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不敢!
她不敢抱黎皓遠,也不敢想黎皓遠,更不敢……
去愛黎皓遠。
從一開始,這樁婚姻就不是正常的,也不是公平的。
黎皓遠也不會愛她。
哪怕,他有多寵她、多縱容她,卻從來沒有說過一句,他愛她。
而那一句重重擊中她心坎的,“唐安妮,你是我的妻子,一輩子。”
她甚至不知道,他所謂的“一輩子”,到底有多長?
又到底是困住她的枷鎖,還是莊重的承諾?
男人拉開車門上車,坐到她身邊時,她心虛地擰開了小臉。
因爲眼眶發澀。
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軟弱與動搖。
在決定要嫁給他的時候,她就已經預料到了,這隻是一場無關情愛的交易,幸福的婚姻不是他們之間的終點。
委屈,她也沒有資格。
車窗外,路邊的風景飛快地掠過,透過一扇薄薄的玻璃窗,
一路上,她看到了青蔥郁綠的環道樹,看到了迎着寒風輕顫的紅花綠葉,
看到了車水馬龍、行色匆匆的車流人群……
也看到了,男人那張張堅毅深刻、棱角分别的側臉,沐浴在在清早淡黃色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唐安妮想,這樣一個渾身都散發出耀眼光芒的男人,究竟會令多少的女人趨之若鹜、争相邀寵?
席玥又到底是有多麽優秀自信、多麽傾城絕豔,才敢放任黎皓遠自由遊走在大洋彼岸各形各色的美女之間?
車子停在唐氏黯淡了不少的門匾下,男人挺括的大長腿優雅落地,
又繞到副駕這邊,拉開車門,殷勤地朝她探出一隻手,示意她将手放進他寬厚的掌心裏。
唐安妮眸光晦澀地錯開了男人灼槊的目光,隻淡漠地輕抿嘴角,“謝謝。”
單手撐在座位上起身,她擡腿,踩在锃亮的地磚面上,擦過男人身邊,若無其事地揚長而去。
不是沒有看到男人因此黯然失色的俊臉,甚至,氣得一把反手攥住她白皙的皓腕,側目,眸色冷冷地盯着
她,“……”
唐安妮卻笑靥如初,技巧地掙紮了他的大手,“路上小心,bye。”
鼻翼間,飄過小妻子獨有的美好體香,黎皓遠蹙緊劍眉,緊緊地盯着她落荒而逃的倩影,冷峻的唇邊卻劃過了一道了然于心的黯然弧度:
她在怕他。
怕他的觸碰,怕他對她好,也怕身不由己地愛上他。
——可是,唐安妮,愛上我,就有那麽可怕嗎?
怕到,讓你不顧一切地想要逃離?!
……
墨黑色的邁巴/赫62S緩緩駛入黎氏LTD大廈——
首席特助林立,已經恭恭敬敬地等在大堂門口。
見到黎皓遠下車,便殷勤地迎了上前,嚴謹細緻地跟他報告今日一整天的行程:
“黎總,今天09:00AM的例會,議題是讨論采納哪一位道路工程師的設計方案。10:00AM,是您與美國TDK集團Willion總裁的電話會議時間……”
黎皓遠一直專心而安靜地聽着,時不時地插/進去一兩句指示。
腳下的步伐也沒有停下,與林立一前一後地進入公司大堂:
隻見一片明淨锃亮的光線下,男人伸手攏了一把胸前的衣襟,随即一手插進褲兜裏,一手自然地垂放在身側,目不斜視地昂首闊步,一付風度翩翩的樣子。
修長筆直的雙腿,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闆上劃下亮眼的弧度。
優雅挺拔的身姿,也惹得前台的一衆女職員芳心大動,無一不羨慕新婚的黎太太:
能夠嫁給如此卓越絕倫的總裁大人,黎太太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銀河系!
(黎先生:唐安妮不用拯救銀河系,我也一樣喜歡她。)
待到進了總裁專用電梯,林立才從手裏拿着的一堆文件裏,取出一份特别整理過的文檔,遞到黎皓遠面前,
“對了,黎總,原本訂于明日上午十點與公路署的簽約議式,因爲梁署長的行程有變,已經跟你提過,改成今天下午03:00了。”
“所以,我幫你推了宣太集團的見面會,另外就是,下午三點您有私人約會嗎?”
“……”
黎皓遠微微垂眸,伸手,接過林立遞過來的文件,翻開,看見一份詳細清晰的協議條款,隻輕輕擡眉,
“沒有。照修訂的行程執行吧。”
……
電梯抵達頂層,金光閃熠的電梯/門緩緩開啓ing……
黎皓遠筆挺的大長腿邁出幾步後,又忽然停住,轉身,對身後的林立鄭重地交待了一句,
“但是,簽約儀式必須在五點之前結束。”
林立愕然,“梁署長那邊的意思是,今天下午一直到六點,他都已經空出來了。”
黎皓遠擡手,頗有微議地在他手中的文件夾上重重敲了一記,
“我也可以爲他把明天早上的時間全部騰出來,你問他要不要?”
濃密湛黑的眉峰深蹙,他淡淡地輕哼出聲。
關于他的這位老同學,黎皓遠實在是知之甚詳。
梁嘉聲最近爲了追一個剛出道的小明星,真可謂下足功夫,連十八般武藝都使出來了。
就因爲這小明星是明天早上飛抵香江,梁嘉聲才見色忘友,刻意叫何秘書改了簽約時間。
也就是他,還念着幾分相交二十多年的發小情誼,一聲不吭地忍下了他這德性。
梁嘉聲心知肚明,必然不會再拖延今天下午的簽約時間。
黎皓遠深知這一點,才着令林立去跟何秘書交涉的。
林立知道,上司跟梁署長深交多年,有着非同尋常的友情。
兩人不僅在公事上合作無間,私底下更是鐵哥們一般的關系。
像縮短簽約時間的這等小事,想必對梁署長來說,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果然,他一跟何秘書說,電話裏随即便傳來梁署長爽朗的笑聲,
“小林,你告訴他,我答應了!”
“不過,我是看在他家小娘子的份上才放行的,他得讓我去他家蹭頓飯吃,哈哈……”
……
林立讪讪地賠着笑,“這個……這個……”
旁邊,黎皓遠卻是黑了臉,“你跟他說,信号不好,沒聽到。”
林立:“……”
老大們現在都流行這樣玩嗎?
可憐他一個隻能拿杯水車薪的小助理,既不能得罪總裁大人,也不敢怠慢梁署長這樣的政壇大人物。
百般折衷之後,他看見,上司挺拔的身影漸漸走遠,才讷讷地回了一句,“梁署長請放心,我會向黎總請示的。”
挂了電話,額上已沾了一層薄薄的虛汗:
全公司都羨慕他享受的優渥待遇,哪裏知道,他夾在一堆高層主管之間左右爲難的悲哀?
偏偏,上司還是耳尖地聽到了,他對梁署長說的那一句,“我會向黎總請示的。”
犀利的眸光頓即如同厲箭一般射過來!
“請示什麽?我去接太太下班,他還要跟着一起去蹭飯?這梁署長也夠不要臉的!”
梁嘉聲突然在辦公室裏連打了幾個噴哧!
——黎總,我不就想跟你家小嫂子說幾句話嗎,至于這麽小氣,把自家小美人一直藏着掖着嗎?
……
四季酒店,富麗堂皇的會議廳。
黎氏财團與公路署的《關于中環至嶼北新修路段工程》簽約儀式,在一片熱烈的掌聲中結束。
黎皓遠代表黎氏财團,與作爲政/府代表的梁嘉聲,互相交換了簽訂好的協議書,
雙方友好地擁抱之後,便雙雙步出大廳,走向一旁的偏廳角落,
落坐在商務沙發上,眉眼輕笑地,一邊吞吐着雲霧,一邊談起了最近的各項事宜。
待到四點半過後,林立便上前來提醒。
黎皓遠遂起身,跟梁嘉聲告辭。
梁嘉聲起身,跟黎皓遠握手的時候,卻刻意傾過半個身子,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句,“傅瑩你還記得嗎?”
黎皓遠微微一怔,“……”
随即詫異地挑了一記眉,“怎麽?”
梁嘉聲愛莫能助地輕輕搖頭,又補充了一句,“她也分到我們署裏來了,副署長。”
黎皓遠又挑了挑眉,“那得恭喜老同學了。”
梁嘉聲卻歎了口氣,
“唉,反正話我已經帶到了,傅瑩到現在還沒有結婚,你自己看着辦吧!”
“中午還跟我打聽你來着,聽說你結婚了,她的反應似乎不是太好……”
兩人正說着,一道妩媚的女聲突然自身後響起,“嘉聲、阿遠,你們都在啊!”
梁嘉聲恍若見了鬼似的,連忙推說自己還有事,撇下黎皓遠就匆匆離去。
……
大堂偏廳。
傍晚的霞紅透進酒店的櫥窗,泱紅了整個大堂,有一種令人恍然的美。
那異樣泱紅的光線,在頭頂雪白的水晶吊燈映照下,泛出一種奇異而柔和的光芒,
打在男人俊美如俦的輪廓上,不由得讓傅瑩的眸底多了一縷癡迷,盈盈的眸光中也漸漸地氤氲起一絲深深淺淺的溫情:
對于眼前這個優秀出衆的男人,她心底曾經有過許多绮麗的幻想。
她是這樣地愛這個男人,哪怕他曾爲了席玥,是這樣無情冷酷地傷過她的心,
可如果他肯回心轉意,她依然如不計前嫌地接納他,深愛他,一如既往!
在得知他和席玥已經分手的時候,她曾經托人輾轉找過他,卻始終沒有結果。
今天,好不容易再見到他,傅瑩心裏實在難忍激動,“阿遠,這麽多年,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說一會兒話吧?”
然而,男人卻是一記眉宇緊蹙,擡起精實的手腕,看了一眼腕上的表針,即冷漠地說,
“抱歉!我五點要去接我太太!”
傅瑩看得清清楚楚,男人在提到他太太這三個字時,冷峻堅毅的臉龐上,竟然劃過了一絲淡淡的寵溺!
迷人的星眸皓齒間,也分明刻着纏/綿缱绻的愛意!
心,驟然下沉!
她眸底也劃過了一抹猙獰的厲色!
……
墨黑色的邁巴/赫62S,端端正正地停在了唐氏大廈樓下。
想到再過幾分鍾,就能再見到小妻子那張嬌俏嫩白的小臉,男人略顯沉重的心情才漸漸地輕快了起來:不知道她消氣了沒有?
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害怕他的觸碰?
可是,唐安妮,我還真的有點兒想你了!
……
唐氏,總裁室。
唐安妮接到電話,說是黎皓遠已經在樓下等着她了。
隻好匆匆地收拾好桌上的文件,抓起包包,離開辦公室……
到了樓下,果然見到他那輛黑色的邁巴/赫62S,已經停在了公司大門口。
後座臨向大堂出口這邊的車門已敞開,顯然是示意她坐到後座上。
唐安妮彎腰,擡腿,剛上車,一隻修長有力的大手卻突然一把将她掠了過去!
耳邊傳來“砰”地一聲,車門被關上的聲音!
她一驚,探出去關車門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又下意識地将小臉扭向右邊……
旁邊男人的臉卻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俯下來的,她的動作太快,一下子就刷過了男人涼薄的唇!
空氣中,有點點淬火的星沫在飛濺,男人深邃的眸瞬間曜黑灼亮,“……”
唐安妮隻覺得,那幽深不見底的潭水中,恍若是被人突然扔進了一塊石子,瞬間激起了飛躍的水花,一圈圈地泛起暧/昧的漣漪……
她的心,突然“怦怦”地劇烈跳了好幾拍,怔愕數秒,才白着小臉錯開視線——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男人擡手攫住了她削尖的下颌,他精緻的臉孔也緩緩壓下來……
瞳孔驟然緊縮!
唐安妮本能地低叫出聲,“黎皓遠……”
密閉的車廂裏,卻響起男人威嚴冷漠的聲音,“開車。”
是對前座的司機說的。
然後,唐安妮看見身旁的男人将中間的玻璃隔牆升了起來……
下一秒,男人灼燙的氣息已然撲面而來,他的薄唇毫不猶豫地壓上了她柔軟的紅唇!
“唔——”
唐安妮懵了!
她怎麽也想不到,短短一天不見,男人居然一見面就如此熱情!
白皙的俏臉瞬間憤怒得赤紅,雙手已經胡亂地掙紮起來,“别——”
可男人霸道地堵住了她的小嘴,她說不出話來,
隻能模糊不清地吱唔着,眼睜睜地看着男人修長幹淨的指節沿着她單薄的香肩,一點一點地滑過她纖長的手臂,
微張的五指在掠過她胸前的時候,竟用他略帶薄繭的指腹,狠狠地按了一記!!
唐安妮不由自主地一陣輕顫!
戰戰兢兢地,她在男人的懷裏僵直了脊背,又擡臂,以雙手推抵他渾厚堅硬的胸膛,“黎皓遠……”
耳邊,傳來男人愉悅而低沉的一記悶笑,“黎皓遠是誰?”
唐安妮的小臉已經羞憤得如同泣血般地赤紅。想起自己昨晚對他的承諾,她又讷讷地低聲喚了一記,“老公……”
可男人并未就此放過她。
那雙充滿魔力的大手隻是稍作停留,就毫不遲疑地繼續下滑——
男人溫熱的大掌擒上她柔軟的小蠻腰,那灼燙的體溫,仿若在她體内放了一把火!
一下子灼燒了她的肌膚,也灼燙了她的心!
唐安妮頓時又是一陣劇烈的驚悸!
她扭動着腰身,想要自男人強大的身軀下逃脫出來,“别——别這樣——”
男人卻猛地在她腰上重重一掐,健碩的胸膛也沉沉地壓了下來……
灼熱的氣息俯瞰在她的額角之上,他緊盯着她閃爍的雙眸,忽然喚起了她的小名,那樣的親密,那樣的炙熱,“妮妮,我有點想你了……”
低沉喑啞的嗓音,在光線暗淡而密閉的車廂裏,竟格外的魅惑而迷人!
那醉人的溫柔,不知不覺地盅/惑了她的心神。
唐安妮慢慢地停止了掙紮的動作,怔怔地凝視着頭頂上那張完美得如同刀削斧刻般的精緻五官,不知怎麽就無意識地呢喃了一聲,“嗯……”
暗淡的光線下,男人白皙的俊臉上似乎是劃過了一道淡淡的笑意?
她未及深思,他停在腰上的大手,連同他深邃如潭的墨眸,已經轟轟烈烈地滌蕩了她的心扉!
驚顫了她的靈魂!
她在這樣咄咄逼人而又溫柔魅惑的攻勢下,輾轉不安。
那溫熱的觸碰、熟悉的溫度、纏/綿的眼神,勾得她情不自禁地漸漸深陷、沉/淪……
洶湧而來的異樣躁動與陌生的情愫,幾乎要淹沒了她所有的理智!
唐安妮恐惶又驚慌,下意識地抓住了男人寬厚的大手,茫茫然地搖頭,“别——”
男人的大手頓了一下,依舊溫柔多情的俊臉微微黯沉,手下一個翻轉,甩開她的小手,改而暧/昧地摸上她蒼白的小臉,
“唐安妮,你的勇敢和堅強都到哪裏去了,嗯?”
凝視着她的一雙幽深眸子,也挾了一絲濃濃的審視意味。
唐安妮知道,黎皓遠不會好端端地突然提起她的個人美德。
既然提到,必是有所暗示。
可,她不敢看進那深沉不可測量的眸底,隻怯怯地垂眸,目光閃爍,“我一直不都是這樣嗎?”
男人卻是執意攫起她削尖的下颌,“不是。”
他灼燙的墨眸深深地,看進了她不安躲避的眼睛裏,涼薄的唇微微勾起,竟是别有深意的笑,“你怕我。怕我碰你,怕失去我,更怕愛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