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男人指骨落在自己肩胛上的力道,唐安妮下意識地沉下肩膀,欲避開黎亭候的大手——
黎亭候識破她躲閃的意圖,冷峻的面容微微一沉,已松開她單薄的香肩,
深邃的眸光卻仍有些戀戀不舍地,徘徊在她白皙嬌嫩的小臉上。
并不像他剛才那般條理清晰地,分析股票走勢時表現出來的冷靜睿智。
男人幽暗瞳眸中散發出來的灼燙溫度,甚至,讓唐安妮也莫名地不自在了起來。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驚悚的感覺,讓她不覺瑟縮起身軀,從椅子上起身,繞到了老爺子身後,又溫婉恭謙地,
“二叔,您請坐。”
黎亭候沉沉地睨了她一眼,修長的身軀卻并沒有動,隻淡淡地抿唇輕笑,
“安妮,你不用拘謹。有六叔在呢,這座位怎麽也輪不上我。”
他微笑着說,又對身旁的黎老爺子微微仄身,低頭施了一禮,恭請老爺子上座。
老爺子看着這張讓兩人來回謙讓的座椅,索性讓人撤了下去,又嗔怒地瞪了黎亭候一眼,
“你風塵仆仆地趕回來都沒能坐下來,六叔也陪你站着。”
黎亭候仍然淡漠地笑:“……”
打小就聽人說,六叔待他,比對自己的親生子女還要更好、更周到。
小時候,他也曾經認爲如此。
後來,慢慢長大,才終于明白,什麽叫做“親疏有别”。
正是因爲六叔從來沒有把自己當做是他的親生子女,爲了不落人口舌,六叔才要更對他好。
尤其,是在外人面前。
所以,黎亭震小時候沒少挨過六叔的軍鞭,可他呢?
除了那回他在國外吸/毒的那次,從小到大,不管他是做了多麽過份離譜的錯事,六叔卻從來沒對他大小聲過。
這并不是說,六叔就是從内心深處地認可他、偏愛他,
相反,隻因爲他不是六叔的孩子,他連被管教的權利都沒有。
愛之深,才會責之切。
誰家的孩子沒有挨過父母的責罰打罵?
隻有他和姐姐,沒有父母,也沒有人對他們寄予望子(女)成龍(鳳)的期許。
整個黎家大院,根本沒有人在乎他和姐姐會變成什麽樣。
六叔待他和姐姐親如骨肉,也不過隻是一種假象而已。
六叔心裏從來也沒有,把他當成自己真正的子女來撫養。
……
隐去眸底的思緒,黎亭候驅近病床前,微微躬下/身子,狀似仔細查看黎皓遠傷勢的樣子,唇邊不時溢出一兩句感歎,
“唉,怎麽會發生這種可怕的事情?”
“前些天晚上,我在公路署的宴會上見到皓遠時,他還好好的,親昵地喚我二叔……”
“這……我才出國幾天,怎麽就……昨天接到惠真的電話,我都以爲是我聽錯了……”
“……”
他說着、說着,竟似感慨良深,眸子也漸漸濕潤起來。
黎老爺子仿佛感受到他的心意,蒼勁的大手安慰性地在他的肩膀上輕拍了兩記,
“好了,皓遠知道你這樣關心他,肯定也會感動得快點醒過來的……”
……
病房外,等候在門口的許強卻是心虛地打了一個冷噤:
要是孫少爺真的醒過來,恐怕對二爺就絕對不是感動,而是仇人相視,刀刃相見了!
也虧二爺才能演出一付熱淚盈眶的煽情戲碼,還說什麽是專程從國外飛回來探望孫少爺的。
明明就是刻意從嶼灣趕過來,伺機給孫少爺補上一刀,直接送他歸西天的!
旁邊的阿威察覺出許強神情間的異樣,冷冷地瞥了過來:“臉繃緊一點。”
又附在他耳邊低聲警告道,
“要是讓老爺子看出點什麽,非但二爺饒不了你,今天你這小命恐怕也要交待在醫院裏了!”
許強連忙正了正臉色:也是,黎老爺子是什麽人?
在戰場上沖鋒陷陣從來也不眨一下眼的鐵血将軍,若是知道他夥同二爺一起害了孫少爺的性命,十個許強也不夠他老人家撕的!!
……
醫院東邊單獨成棟的西式小洋樓裏。
午後絢爛的陽光射進了西邊的小屋裏,傾灑了一室明黃色的細緻金光。
蘇維延推開/房門,就看見沈馨纖細寂寞的身影,靜靜地伫立在窗前:
金色的陽光打在她缱绻的秀發上,折射出一層異樣柔軟迷人的光芒。
也讓她看起來,更多了幾分不曾有過的讓人迷戀的味道。
男人高大的身軀緩緩踱過去,又探出雙臂,出奇不意地從背後抱住了她不盈一握的纖腰,
“在想什麽,想我了嗎?”
沈馨的身影未動,心底,卻在暗暗冷笑:想他,蘇維延?!
她是瘋了嗎?
怎麽可能會去想,一個強行将她囚禁在關着瘋女人的小黑屋裏的猙獰的魔鬼?
呵呵……真是可笑!
或許,蘇維延是有辦法,可以騙過所有人,也可以騙過全世界,可是,他再也騙不了她沈馨!
關在這裏已經有一段日子了,蘇維延告訴她的父母和公婆:
那天下午離開姚府時,他沒有攔住她,被她使計甩掉,獨自一人踏上了前往南洋的遊輪,去尋找振宇哥了。
她知道,他爲什麽要撒下這樣的謊言。
無非就是擔心她會把這個小黑屋裏的事情說出去,把他要報複姚氏和黎家的事情說出去,
所以,才會将她關押在這裏。
小洋樓裏周圍全是身手了得的保镖,她根本連逃也沒有辦法。
……
她冷漠而僵硬的反應,卻似乎并沒有影響男人的興緻?
蘇維延低下頭來,溫熱的唇,落在了她白皙細膩的頸後肌膚上,又慢慢地一路迤逦而上,
掠過她小巧迷人的耳垂,沿着她漂亮的粉腮,來到了她柔軟櫻紅的唇瓣上,
重重地碾壓而過,便是一記熱烈而綿長的吮吻!!
挾着一股轟轟烈烈的、幾乎要徹底燃燒彼此的濃郁而深沉yu望,他霸道地要求道,“吻我!”
低啞的嗓音裏,竟有着驚顫彼此靈魂的瘋狂與熱情!
蘇維延冷冽的眸子不覺恍惚:有多久了,他再也沒有像這樣迫切地需要一個女人?!
似乎是從那日沈馨與他絕裂,轉身嫁給姚振宇後,他就對男女之情再也熱烈不起來。
然而,這些天,他體内潛藏的洪荒之力,卻又突然莫名其妙地蠢蠢欲動!
以緻于每天下班後,他就不由自主地往小洋樓這邊跑。
讓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頻繁出入這裏的保镖們極是訝異。
蘇維延也根本不在意,每日必回來與沈馨一起共同用餐。
自從那個深夜的一番長談後,或許是出于同情,沈馨待他的态度溫軟了許多。
雖然沒有像過去交往的那段時間,對他親密又嬌蠻,但,至少已不再是處處針鋒相對。
蘇維延極是享受這段平靜而安甯的時光。
連帶地,跟沈馨說話的語氣也不覺溫柔而纏/綿了起來。
他以爲,沈馨也是享受這種兩人相處的親密模式的。
然而,沈馨卻冷冷地,完全沒有要回應他這個熱吻的意願。
蘇維延遲疑地松開了她的唇,眼前那兩瓣嬌豔迷人的櫻唇,卻緩緩勾起了一抹譏诮的弧度,
“怎麽,蘇大律師的大仇沒有能報,這是在跟我撒氣嗎?”
纖長的食指輕撫了一記剛才被男人吮得紅/腫的雙唇,她清冷的眸子也盛滿了清晰的嘲諷意味:
咬得她這麽痛,他不是在發/洩,又是什麽?
蘇維延斜睨着她,“……”
像是知道她後面還有話說,他隻低下頭來,默默地點了一根煙,靜靜地吞吐煙霧,也靜靜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卻見沈馨唇邊的諷笑更深:
“我說錯了嗎?蘇律師精心籌劃的一局棋,原以爲能一舉手刃仇人……”
“可現在——卻非但沒有能達到你想借刀殺人的目的,反而,是黎皓遠差點被你的仇人害死!”
“呵呵……蘇維延,看來你想坐收漁翁之利,是沒可能了!”
“……”
大概是沒想到,竟從她嘴裏聽到這麽一番犀利透徹的話語來?
蘇維延幽深的眸底倏地一沉!
伸手,又帶了幾分不悅地輕扯了一記頸間的領帶,冷笑道,
“沒想到,沈大小姐每天被關在這裏,消息倒是還挺靈通的。是誰給你通風報信的?”
外間,突然傳來一記淩厲的嘶叫聲。
是蘇景年的瘋病又發作了。
沈馨又牽了牽唇,譏諷道,
“這個重要嗎?蘇大律師,聽聽外頭你母親的慘叫聲,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麽報仇吧!”
被蘇維延狠狠地剜了一眼,她又似想起什麽,居然是巧笑嫣然地改口道,
“哦,我說錯了,即使你沒能報到仇,你的仇人也算是幫你做了一件好事。”
“什麽好事?”
“呵呵……不隻是好事,還是蘇律師一心盼望的美事!黎皓遠要是死了的話,那唐安妮成了寡婦,你不就又有機會得到她了嗎?”
蘇維延怔怔地回味着那一句,“……黎皓遠要是死了的話……”
蓦地,腦中似有一道森然的白光狠狠劈下來!
蘇維延突然面色大變!
來不及反駁沈馨,他突然一下子推開懷裏的女人,轉身,蒼促地甩門而出!!
……
黎皓遠的病房裏。
黎亭候叫來醫生,詳細地詢問過黎皓遠的受傷與恢複情況。
聽說唐安妮爲了照顧黎皓遠,已經有兩天兩夜沒有合過眼,登時陰沉沉闆起臉!
男人遒勁有力的大掌抓起她蔥白的小手,就強行帶進了隔壁的病房裏。
又交待一旁的黎惠真,
“把你的弟媳婦看好了!黎家那麽多人在照顧皓遠,輪不到安妮一個人鞠躬盡瘁的!”
唐安妮還想掙紮反抗,黎亭候卻派了許強和阿威守在門口,
冷冷地命令她:必須躺上/床睡醒一覺,才準下來。
黎老爺子看着黎亭候對家人的關懷,心中甚感安慰。
“安妮,你就放心地睡吧,我和你二叔會替你好好看着皓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