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狂風暴雨,漸漸地停歇下來……
機艙裏的狂風暴雨,卻被一種沉默到窒息的低氣壓,深深地籠罩着。
中間一排座位上的唐安妮,正在被前面堵在過道裏的姚時輝盯着,不安地緊攥着耳邊的手機——
她說,她馬上就去跟黎皓遠登記結婚時,姚時輝怔了怔,随後卻是非常輕蔑地笑了,
“安妮,不是伯父不相信你,可是,你也知道,黎總是什麽人。不是哪個女人想跟他結婚,他就願意跟那個女人結婚的。”
唐安妮迫于無奈,隻好表示馬上給黎皓遠打電話,征求他的同意。
她的手機在車上的時候被水浸了,已經無法開機。
雖然黎皓遠的号碼她有存過,但是慌亂之中,她卻茫然地記不起來。
還是姚時輝遞過自己的手機給他,又跟林立說了幾句好話,才給她弄來了黎皓遠的手機号碼。
聽着電波裏傳來一陣陣單調沉悶的“嘟嘟”聲,唐安妮的心卻是緊緊地掂了起來!
她沒有忘記,黎皓遠在看到她和姚振宇一起跻身于狹窄的車頂上,驟然暗沉下來的冰冷神色;
也沒有忘記,黎皓遠将她緊緊地抵在洗手間裏,恨不得把她扒/光了壓在身下占有的濤濤怒火;
更沒有忘記,他刻意用煙頭來燙傷姚振宇,還爲了報複姚振宇企圖帶她一起走,而故意打電話把姚時輝引了過來;
……
她知道,他在生她的氣,氣她搶先“甩了他”,不惜利用姚時輝來令她難堪!
電話通了很久,卻遲遲沒有人接聽。
姚時輝看她的眼神也漸漸地從勉強相信,到隐約地迸出譏诮的意味,“唐小姐,要不要再換個手機打過去試試?”
他在嘲諷她,也許黎皓遠早猜到是她打的電話,才故意不接的。
小臉白了白,唐安妮避開他不懷好意的眸光,仍固執地等待着電波另一端的男人。
然而,她心裏清楚,姚時輝說的并非完全不是事實。
或許,黎皓遠在離開機艙甩袖而出的那一刻,也早就算好了,她遲早還會乖乖地去求他,隻能求他!
不接她的電話,也隻是爲了更叫她難堪。
*
33層,黎皓遠的私人公寓裏。
暴雨後的清新空氣,伴随着陣陣微風,将落地窗前的紗質窗簾吹拂得搖曳多姿。
光線昏暗的房間裏,男人颀長精健的身軀未着寸縷,露出一片小麥色的結實胸腹,微微隆起的強健腹肌排列得肌理分明,清晰地透出男人的力道。
黎皓遠剛剛洗了個澡,也許是因爲熱水的作用,刺激了體/内荷/爾蒙的活躍程度,他平坦而精壯的小腹正在平穩而有力地收縮着,腹/下已經明顯地隆起一團……
黎皓遠低頭,睨見自己身體的秘密,深邃的眸光略微黯沉:
——“黎皓遠,我不會白白欠你的。振宇哥說,他會替我償還你那五個億的,雖然很對不起,但是,我還是想跟振宇哥重新在一起……”
他萬萬想不到,在他生氣地要求她取消跟姚振宇複合的決定時,她竟然給了他這樣晴天霹靂的回答!
她流着淚對他說,她從十四歲就開始愛着那個男人,一直都愛着……
從來都沒有忘記過他。
可是,那一個桅子花開的淡薄初夏,又是誰,在繁花綠葉之間朝他回眸一笑,卻隻留給了他一張無限遐想的清麗小臉?
這麽多年過去,他從來沒有放空的記憶,又要找誰負責?
……
擦幹頭上淋濕的短發,他扔開手上的毛巾,
又拉開衣櫃門,伸手,從架子上取下一件熨燙得工工整整的襯衫,慢條斯理地優雅穿上,浮光暗影裏的慢動作,一絲不苟的魅惑逼人。
指節分明的手指正要扣上最後一顆襯衫紐扣,手機卻響亮地歡叫起來,“……”
垂眸,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動的号碼:沒有備注名,是一串陌生的數字概念。
面色沉靜地扣上紐扣,他才轉身,拿起擱在枕邊還在歡叫不斷的手機,面不改色地摁下了接聽,“……”
卻意外地聽見了一個怯生生的清脆嗓音,“是我,唐安妮。”
他微微滞了一下,從喉嚨裏輕輕地溢出一聲,“嗯。”
唐安妮聽着他這模拟兩可的語氣,心,頓時跳得更快了!
隻嗑嗑巴巴地問道,“我——我想——想問你,現在……有沒……有沒有空?”
黎皓遠又是一句不鹹不淡地,“找我有事?”
唐安妮又頓住了,“……”
腦海中混亂地交織着姚振宇情深款款的俊臉,以及他被電擊棍打得面目扭曲的可怕臉孔。
忘不掉,也揮之不去。
想到她要對黎皓遠說的話,心,竟然痛得像是被撕裂了一般!
喉嚨裏,也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似的,她半張着小嘴,可就是開不了口。
杵在她面前的姚時輝卻是一記淩厲的眸光掃了過來,握在手中的電擊棍也煞有介事地,抵向了身後被兩個保镖一左一右攙扶着,才勉強能站立起來的姚振宇。
又傾壓過半個身子,用刻意壓低的聲量,俯近她耳邊威脅道,
“安妮,你可不要怪伯父心狠手辣,要是你再跟振宇糾纏不清,不但沈鈞良不會放過我,黎皓遠也不見得會放過我……”
唐安妮緊緊地閉上了雙眼,“……”
她就知道,一定會是這樣的結果!
黎皓遠根本、從來就不可能那麽好心成全她和姚振宇!
他之所以肯放任她和姚振宇呆在一起,而選擇獨自一人波瀾不驚地離開機艙,是因爲他和姚時輝已經達成共識,逼她就範!
很不甘心被人擺布。
但是,姚時輝還真下得了手!
她隻不過又猶豫了一下,他就又一次将電擊棍抵上了姚振宇的腰間——
唐安妮連思考的時間也沒有,就急切地開口懇求道,“黎皓遠,我希望你現在可以跟我去一趟民政局……”
*
半個小時後。
在民政局臨近下班之前,有兩輛黑色的豪華跑車一前一後地停在了大門外。
領頭的是一輛奢華氣派的邁巴/赫62S,車子停下之時,後座車廂裏已走下一道健碩勻長的身軀,黎皓遠優雅有禮地牽着随後走出來的唐安妮,一起并肩而行,走進了莊嚴的辦公大廳。
這個點來領證的人并不多。
加上黎皓遠過來之前,已經通過黎老爺子上下打點過,唐安妮和黎皓遠隻像征地照了一張合影,又在結婚申請書上摁上了手印,便輕松地領到了兩個小紅本本。
從辦公室出來,置身于空蕩蕩的大廳裏,唐安妮怔怔地看着照片上,被攝影師強迫要求她親密地挨着黎皓遠的肩膀而擠出的那一抹笑靥,被永遠定格成了幸福的樣子,
眸子又隐隐地泛酸:民政局門口,姚振宇還被姚時輝強行拖着一起守候在車裏,等待見證她和黎皓遠合法成爲夫妻的事實!
男人修長的臂膀輕輕地摟上她單薄的香肩,“走吧,他們要下班了。”
唐安妮躲了開去,隔了一段距離,與他并排走出大廳——
數十級的門前台階下,姚時輝一臉谄媚地笑着雙手合拳作揖,“恭喜黎總,新婚大喜!”
黎皓遠涼薄的唇角清晰地上揚起一抹愉悅的弧度,“姚董這杯喜酒,我黎某請了!”
姚時輝瞬即笑得滿臉的肉都誇張地抖動了起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祝黎總和黎太太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而一輛黑色的林肯加長房車前,被兩名保镖一左一右鉗制着的姚振宇,卻是眸子腥紅,死死地盯着黎皓遠身旁的那張蒼白小臉!
他說,“我甯可死,也不要受這種屈辱!”
他還說,“安妮,我永遠也不會祝福你!”
……
每一句,都仿若鋒銳的利刃,深深地插/進了唐安妮那顆千瘡百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