,頭也不回地往深處逃去。
轉身的一瞬間,餘光瞟到了一群正向自己這邊沖過來的人。
一群比正常人高出一倍、強壯一倍、皮膚呈綠黃色的人。
她不敢再看,她一直跑着。
直到筋疲力盡,直到倒在雪地之中。
也不知是否運氣太好,再度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躺在一間屋子的床上,身邊有一位婆婆照看着自己。
就是這張床,這間屋子,和那位出門爲她燒水的婆婆。
......
從回憶中走出的小白,眼中隐隐有淚珠滾動。
小村自給自足,與外界幾乎隔絕,除了偶有從外面逃回來的人,将其所見所聞的零星片段訴說與衆人聽之外,消息是非常的閉塞。時至今日,她始終都沒有父母的消息。
她不止一度想要離開這裏,回到冬源尋找父母,尋找當年那場劫難的真相。
可少年時的陰影在她心中猶如魔障,這張由恐懼織成的大網,牢牢地将小白網在村裏,足足五年。
本來,今天的所發生的一切,小白以爲是這張大網的延續,是被自己躲避五年的命運盡頭。
可是,變故發生了。
那個眼鏡男......
沒有人知道,那個詭異的外來人,對她來說就好像一把刀。
而這把刀,将這張恐懼之網,割開了一個小口。
而自己,迫切地想要将手,從網裏探出去。
小白緩緩地站了起來,伸出手。
将床尾的帆布包一把抓起。
......
“開水來啰!”
門外傳來婆婆的叫喊。
見屋内沒有反應,婆婆努了努嘴,推門進屋。
然而房内,卻是空無一人,原本放在那裏的包也不見了。
深深歎氣,婆婆布滿皺紋的臉上盡是憂色。
顯得又老了幾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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