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頭上在辦的一件重大經濟犯罪官司,案情有了新的發現線索,需要立刻前往現場采集證據。
陳峰琢磨着:
醫院是八點換班,等醫生打完卡、開完會,再去檢查病房,估計也要到八點半之後了。
有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基本上也夠他去一趟現場了。
況且,蘇律師這個住院要求,實在有點兒牽強。
對于一個身體狀況業已恢複良好的“病人”,早一點或是晚一點住院,也并沒有什麽區别。
于是,陳峰決定:
先去跟警方彙合,事後再繞道前往醫院,給上司辦理住院手續。
就算路上塞車,八點趕不到醫院,八點半左右抵達上司的病房,卻是綽綽有餘的,不會影響到上司的複檢時間。
卻沒有料到,這天值班的,卻是一個極爲守時而盡職的中年女醫生。
八點剛過,盤了一頭嚴謹黑發的李醫生,便卡着一付黑框眼鏡,拿着值班記錄冊,來到了蘇維延的病房——
他前腳剛進去,沈馨後腳也挽着一隻銀白色Dior女包,款款而至。
放下手裏的包包,就把一隻嶄新的眼鏡盒遞給躺卧在病床上的蘇維延——
昨天在茶室裏,他倒在地上的時候,鏡框被壓變形了,戴在臉上,看着挺别扭的。
似乎也在時時刻刻地提醒着她,差一點她就變成殺人犯了。
因此,剛才路過眼鏡店時,沈馨就順便給他買了一付新的。
和蘇維延在一起的時間,雖然不算太長,
但是,他的眼鏡度數是多少,沈馨卻是知道的,直至現在也還記得清楚。
蘇維延接過盒子,取出裏面那付與他臉上所戴幾乎一模一樣的金絲眼鏡,
看見鏡框上标示的鏡片度數,微微凹陷的眼眶更見深邃,隐在鏡片後的一雙厲眸也變得有些異樣的曜亮,
“記性不錯。”
他的左右眼視力不一樣,右眼相比左眼的近視度數更深了78.4度,
她卻竟然記得連0.1的偏差也沒有失誤。
這倒是叫蘇維延有些刮目相看了:
她并不愛他,爲了姚振宇這個所謂的“初戀晴人”,她甚至毫不猶豫地把他抛棄。
如今,他毀了姚家,她更是恨他入骨,
卻又爲什麽,偏偏對他的細節習慣仍記得如此清楚?
……
查房的李醫生看着二人熟昵的相處模樣,誤以爲沈馨是病人家屬。
在對蘇維延作了一些基本檢查後,又問,
“病人家屬,病人從昨晚到今天早上,有沒有什麽不良反應?”
沈馨沒回答。
也不知道怎麽回答——
撇開她并不是“病人家屬”這層身份不說,昨天晚上她隻在蘇維延病房,呆到十一點多就離開了,
又怎麽會知道,這中間間隔的八、九個小時他到底發生了什麽情況?
偏偏病房裏唯一的知情人——蘇維延,卻緘默不語,“……”
隻漫不經心地把玩着沈馨送給他的新眼鏡,又不時朝他投去饒有興味的一瞥。
李醫生低頭,在值班記錄冊上寫着什麽。
沒聽到沈馨的回答,又略微提高音量,重複了一遍,
“病人家屬,病人有否出現頭暈、嘔吐等異常現象?”
話音落下,還是沒有聽到沈馨說話。
李醫生放下手中的筆,回頭,目光責怪地看了她一眼:“……”
沈馨登時窘迫得滿臉绯紅。蘇維延那個混蛋居然還趁機落井下石,
“病人家屬,醫生問你話呢!”
沈馨聞言,立即狠狠地瞪向他:他沒長嘴巴嗎,不會自己回答醫生的話?!
可又礙于醫生在場,她隻好壓下心底的火氣,不太确定地道,
“沒……沒有吧……”
看蘇維延這精神飽滿的,也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然而,她的語氣卻醫生更加不滿了,
“你是怎麽照顧病人的,連病人的身體情況都不清楚?”
沈馨隻覺得自己無比冤枉:“……”
她又不是病人家屬,爲什麽要照顧他?
再說,像蘇維延這種十惡不赫的大混蛋,她沒下藥毒死他就算不錯了!
醫生卻不管她心裏有什麽想法,架起脖子上挂着的聽診器,又示意沈馨,
“你把病人撫起來,例行檢查。”
爲免再生事端,這一次,沈馨立刻上前,動作迅速地扶起了病床上的蘇維延——
沒想到,還是沒有逃脫醫生的念叨,
“哎,你這姑涼怎麽直接就把你老公給拽起來了呢,不知道這樣會讓他更容易頭暈、嘔吐嗎?”
蘇維延也不知道是故意在演戲,還是真的感覺到不适?
龐大的身軀竟然軟軟地,一下子倒向她這邊!!
一臉蒼白虛弱的樣子。
沈馨頓覺手足無措,伸手把肩上的長卷發撥到頸後,
又緊張地在床沿上坐了下來,以自己瘦弱的肩膀支撐起蘇維延大半身體的重量,
“你怎麽樣,哪裏不舒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