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吻,或許來得太突然,曾憶雅太過憤怒和錯愕了,讓她此刻就離開。
深呼吸一口氣,傅靖澤雙手插袋,心情沉重的走過去。
“小雅姐呢?”老二追問。
白莎也仰頭四處探頭看附近,“小雅呢?”
傅靖澤一句話也不說,走過去就拉開椅子坐下來,沉着臉就給自己倒酒,這一杯一杯的往肚子裏面灌。
然而,其他人都看傻了。
傅子重端着考好的生蚝走過來,愣看着傅靖澤,蹙起眉頭,錯愕不已:“大哥,你怎麽了?”
連一直看書的老三也放下書本,推推眼鏡,很疑惑的盯着他看。
幾杯烈酒下肚,連書呆子都能看出來他此刻的心情很糟糕,其他人當然也是知道跟曾憶雅有關系。
大家都沒有勸酒的意思,就是看着傅靖澤把自己灌醉,當然不是想讓他醉了,而是讓他喝多了,好說話。
傅靖澤把帶出來的一瓶烈洋酒分好幾次喝完,整個人已經頹廢似的醉醺醺。
傅子重拿起一隻紅蝦,輕輕掰殼,淡淡的開口:“大哥,有什麽心煩的事情說出來吧,我們兄弟幫你出出主意,你這樣憋在心裏不好受的。”
“是不是關于小雅姐的?”傅子深問。
傅靖澤拿着手中的空杯又準備倒酒,才發現酒瓶已經空了,白莎拿起果汁爲他倒上一杯,很無奈的說:“在國外的時候,我一直以爲你是個gay呢,認識這麽多年,身邊一個女人都沒有,其實你心裏有曾憶雅的是吧?”
傅靖澤苦澀一笑,仰頭喝上一口杯中的液體,橙子味,卻喝出了苦澀的味道。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雙手放在桌面上,無力的低下了頭,慢悠悠的說了一句:“我在她心目中,所有的人設都崩了?”
“什麽意思?”白莎壓低頭問。
傅靖澤深呼吸,聲音沙啞難受,帶着酒氣斷斷續續的說:“離開了6年,我是想徹底忘記她,所以我采取了很極端的方法,以爲避開,就能忘記,可是忘不了卻把最初的關系也弄得徹底決裂。我已經不再是的她哥哥了,連哥哥都不是,連說話的資格都不再有了。我現在像個瘋子一樣,想過很多很多的辦法,我怎麽就這麽傻?以爲用威脅她就能就範,我卻忘記了她是烈性子,從來不會做些出格的事情,哥哥做不能,連朋友也不是,這也叫算了,現在還成了一個渣……”
“渣?”白莎不太明白傅靖澤爲什麽會這樣說自己,“你不渣啊,你是我見過最優秀的男人,無論品德還是行爲,無論是思想還是……”
“我渣……”傅靖澤生氣的吼了一句,搖搖欲墜的站起來,醇厚的聲音帶着哽咽的沙啞,心情急躁:“我在她心目中徹徹底底渣了……”
傅子重不由得怒問:“大哥,你到底對小雅做了什麽?”
做了什麽?
傅靖澤突然可笑似的,勾起嘴角,哼出一聲,是諷刺自己的笑意。然後緩緩的轉身走向大屋。
望着他還算沉穩但有些虛的步伐,大家都一頭霧水。
傅靖澤滿懷心事走回家。
做了什麽?傅靖澤覺得這個問題很心痛。
曾憶雅問他,爲什麽離開了六年又回來,他不敢說,因爲實在太過分了,他知道自己很過分。
想着像那些沒有營養的肥皂劇一眼,或者先把她睡了,弄個孩子,再奉子成婚,也算不錯的方法,卻學着要想潛規則,逼着曾憶雅離職的手段,想把她弄到手,這個辦法簡直是大錯特錯。
如果曾憶雅是這種爲了工作,随意讓男人潛規則的,那也不值得他傅靖澤愛了,可是他就用了這麽愚蠢的辦法。
剛剛在廚房,他又做了什麽愚蠢的事情?
強吻?
這是流氓做的事情,他又做了。
傅靖澤仰頭望天,心痛不已。
他在曾憶雅心目中的人設,徹底崩掉了。連以往是哥哥的形象都沒有了……
這天的夜晚,很漫長。
曾憶雅輾轉難眠,一夜都沒有睡好。
第二天又是正常上班,無精打采的撐着臉頰,呆滞的眼眸沒有焦距的看着前方,她伸手緩緩摸着自己的唇瓣,像個傻瓜似的在沉思着。
于倩倩走到她面前,伸手在曾憶雅的面前晃了晃,曾憶雅竟然沒反應,于倩倩覺得很奇怪,便趴在她的桌面上,側臉看着曾憶雅發呆,片刻後,她呢喃了一句:“小雅,你在想什麽?”
曾憶雅一點反應也沒有。
于倩倩又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曾憶雅眼神的焦距依然沒有變化,于倩倩不由得歎息,“哎……”
“最近這麽老實發呆呢?”
“你摸着自己的嘴巴幹什麽?”
“小雅?”
于倩倩一直在她身邊低聲呢喃着,這麽靠近的距離,根本不用大聲說話都應該聽得清楚,可是曾憶雅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于倩倩就變得細心,觀察起她來。
突然發現她的臉紅在變紅,于倩倩再也受不了,伸手推着曾憶雅的肩膀:“你在想什麽?小雅,你臉怎麽紅了?”
曾憶雅終于反應過來了,驚愕的看着于倩倩:“倩倩,怎麽了?”
于倩倩扶額,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一字一句的無奈道:“這句話我已經問了很多遍,是你怎麽了?”
“我……”曾憶雅後知後覺,“我……沒事啊……”
而這時候,新任總監從辦公室裏面出來,吓得于倩倩立刻跑回自己的位置上。
曾憶雅回了頭,看到新任總監往她這邊走來,手中還拿着一個信封,遞到曾憶雅的面前,“小雅,給你……”
“什麽?”曾憶雅站起來,接過總監遞來的信封,才發現是自己的離職申請書,看着這封離職信,曾憶雅錯愕的看着總監:“這是什麽意思?”
“總裁不批,所以你把離職書收回去吧。”總監放下離職書就轉身離開,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又回了頭,說上一句:“對了,總裁還讓我跟你說一句:留下來好好上班吧。”
曾憶雅膛目結舌的看着總監。
總監交代完了,就走入辦公室。
于倩倩在總監離開後,用力踢了一下桌子,那會移動的椅子一下子彈到曾憶雅的身邊。
“小雅,你的離職怎麽會不批準的?”于倩倩細碎的聲音問道。
曾憶雅低頭看着手中的東西,搖搖頭。
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她,越來越不懂傅靖澤了……
讓曾憶雅更加不懂的事情,後面也陸續發生。
因爲尴尬,後面的時間裏,曾憶雅故意避開與傅靖澤碰到面。
第二天,聽說白莎離開了。
至今,她還在好奇白莎是傅靖澤的什麽人,前女友還是現女友,還是暧昧的床伴,或許真的隻是普通朋友?
第三天,手機嘟嘟響了兩下,曾憶雅發現傅靖澤主動加她好友,雖然很疑惑也很好奇,但是她天性就不是什麽倨傲的女人,就很沒有節操的同意了。
曾經,這種網絡軟件,是他們讀書時期“打情罵俏”經常用到的工具,可是現在即便加好友了,也沒有一句話。
曾憶雅好奇的再重新看一遍傅靖澤的動态,發現他曾經的生活裏,照片裏,沒有了他們之間的所有點點滴滴,而白莎卻好幾次出現在他和朋友的聚會上,甚至連單獨的兩人合照都有。
然而,已經沒有了她。
後面的每一天,曾憶雅都是能躲就躲,一直避開跟傅靖澤有碰面的機會,雖然在公司,但是兩人職位差别太大,所以上下班的時間也不一樣。
-
六天過去,又是周末的到來。
曾丹發現,自從傅靖澤回來後,自己的女兒就特别的宅了,以前的曾憶雅不但總喜歡到花園裏面散步或者乘涼,即便是上班時間,晚上也會出去花園賞月,有種很浪漫的情懷在。
可是,現在的她,連周六日都喜歡躲在家裏,宅在房間。
曾丹無奈,不想對曾憶雅說教,就如穆紛飛所說的,他的女兒沒有錯。
傅家。
傅靖澤站在陽台外面,一直凝望着另一邊的花園,一站就是一個早上,直到書房的門敲響,傅靖澤才反應過來,進入房間,“進來。”
推門進來的是曾丹,傅靖澤客氣的迎上來,“丹叔,你找我有事?”
“嗯嗯,我們聊聊,靖澤。”曾丹陽剛燦爛的淺笑,放手關上門,沒有任何拘束,在這個家,他也是有種自己的感覺,因爲這些年來已經習慣了兩家人的和諧相處模式。
傅靖澤畢恭畢敬的招呼曾丹:“丹叔,您坐。”
曾丹在休閑沙發上坐下來,傅靖澤坐過來,便開始煮水泡茶。
“最近還忙嗎?”曾丹并沒擺架子,而是很随和的,像個朋友一樣,聊天。
“有點忙,剛剛回來接手公司的事情,我爸把我想得太萬能了,直接撒手就去旅遊了,讓我一個人在公司摸索。”傅靖澤淺笑着說,煮着開始準備泡茶。
曾丹也跟着淺笑了一下,低下頭沉默了片刻。
“丹叔,你找我有什麽事嗎?”傅靖澤認真的用開水清洗陶瓷小茶杯,目光時不時看向曾丹。
曾丹深呼吸一口氣,像是鼓起了勇氣似的說,“靖澤啊!你現在回來挺忙的,我知道,如果可以,抽點時間出來給我們小雅,别冷落了她。”
傅靖澤猛地一頓,全身僵住了,拿夾子洗茶杯的動作也頓停下來。
這話,聽得好像是他傅靖澤冷落的曾憶雅似的,可是……傅靖澤心裏苦澀不已,他可以把所有時間都給了曾憶雅,可是現在不是他不想,是沒有機會,他不是傻瓜,曾憶雅刻意逃避他,受冷落的好像是他。
“我也知道我說這種讓你爲難的話很唐突,你也不要像以前那樣,天天跟我們小雅粘在一起,像今天這樣,天氣晴朗,你也有空,她也宅着,不如約着去爬爬山啊,或者逛逛街吃吃飯什麽的,都可以。”
傅靖澤洗幹淨茶杯,拿出茶葉罐子,低下頭打開罐子,開始勺茶葉,緊張的說:“丹叔,小雅現在挺讨厭我的了?”
說到這事,曾丹也顯得有些氣憤:“那你怎麽就離開六年,對小雅不聞不問的?”
“對不起。”傅靖澤不想解釋,隻能無奈的說聲對不起。
曾丹聽得出他語氣中的無奈,緩下氣。
傅靖澤泡好了茶,雙手捧着茶奉上給曾丹。
曾丹接過他遞來的茶,“謝謝。”說完,喝上一口茶,放下杯子後,歎息一聲,緩緩道:“其實,我們小雅也沒有你想的那麽小氣,雖然你離開六年沒有聯系她,她是很生氣,但她沒有讨厭你。”
傅靖澤不敢癡心妄想,覺得曾丹隻是安慰,苦澀淺笑一下,給曾丹再倒上一杯茶,緩緩道:“丹叔,我知道是我的錯。”
“所以你現在怎麽還這樣?”
傅靖澤疑惑,對着曾丹疑惑着問:“什麽意思?”
曾丹靠在沙發上,很是不悅,雙手抱胸,“之前你不是說要跟我嗎小雅結婚嗎?她都跑回家跟我要戶口本跟你去結婚了。”
此話一句,剛剛拿起茶杯的傅靖澤因爲太過驚訝,手微微一顫,手中的茶杯砰的一下,掉到地上。
傅靖澤錯愕不已,曾丹被他突然的驚慌吓得一愣,“你沒事吧?”
傅靖澤根本沒有反應過來,手中的茶杯掉了也不在乎,緊張的傾身過去,“丹叔,你說的是真的嗎?”
“嗯,我沒有必要騙你。”
“可是,小雅并沒有跟我去登記,她隻是沖着我發了一頓脾氣,然後就沒有理我。”
曾丹歎息,拿起茶喝着:“那是因爲你紛飛阿姨不同意,所以她才沒有跟你結婚。”
傅靖澤有種樂極生悲的感覺。
低下頭把地上的杯子撿起來,重新清洗。
曾丹追問:“你到底爲什麽要離開這麽久沒有聯系我們小雅,我看着你們兩長大的,我一直以爲你很喜歡我的女兒,可是……”
“我是很喜歡她。”
曾丹面前,傅靖澤毫不遲疑的說出自己的心裏話,沒有半刻的拘束。
“喜歡她,爲什麽還這樣對她?”
傅靖澤深呼吸一口氣,擠着僵硬的淺笑,讓人覺得他在強顔歡笑,“因爲她喜歡的男人是梁亦朝,想要嫁的男人也是他。”
“梁亦朝?”曾丹錯愕的瞪大眼睛,
“嗯。”
曾丹這些頭疼了,摸着短發,一臉懵,“她想嫁的男人是梁亦朝嗎?不可能吧,雖然她跟梁亦朝的關系也很好,可是梁亦朝不喜歡我嗎小雅啊。”
“丹叔,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小雅想嫁的男人是他。”
“所以,你受不了就離開了?”
傅靖澤苦澀一笑,沒有回應。
曾丹還是覺得不太可能,但想想好像又有可能,因爲曾憶雅跟梁亦朝也是從小玩大的,雖然住的遠,但關系還是很鐵。
“你是不是誤會了?”
傅靖澤低頭,單手扶着額頭,很是沮喪:“她親口說的,還會有誤會嗎?”
曾丹靠在沙發上,雙手撓着短發,很是疑惑,這一下連曾丹也蒙了。
女人心,海底針。
兩人男人也聊不出什麽結果來。
但是傅靖澤知道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無論曾憶雅心裏愛的是誰,現在的曾憶雅也有着想跟他結婚的意思。
-
嘟嘟……
手機響起兩聲。
曾憶雅差發呆中回過神,拿起手機。
網絡信息,是傅靖澤發來的。
曾憶雅看到他的信息,猛地站起來,離開辦公室,沖到床上,快速爬上去趴着,心裏有些小激動,快速打開來看。
三個字。
傅靖澤:對不起!
曾憶雅看着這條信息,蒙了。
傅靖澤怎麽突然發了三個字過來道歉呢?對不起又是什麽意思?是道歉強吻她的事情,還是道歉離開六年不聯系的事情,還是之前威脅她暖床的事情呢?
或許是全部事情?
曾憶雅拿着手機,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該如何回複才好。
她抱着手機,一直在想。
拿着手機打上:沒有關系。
但覺得不好,又删除了,又輸入:你哪裏對不起我了?
感覺還是不好,就這樣删除,輸入,再删除,再輸入……
閉上眼睛邊想邊考慮。
本來是想閉上眼睛想想怎麽寫的,可能是因爲晚上失眠,所以太累了,想着就一下子睡着。
信息沒有回。
過了好片刻,嘟嘟的兩聲,信息又來了。
傅靖澤發送了一條信息說:小雅,我在你家門口等你,出來見一面好嗎?
而曾憶雅此刻已經趴在床上睡得很沉。
床上的手機還在響着。
嘟嘟……
傅靖澤:天氣挺好的,我們好久好久都沒有一起出去過了,還記得當年我們在冰城山種下的玫瑰園嗎?一起去看看吧,雖然六年過去,但是我離開的時候,把那塊地買下來,而且還請了工人在照料,或許,它們還活着,而且很燦爛了。
嘟嘟……
傅靖澤:小雅,我等你!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曾憶雅因爲昨晚失眠,白天睡着後,就睡得死沉死沉的。
入夜,房門被敲響。
“小雅,吃晚飯了。”
床上的曾憶雅爬起來,揉着惺忪的眼眸,突然想到什麽似的,猛地一顫,快速拿起手機。
看到上面的信息,曾憶雅傻了。
下一秒,連快速站起來,穿着鞋子緊張得飛奔出房。
扯開房門,像一陣風似的從穆紛飛身邊飛過,沖向門口。
雖然,離發信息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可是曾憶雅還是怕他會等。
曾憶雅氣喘籲籲的沖出門口,四處張望。
前面花園不遠處,晚霞映襯下,男人寬厚的背影淡紅色的,影子被拉得修長,雙手插袋,低這頭緊緊的看着那花園邊上的小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