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唐安妮的緊張與錯愕,黎皓遠卻是一臉若無其事的态度,微抿的薄唇略有一絲微微上揚的弧度。
深邃如墨的眸子裏,卻分明閃過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公寓樓下的密碼防盜門“咔嚓”一聲開啓時,
唐安妮惴惴不安地,又回過去看了一眼對面馬路上的那輛黑色别克——
卻見一個衣着光鮮靓麗的年輕女子,在身後兩個保镖的護衛下,匆匆上了車子……
随即,别克車迅速地離開。
距離有點遠,唐安妮沒有能看清楚那個女人的模樣,
依稀看起來,像是香江娛樂圈新晉的一位當紅女明星,被網友譽爲“國民女神”的香雪琪。
這個女明星绯聞漫天飛,據說,之前還曾被當衆性/馬蚤擾過。
經紀人爲了保證她的人身安全,每次出行總要給她配備一堆保镖,排場不可謂不大。
就連菜市場的大媽都知道,隻要看到一排黑衣黑褲黑墨鏡的保镖出場,必定是香雪琪來了。
唐安妮仔細地回憶了一下,剛才那輛黑色别克商務車,好像是九人座的?
保守預測:除了守在車門外的兩個保镖,車上八成還有别的保镖,或是經紀人、化妝師、助理之類的。
加上随侍在那個女子身邊的兩個保镖,九人座的别克商務車應該也能坐得下。
這大張旗鼓的陣仗,确實挺符合香雪琪的行事作風。
……
推開防盜門,走進公寓大樓裏面的時候,唐安妮微微偏着腦袋,想了一下,“……”
懵懵懂懂地,總覺得哪裏不對?
香雪琪的陣勢如何,行事作風好不好,以及這車子是不是香雪琪的,跟她有什麽關系?
腦子裏一再地在車子、香雪琪、保镖……之間,兜兜轉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一直琢磨那個女明星?
又是怎麽突然關注起那個女明星的?
直至——
看到身旁男人那隻依舊若無其事地摟在她腰身上的大手,她才恍然大悟!
——對!
重點不在車子,也不在香雪琪的身上!
而是,剛剛黎皓遠在小區門口告訴她,那輛别克商務車有可能是婆婆徐趙娜派來監視她、刺探他們夫妻之間是如何相處的!
并且,若是被徐趙娜察覺有異,還會告到老爺子和老太太面前!
可是,那輛車子明明是香雪琪的,而且,保镖也不是來監視她的!
徐趙娜是黎皓遠的親生母親,依他們母子如出一轍的高高在上的臉孔,隻怕根本不屑于做出這種跟蹤、偷/拍的下/流伎倆吧?
再說,以黎皓遠那種凜然不可侵/犯的脾氣,恐怕也容不得别人躲在背後偷/拍他!
即便是那個人是他的母親,也不可能行。
所以,他怎麽可能還乖乖地配合對方演戲?
隻有一個可能——
那就是,她被黎皓遠給耍了!
……
光線暗淡的樓道裏,唐安妮蓦地停住腳步,清麗的水眸挾了一絲薄愠,緊盯着身旁男人那張精緻出色的五官,忿忿地道,“黎皓遠!!”
因爲她突然停止的動作,男人摟在她腰間的臂膀明顯感覺到一股阻力,高大的身軀也被迫停滞不前。
黎皓遠微微側眸:“……”
卻不想,剛才還一直乖乖聽話的小妻子,突然杏眸圓瞪,氣呼呼地低吼出聲。
猝不及防,他竟被驟然變身小辣椒的唐安妮,給吼得微微變臉,驚訝地反問道,“怎麽了?好好的,怎麽又生氣了?”
唐安妮又是那樣悻悻地瞪了他一眼!
憤而擡手,一把掙脫開男人圈在自己蜂腰上的大手,“你故意的,對不對?”
黎皓遠挑了挑眉,“……”
若無其事地收回自己的大手,随意插/進、身/下的西褲口袋裏。
又若無其事地越過她,迳自走向角落的電梯間——
唐安妮見他一付“蓄意肇事後心虛逃逸”的态度,哪裏肯甘心?
連忙也快走兩步,跟到了電梯間,
“你早就知道,那輛車子根本不是你媽媽派來監視我的,卻故意騙我說是?”
男人深邃狹長的眸微微閃爍,隻扭開俊臉,一言不發:“……”
或者,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剛說什麽?
這種不否認的态度,更讓唐安妮認定了他的意圖不/軌。
“新仇”連帶翻出了“舊怨”,她又想起了早上那檔子事——
“還有,我都跟你說了,是因爲昨晚沒睡好、失眠,才有黑眼圈的,早上在餐桌,你爲什麽非要提惠真姐?”
“你明明知道,惠真姐昨晚送了我那種……那種東西,你這樣說,他們會怎麽看我?”
“……”
最可恨的是,他耍了她,又害她在黎家人面前出醜,在面對她的質問時,居然還什麽解釋也沒有!
好像還嫌她太聒躁了?
男人轉身,放棄已經抵達的電梯,而邁開長腿,獨自走起了樓梯!
唐安妮看着安全走道那扇“咣當”關上的金屬門,懊惱地咬了一記唇,終究沒有勇氣跟上去:
黎皓遠他一定是腦子抽風了!
他的公寓在三十幾層,他要走到什麽時候,才能到家?
……
事實上,黎皓遠當然不可能走樓梯,上三十幾層。
他隻是有些赧然。
面對妻子氣憤又委屈的質問,他也拉不下臉來承認,自己心底确實存了一絲逗弄她的壞心思。
尤其是剛才抵達小區門口時,看見她絲毫也不眷念,就冷淡地催促他去公司開會,剛剛新婚的黎大公子頓覺滿心不是滋味。
她沒有說錯,他的确是故意的。
故意抱她,故意摸她的小臉,也故意蹭到她身旁。
她乖巧地偎進他胸膛裏的小模樣,很漂亮,也很讓他……
滿意。
非常滿意。
……
黎皓遠隻走了兩層樓梯,便走出安全樓道,乘了大廈的另一部電梯直抵三十三層。
唐安妮乘的那部電梯因爲中間上下的住戶有點多,等到她走出電梯時,黎皓遠已經站在公寓門外了。
她恍然明白,自己又被黎皓遠擺了一道!
他哪裏是要走樓梯?
分明就是爲了躲避她,故意繞到别的樓層,改乘了另一部電梯上來而已!
公寓裏。
芬姐看見對講機屏幕出現主人的面孔,連忙上前開門——
低頭,剛施了一禮,說了一聲,“先生,歡迎回家。”
再擡頭,就見太太臉色很不好地越過先生,冷冷地進門、換鞋、上樓……
一連串的動作,噼哩啪啦的,中間幾乎沒有停頓。
也沒有回頭看一眼身後的先生。
芬姐納悶地問着随後進來的黎皓遠,“太太怎麽了?”
又彎腰,從玄關處的鞋櫃裏取出一雙棉拖鞋,殷勤地遞到主人腳邊——
黎皓遠沒有回答她的話,隻将手裏的車鑰匙遞給了她,“車子後備箱裏的東西,你叫上兩個人一起搬上來。”
主人剛新婚,又剛從祖宅那邊過來,車上肯定裝了很多的新婚禮物,以及祖宅那邊給新媳婦兒的見面禮之類的。
芬姐接過鑰匙,便叫上護士阿雅陪她一起下去了。
偌大的房子裏,
隻剩下一樓大廳的黎皓遠,以及,二樓主卧室裏面的唐安妮。
換上棉拖鞋的黎皓遠擡眸,淡淡地看了一眼通往二樓的圓形扶梯,還有鋪在台階上那一襲充滿異域風情的波西米亞碎花地毯,
突然又想起了,唐安妮剛才在樓下乖巧綿軟地偎進他胸膛的那一幕,像隻貓咪一樣地,軟若無骨。
他一低頭,就聞到了她身上那股好聞的清香味道。
不似少女那般的清淡,卻多了一絲淡淡的性/感妩媚的味道。
很香,很迷人。
涼薄的唇角不經意地溢出一絲淺淡的笑意,男人性/感的喉結也難耐地上下滑動了一記。
停留在二樓方向的眸光,更見蕩漾開來的笑意,層層疊疊的,眉眼也微微彎了起來——
略微提高音量,黎皓遠在樓下喚了一聲,“安妮……”
卧室裏沒有聽見小妻子的回答,隻聽見什麽東西“咚”地一聲!
他輕揉了一記眉宇。
伸手,優雅地扯開頸間的領帶,又解開了胸前的兩顆襯衫紐扣,
邁開長腿,踏上台階的同時,又對裏面的妻子說了一句,“我進去了,嗯?”
……
黎皓遠抽下頸間的領帶,随意地搭在臂膀上。
上了二樓,便伸手去推卧室的房門。
門卻是從裏面被人反鎖了。
他握着門把,用力地擰了好幾下,都沒有反應。
看來,小妮子這回是真生氣了,而且,氣得很不輕。
黎皓遠在門外有些無可奈何地笑了笑,伸手,在門闆上拍了拍,“開門。有什麽話,我進去再跟你說,嗯?”
裏面的女人卻壓根不搭理他。
他喊了半天,人連一個字也沒有回過他。
黎皓遠什麽時候被女人這樣冷落無禮過?
放眼整個香江,從來隻有他給别人冷闆凳坐,何曾有像唐安妮這樣油鹽不進的?
男人臉上掠過一絲郁色,伸手,又解掉了胸前的一顆襯衫紐扣,嗓音也從剛開始的溫柔耐心,漸漸地變得低沉而不耐煩,“唐安妮,你再不開門,可别怪我!”
最後,甚至掄起拳頭,重重地咂上門闆!
卧室的房門卻在此時嚯然而開!
他的拳頭差點咂上她俏白嬌美的小臉!
黎皓遠生生地收回自己的拳頭,微紅的眸子落在門口一身利落工作裝打扮的小妻子身上:
唐安妮穿了一套黑色的OL通勤套裝,上身裏面配了一件白色的女士立領襯衫,下/身是一條中長及膝的闆裙。
非常職業化的裝扮,也讓她整個人立刻顯得精明幹練了許多。
剛才的那一股妩媚溫柔的味道,也瞬間滌蕩得一絲無存!
就連她開口說出來的話,也是十足的公事化,平靜無波。
“家裏等我回來再收拾,現在我要去公司一趟。”
黎皓遠這才明白,她剛才是在房間裏面換衣服。
他在樓下聽見的那一聲“咚”,應該是她腰間那條金屬皮帶,曾不小心掉落在地闆上發出來的聲音。
唐安妮并不是故意在跟他嘔氣。
又或者,她已經氣得不想再跟他說話了?
察覺她微微側着身子,想擦過他的身體往外走,黎皓遠卻忽然擡起長臂,一下按在她身旁的門框上!
……
眼前,突然多出一隻精碩有力的修長臂膀擋住自己的去路。
唐安妮愣了愣,“……”
略一沉吟,便直視上男人隐約挾了一絲鄙薄的深邃墨眸,“我過去看看就回來。剛接到申叔的電話,讓我過去公司一下。”
申建宗大概是知道她今天從黎家祖宅回來了。
半個小時前給她發過一則簡訊,說是有重要的事要跟她報告,讓她今天抽空回公司一趟。
在樓下的時候,她被黎皓遠吓得慌了神,都沒聽見信息提示音。
直到剛才進了房間,申叔又打了個電話進來,她才知道簡訊這事。
聽申叔的口氣,貌似是有人要求臨時召開董事會商議要事。
不知道到底是要商議什麽内容,申叔在電話裏支支吾吾的,也不肯詳細說,隻讓她盡快回公司一下。
于是,她便匆匆地換了衣服打算出去。
不過,她和黎皓遠剛剛才在樓下吵過架,回到公寓時,她的态度也不是很好。
換衣服中途雖然有聽見黎皓遠在門外喚她的聲音,她卻沒有時間應付。
唐安妮知道,她突然說要回公司,他肯定會以爲自己在跟他鬧脾氣。
所以,盡量心平氣和地說,每一個字都是極輕的音量。
黎皓遠卻似乎并不相信她?
狹長的眸子危險地半眯起來,他一手擋住她的去路,一手又探過來,不懷好意地摸上她白皙的小臉,“女人太聰明,不可愛。女人太耍小聰明,就更不可愛了!”
低沉醇厚的嗓音,竟已挾了一絲薄怒!
唐安妮臉色微黯:“……”
他說她太聰明,是指她在樓下不應該拆穿他的謊言,又爲此跟他起争執。
最好是做個不聰明的女人,将錯就錯地被他蒙在鼓裏,享受他溫熱的胸膛。
而她提出要去公司看看的要求,自然就是他嘴裏所說的,“更不可愛的耍小聰明”了!
他認爲她這是故意在跟他拿喬,以爲是她冷落他、折磨他的手段,甚至是不自量力地與他抗衡!
黎皓遠颀長挺拔的身軀将她堵在門口,堵得死死的,一點出路也不肯給她。
他冷冷地睨着她,輕嗤出聲,“唐安妮,知道麽?你既不可愛,又不乖!”
唐安妮認真地看進男人漆亮而微紅的眸子裏,确認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說辭,也知道自己沒能力說服他。
遂動了一點小心思,在男人還沒有察覺之時,她突然彎腰,躬着身子從男人的手臂下迅速地鑽了過去!
黎皓遠大怒!
爲了跟他生氣,她竟然狡猾如斯!
……
身高腿長就有這種好處。
比如,唐安妮明明已經逃下了樓梯,卻還是被黎皓遠的大長腿,給硬生生地堵在了最後一級台階上!
看着眼前面色煞黑的男人,她惶恐地尖叫了起來,
“黎皓遠,我說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可以自己打電話問申叔!”
“我不是說了嗎?我去去就回來,你怎麽就說不聽?”
“我都多久沒去過公司了,去一下也不行嗎?”
“……”
黎皓遠這次一個字也沒有說!
彎腰,一把提起她嬗弱的小身闆,就直接扛到了肩上!
唐安妮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倒轉了過來,伴随着男人擡腿上樓梯的動作,更是将她颠簸得七葷八素的。
她氣憤地握起雙拳,胡亂地捶打着男人寬厚而挺直的後背。
雨點似的,綿延不斷,紛亂無序。
然而,對于黎皓遠來說,她這些都不過是些花拳繡腿。
根本不具備一點殺傷力。
唐安妮漸漸地捶得手也酸了,也沒見男人哼一聲,反倒是自己的雙手,被他堅硬的後背鉻得又紅又痛。
男人将她扛進卧室,便用力地扔到了床/上!
那樣粗/暴而輕/薄的動作,讓她心裏越來越委屈。
身體一獲得自由,便迅速地爬起來,绻縮着身子,一直往床頭的方向退去……
她紅着眼,戒備地盯着他,又嗔怒地嬌斥道,“黎皓遠,你就會欺負我!就會欺負我!……”
男人伫在床前的那抹高大身影微微一滞,“……”
腥紅灼燙的眸睨向她纖細而顫抖的嬌/軀時,也漸漸地多出了一抹柔軟的光芒:
她沒有梨花帶雨地哭個不停,也沒有楚楚可憐地求他,她甚至倔強地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可是,那一句似嗔似怨的,“黎皓遠,你就會欺負我!就會欺負我!……”
卻說得格外地撩人心弦。
讓他突然覺得,自己這個“欺負”她的男人,其實并沒有讓她很生氣。
反而透出了另一種别有韻味的愛戀?
都說越是被深愛的人誤會、欺負,就越是委屈怨怼。
那麽,她是不是在婉轉地告訴他:其實她也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