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馨還記得,那是一個秋高氣爽的周末午後。
當時,她和唐安妮還在香江唯一的一所女子大學念書。
是她先約的振宇哥,他答應說會陪她一起去校外的那間桌球室,教她打球。
振宇哥是校際大學生省港杯的冠主,打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好球藝。
沈馨對桌球其實沒有特别的熱愛,不過是想借着打球桌的機會,跟振宇哥單獨相處而已。
她甚至故意挑了唐安妮不在的一天。
可是,本來另外有别的安排、前一晚(周六)就已經離校回家的唐安妮,卻在那天中午突然返回學校。
周日是公休日,學校并沒有安排課程。
唐安妮說,她是提前回來去圖書館查資料的。
就是那麽巧,那麽不合時宜,唐安妮剛在校門口告别家裏的司機,一轉身,就看見了一起從校園林蔭道走出來的他們,幾乎是歡喜地小跑着奔了過來……
結果,可想而知。
振宇哥張開雙臂,把跑得小臉哂紅的唐安妮給擁進了懷裏。
聽說她還沒有吃午飯,又直接拉了他直奔校外的餐館。
其間,他有些心煩意躁地對她說,“沈馨,我另外介紹一位教練,教你學桌球吧?”
她沒有吭聲,“……”
振宇哥最後卻還是自行作了決定,“他的球藝并不比我的差,而且,有多年的教學經驗,一定會比我教得更好的。”
看着他和唐安妮十指相扣,一起并肩走出校園的背影,沈馨才意識到:振宇哥這是在婉轉地拒絕自己!
就在唐安妮抵校的十分鍾之前,她剛剛在林蔭道深處的樹叢裏,親口跟振宇哥表白了!
她告訴他:她從小就喜歡他,比唐安妮愛他更早,也比唐安妮愛他更深!
……
她是這樣這樣深深地愛着他,哪怕他的心還愛着别的女孩,哪怕隻能勉強隐藏着對他的愛意,委屈自己去跟他愛的那個女孩虛僞地做朋友,才能換來他的一眼關注,她也從來沒有停止過愛他!
可,他怎麽能這樣對她?
沒有給她的感情予以一個字的回應,還毫不猶豫地将她推給了不相幹的陌生人!
連一點點可以靠近他的機會,也吝啬于給她!
那一瞬間,她紅了眼!
爲了證明自己的魅力,或許,也是存了一種誓要把唐安妮打壓下去的扭曲想法?
讓她和振宇哥知道,她沈馨也是有很多男人追求的!
她給蘇維延打了電話,讓他過來充當一回自己的男朋友。
蘇維延那時剛從國外回來,在沈氏隻是一個小小的律師助理,沈馨看他模樣長得還算出衆,這才想起給他這個美差。
沒想到,蘇維延竟然不上道!
沈馨親自打電話,替他向父親沈鈞良請了假。
他卻推說公司雜事多,脫不開身來。
她氣得顧不得另一頭電話的男人是否會聽見,咬牙恨恨地道,“唐安妮,你等着!我一定會找到一個比振宇哥更好的男人,來當我男朋友的!别以爲全世界就隻有你才是最幸福的!”
随即,“啪”地一聲挂了電話!
幾乎是在下一秒,蘇維延就回撥了過來,問她在哪裏?說可以義務幫她一次。
沈馨曾有過懷疑,到底是什麽,能令蘇維延這麽快就改變心意?
但看着校園外那一雙戀戀情深的背影,又一次親密地牽着手,公然穿過她的眼簾,一起去了她跟振宇哥約好的桌球室。
她心底的魔怔終于被徹底激發出來!
她把學校的地址和行車路線,一一詳細地告訴了蘇維延。
并且,挾了一絲蓄意報複他的惡念,她要求他必須在20分鍾以内到達校園。
女子大學的校址建在偏離市區的城郊,爲了避免城市的喧嚣與紛擾,營造更安靜更良好的學習環境。
但無形地,也增加了城市與學校往來之間的車程。
從中環趕過來,不堵車的話,差不多需要半個小時才能到達。
如果運氣不好,遇上交通故障之類的,隻怕會拖延更久。
沈馨是笃定蘇維延做不到,以便回頭再趁機懲治他的。
然而,十五分鍾後,看見蘇維延開了一輛警迪狂鳴的檢查廳執勤車,大赤赤地停在學校門口,沈馨卻一下子呆住了!
車門打開,男人修長矯健的身軀映入眸底的那一刹那,她聽見,耳邊響起一陣花癡的歡呼聲——
“嘩,那個男人好帥啊!”
“OMG!我第一次知道,原來,開悍馬車的男人竟然能帥成這樣!”
“……”
待看到蘇維延目不斜視地邁開長腿,身姿筆挺地來到她面前站定,周圍女生嫉妒的目光幾乎要将她淹沒!
沈馨也是第一次意識到,從蘇維延身上散發出來的成熟男人的沉穩氣質,配搭着他那張深刻冷酷的面癱臉,及他冰冷堅毅的輪廓線條,竟然越發地彰顯出他極具剛毅冷硬的男性魅力。
用小女生的話來說,就是太man了!
man得,令人情不自禁地怦然心動。
那一刻,沈馨剛剛受過傷的心髒,以及天性産生的虛榮心,都得到了最大的安撫和最大的滿足!
她以爲,蘇維延的到來,一定會讓振宇哥後悔對她拒絕的!
她還以爲,振宇哥也或許會覺得她太不自愛,會借機訓斥她……
但是,無論如何,她都可以通過蘇維延刺激到振宇哥,
不管他是要重新考慮她的表白,還是要生她的氣,終究,她仍然有了靠近他的機會。
……
沈馨幾乎是迫不及待拉了蘇維延,就往約定好的那間桌球室興沖沖而去……
撥開人群,看見振宇哥摟着唐安妮的腰,親密地貼着她的額,愉悅地笑着教她執球杆的姿勢——
沈馨忍下了要上前一把撥開唐安妮的沖/動,故意挽着蘇維延的臂彎,來到兩人面前,一臉嬌羞地介紹道,“蘇維延,我男朋友……”
唐安妮似乎很驚訝,連問了她好些關于蘇維延的情況,最後,還假惺惺地恭喜她。
沈馨根本不稀得搭理她。
一雙曜亮的眸子隻巴巴地盯着她身旁的振宇哥,看見他客套地應付了一圈蘇維延,清隽幹淨的俊臉卻是越郁沉……
她剛才被刺痛的心才減免了一些痛楚,又暗暗地重新滋生出新的希冀:
振宇哥不喜歡蘇維延,也不喜歡她故意跟蘇維延親昵的樣子,會不會……
其實,振宇哥的心裏也是對她有感覺的,隻是,他自己還沒有察覺出來?
蘇維延摟上她的腰,低下頭來,在她耳邊低聲說話的時候,
振宇哥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伸手,拉了唐安妮就往球室出口走,說是要送唐安妮回去。
沈馨生怕他就這樣走了,連忙示意蘇維延跟他打幾局。
振宇哥是個溫和有禮的謙謙君子,拗不住蘇維延,隻好答允跟他打一場。
隻是,他一直心神不甯,最後,竟然被技藝不如他的蘇維延給連勝了三局。
不知道蘇維延是不是故意的,赢了球之後,居然要她當衆親他一口!
當時,球室裏面尖叫聲不斷,所有人都在起哄,“親他!”
“親他!”
“親他!”
……
沈馨極是不情願地親了一口蘇維延的臉頰,振宇哥卻一下子丢開了手中的球杆,冷着臉,轉身,往洗手間的方向,大步而去!
唐安妮本來想要跟過去,沈馨卻刻意快了她一步,又回頭,頗是自責地跟她道歉,“安妮,我去。都是我不好,害振宇哥不開心了……”
對上蘇維延眸底别有用心的諷笑,則是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該死的蘇維延,她隻是叫他幫她留住振宇哥,沒叫他當衆打擊振宇哥的自尊心!
可他竟然讓振宇哥在這麽多人面前丢了臉,咂了名聲!
實在太可恨!
沈馨在男士洗手間門外等了差不多有十分鍾,才看見振宇哥從裏面走出來:
他似乎是用冷水洗過臉?
清隽溫雅的臉龐上猶剩幾顆零星的水球,額前的碎發也被打濕了,軟軟地趴在他的額角,透出幾分頹喪低落的氣息。
看見門口的她,隻微微錯愕了半秒,便一言不發地擦過她身旁,冷漠而去。
沈馨在身後叫了一聲,“振宇哥!”
他沒理她,片刻不停地繼續往外走——
沈馨狠了狠心,快走兩步,追上他,又伸手去拉他,“振宇哥,你聽我說——”
他冷着臉甩開她的手,她又固執地重新緊緊抓住他的大手!
他每甩開一次,她就抓得更緊!
不厭其煩地重複了一遍又一遍。
後來,也不知道是誰先轉過來的身體,他們在洗手間的回廊裏抱在了一起!
她已經不是在他的背後,而是一擡頭就可以看見他光滑堅硬的下巴、他緊抿的薄唇,還有,他清冽殷紅的眸子。
他像是被她磨光了所有的耐心,嘶啞着嗓子,沖她低吼,
“沈馨,我說得還不夠明白嗎?你是不是非要我把話說破,非要讓你自己變得那麽難堪,才肯罷休?”
“好!既然這是你想要的,那我說!沈馨,我不——”
沈馨突然踮起腳尖,一下子吻住了他!
……
四片唇緊密相貼的那一刻,她的心跳得飛快,像是要失控從胸膛裏沖出來似的!
可是,振宇哥竟然沒有推開她!
不知道他是被驚吓到了,忘了推開她,還是他本來也并沒有這麽抗拒她?
心髒劇烈狂跳的那幾秒内,振宇哥隻怔怔地看着她,“……”
沈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閉上雙眼,緊貼着男人的唇,熱烈地吻了起來……
他高大清瘦的身軀被她推抵至回廊的一面牆壁上,她纖長的雙臂緊緊地環着他的脖頸,情難自控地越吻越深……
恍惚的幾秒内,他似乎也張開了嘴,配合着回吻了她……
但又似乎隻是她的錯覺?
因爲,振宇哥很快就用力地推開了她,眸色腥紅地瞪她,“沈馨,你瘋了嗎?!安妮是你最好的朋友……”
那天下午,她第一次滿腔怨怼地對他嘶喊出聲,
“不!她不是!她不是!振宇哥,我知道是我不對,是我舔不知恥,是我罪大惡極……”
“我是欺騙了安妮的友誼,但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跟安妮交朋友的!”
“世上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看不起我,可是,振宇哥,你不行!唯獨你不能看不起我!”
“因爲,你心裏很清楚,我是爲了誰才要跟安妮虛與委蛇的!振宇哥,我愛你!我是爲了能夠跟你在一起,才騙了安妮……”
“……”
振宇哥最後卻還是棄她而去了。
沈馨滿目憔悴地折回包間,手剛握上門把,卻震驚地聽見裏面傳來了蘇維延低沉涼薄的嗓音,“有沒有想過離開姚振宇,到我身邊?我對你很感興趣。”
……
沈馨終于知道,蘇維延爲什麽會突然改變主意來幫她。
不是懼于她沈馨的當家大小姐的身份,而是她唐安妮的魅力大!
沈馨不知道,蘇維延到底是怎麽認識唐安妮的。
她也不關心,蘇維延到底是不是真的對唐安妮有意思。
但是,私心裏,她是希望蘇維延能從振宇哥身邊搶走唐安妮的。
這樣,她就有機會跟振宇哥在一起了。
所以,後來她非但沒有針對蘇維延,反而在父親面前大力舉薦他。
蘇維延不知道她早已洞析他對唐安妮的心思,好幾次眸光深沉地試探她。
被她不鹹不淡地搪塞了過去。
關于暗戀這種事,尤其是結果未曾得償所願之前,男人的面子永遠比他的感情更重要。
蘇維延在香江在法庭上的影響力越大,他就會越惜顧自己的臉面。
沈馨不想捅破他對唐安妮的那點心思,讓他在人前丢了身份。
……
唐安妮和姚振宇甜蜜訂婚的那一天,是沈馨今生最受打擊的一天!
若不是蘇維延攔着,她可能會不顧形象去禮堂大鬧一聲了!
可是,她對蘇維延寄予的厚望落空,免不了也遷怒于他。
那天晚上,她喝了很多酒,胡亂地扯着蘇維延的衣服,語無倫次地大罵。
具體罵了些什麽,她也記不太清楚了,好像是罵了一些“不是男人”、“孬種”、“沒人要的可憐蟲”之類重傷蘇維延男性尊嚴的很難聽的話。
蘇維延那個死變/态!
竟然惱羞成怒,趁她喝醉的時候強了她!
第二天,她打算去告他,他卻叫人綁了他送到父親沈鈞良面前:
忏悔說他禽/獸不如,又說他一直喜歡他,所以,前一晚才會在一不小心喝多了,就情不自禁地跟她發生了關系!
如此粉飾太平、移花接木的話,讓沈馨氣得一句話也不說出來!
可父親卻極看重蘇維延的能力,見他對自己的女兒有意,更是有意拉攏,好說歹說地勸她打消了告蘇維延的打算,又巧施妙計,頻頻給蘇維延制造讨好她的機會。
那個時候,沈馨以爲,她是再也不能跟振宇哥共渡一生了。
在百般晦澀之下,才勉強答應跟蘇維延交往。
……
直至傳出唐君豪涉嫌研發違/禁藥品的醜聞,沈馨才意識到,姚唐聯姻要成泡沫了。
她才托人去打探姚時輝夫婦的态度。
得知姚夫人在大肆收購唐氏的股份,她也連忙叫人跟進。
這個時候,是蘇維延幫了她,硬是替她搶走了姚夫人志在必得的另外10 %股。
沈馨感激他伸出援手,即便在兩人分手後,也從來沒有提起那天他在桌球室對唐安妮說的話。
後來,沈馨在姚夫人氣得跳腳之時,主動雙手奉上自己搶到的股份,條件就是答應她跟振宇哥的婚事。
她和振宇哥終于登記成婚的那天,沈馨甚至親自打了電話感謝蘇維延,也隐晦地預祝他早日和唐安妮修成正果。
她一直以爲,蘇維延是爲了讓自己得到唐安妮,才會出手助她一臂之力嫁進姚家的。
可是,事情到底是怎麽會到了現在的這一步?
蘇維延這個魔鬼,爲什麽不去跟奪走他的唐安妮的黎皓遠一決高下、鬥個天昏地暗,卻偏偏要來折磨她、摧殘她?
卧室冰冷的地闆上,蘇維延蠻橫地壓在她身上,将她整個人死死地抵在身下,還面孔猙獰地威脅她:要把她現在這付衣衫不整、屈辱不堪的模樣拍下來,發給振宇哥!
沈馨的雙眸一下子被激得赤紅如血,奮力地在男人的身下扭動起來,“蘇維延,你這個魔鬼!你愛的,是她!是她!可你究竟爲什麽要這樣對我,爲什麽?!”
空氣中,又是一陣刺耳的“嗤啦”聲!
有零碎的布料在眼前淩亂地飛舞了起來,蘇維延張開魔鬼般尖銳森白的獠牙,狠狠地咬上了她瑟瑟顫抖的香肩上!
“因爲現在是我說了算!不想受更多的苦,就好好地管住自己的嘴巴!”
像是爲了報複她剛才咬了他大手的仇,他的牙齒重重地噬咬着她身上的肌膚,一路迤逦而下,短短幾分鍾,她的身上竟遍布深淺不一的血紅傷痕,痛得她一度昏死過去!
若不是正好唐安妮打電話進來,“蘇律師,我們見一面吧!我在辦公室等你。”
沈馨相信,蘇維延決不會就這樣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