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黑幕像是一張巨大而可怕的網,牢牢地罩住了天際下唐安妮單薄弱小的身影。
隔着一層層模糊不清的濃郁雨霧,她清楚地看見了,男人深邃如寒冰锉人的眸光,仿若鋒利的刀子一樣一下又一下剜在她臉上!
——“你都看到了,我沒有理由背叛你。無論我們的婚姻會怎麽樣,你放心,我是不會出/軌的。”
——“漂亮話誰都會說……你又有什麽證明可以讓我相信你?”
——“我……我可以……可以,現在就嫁給你……”
……
昨晚,她對黎皓遠說的話,還在腦海裏清晰地存了檔。
可是,僅僅隻隔了一個晚上,她就對他食了言。
盡管這不是她刻意爲之,事情卻終究變成了這樣。
在她因爲擔心被黎皓遠拒婚而一走了之後,在這個磅礴大雨的午後,在姚振宇帶着傷不顧危險地來到她身邊,在他吻着她,流着淚,一遍又一遍地對她唱起了那首煽情熱淚的《想見你》……
之後,她最後還是放任了自己的心。
隻是,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已經決定撤資、拒婚的黎皓遠,竟然還會冒着狂風驟雨,來到她面前!
懷着複雜又忐忑不安的情緒,她深深地垂下了雙眸,不去看男人那雙懾人心魄的淩厲眸子,也不想讓他看見自己此刻落魄而又狼狽的樣子。
*
“黎太太。”
直到男人冰冷而淬了毒液般的陰沉嗓音,穿透密密麻麻的厚重雨簾,傳入她的耳膜裏。
唐安妮才讷讷地擡起雙眸,對上的是,一雙已經俯瞰在自己頭頂不足兩米的深邃寒眸——
有那麽一瞬間,她以爲,他會在一怒之下,命令飛行師将車頂上的她和姚振宇狠狠撞下去!
可是,并沒有。
黎皓遠端足了世家公子謙謙有禮、面面俱到的紳士做派,走下最後一級雲梯,伸手牽起蹲在車頂上的唐安妮時,也不忘收攏長臂将她圈入自己懷裏,不着痕迹地錯開了姚振宇摟在她香肩上的大手。
甚至,他溫和地笑着,從腰間解下自己從飛機上攜帶下來的一件雨衣,若無其事地細心給她穿了起來,“我來遲了,讓你受苦了。”
唐安妮不知道他這是在演哪一出,隻怔怔地看着他,“……”
黎皓遠給她微微折腰,給她扣好雨衣上的最後一顆紐扣,這才偏過臉去看一旁臉色蒼白的姚振宇,“姚總若是不會覺得不方便,也可以跟我們乘同一架直升機回去。”
瞥過來的那一記目光,是既冷漠又不屑的。
黎皓遠既不問這是什麽地方,也不問他和唐安妮之間發生了什麽事。
姚振宇猜測,他可能早就猜到了一切。
也知道他那句,“若是不會覺得不方便”是什麽意思,無非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在他那裏讨不自在,影響他和唐安妮之間的感情。
但是,他怎麽可以讓他和唐安妮再生出别的感情來呢?
像是沒有看懂他眸底的暗示,他故意作出一付感激涕零的表情,“是嗎?那真是太感謝黎總了!”
黎皓遠深邃的眸子瞬間變得狹長起來,幽暗的眸底有什麽東西在淬火飛礫?
偏生涼薄的唇,隻迸出一行雲淡風輕的字眼,“謝我的話,不着急說。”
姚振宇隐隐地覺出一絲異樣,卻未能抓住那一瞬即逝的直覺。
還想說什麽,黎皓遠已經攥緊唐安妮纖軟的腰身,輕輕地卻是穩妥地将她送上了雲梯,他筆直修長的雙腿也随後踏上去,以十足占有性的姿态擁着旁邊的唐安妮……
可是,安妮是他的!是他姚振宇的!
安妮的心,也跟他的心一樣,從來沒有忘記過彼此,不是嗎?
他又怎麽能眼睜睜地,再一次看着她被黎皓遠強行從自己面前帶走?
姚振宇心下蓦地一緊,已經一骨碌從車頂上爬了起來,一個箭步追上去,張開臂膀,就要握上唐安妮的手——
黎皓遠卻在此時繞過她的背後,将唐安妮垂放在另一側身體,企圖去回握姚振宇的那隻冰冷小手,也不動聲色地攥進了掌心裏,“手不要亂動,身體要保持平衡,才不會被摔下去。”
唐安妮面色一滞,“……”不知道是該要摔掉他的大掌,還是該擺脫死亡的恐懼?
黎皓遠卻沒有再給她機會。隻緊扣着她的手,一起揣進了雨衣腰側部位的口袋裏。
又微微側偏着頭,面不改色地對下面的姚振宇說,“雲梯的承重量有限,麻煩姚總在車頂上再多呆一會兒。”
姚振宇剛攀上雲梯的手,隻好又松開了。
獨自伫足在狹窄濕冷的車頂上,目光恍惚地注視着黎皓遠與唐安妮并肩而立的親密身影,一起随着雲梯緩緩上升而去……
*
雲梯升到機艙口,林立淡淡地瞥了一下唐安妮,卻是将手伸給了黎皓遠,“黎總,我拉你上來。”
被黎皓遠冷冷地刮了一眼,“林助理,我怎麽覺得你今天一直搞不清楚狀況?”
林立被訓得臉上讪讪的,前機艙的Kevin還在落井下石地調侃道,“這也不能全怪Lim,你剛才那麽生氣地吼他,他怎麽還敢打Miss-Tang的主意?”
林立:“……”
Kevin你這個中文一竅不通的臭洋鬼子,沒事總往他身上瞎扣什麽罪名?
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把主意打到大Boss的女人身上啊!更别提是“碰”她一下了!
果然,Boss大人又不高興了,冷聲制止嘻皮笑臉的Kevin,“好好開你的飛機。”
Kevin空出一隻手來,朝他打了個“OK”的手勢。
卻又趁黎皓遠不注意,悄悄地回頭看了一眼,被林立一臉“苦大仇深”地拉上來機艙的唐安妮,一記響亮的口哨随即溢出喉嚨,“OH-YEAH!我沒猜錯,黎太太真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紅顔禍水……”
機艙内其餘三人登時一陣默汗:“……”
Kevin其實是想誇唐安妮長得很漂亮,隻是詞彙量太有限,用錯了貶義詞。
可是,黎皓遠很快便釋懷,大手抵上唐安妮的後背,往前一推,便已将她推進後機艙的洗手間。
他高大的身軀也随後跻身進來,一邊剝去套在她身上的雨衣,一邊喜怒不明地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Kevin沒有說錯,你就是個最不讓我省心的紅顔禍水……”
男人身上淋過雨後的寒涼氣息,不知道爲什麽突然變得炙熱起來?
他口腔中的溫度噴薄在她濕冷的耳畔,不期然地灼紅了她敏/感的耳垂、她白皙的頸子,還有她粉薄的臉頰……
她退後了一步,撥開男人在幫她解開雨衣紐扣的大手,帶了一絲戒備意味地,緊盯着他深邃幽暗的眸,“不勞煩黎總,我可以自己來。”
黎皓遠收回停在半空中的雙手,眸色深深地睨了她好一會兒,“……”
從她濕露露的淩亂發絲、生份冷漠的小臉、以及雨衣敞開後濕衣服緊貼在身上曲線畢露的姣好身段……
一直看到她腳下那雙還在不斷往外滲水的短靴,他才轉身,從門邊一角的洗手台上取過一隻偌大的購物袋,
又從袋子裏面拿出一條還貼着标簽的嶄新的白色大毛巾,
走過去,将毛巾輕輕地覆在她頭上,似溫柔又似漫不經心地擦拭起她濕透的長發,“裏面有給你替換的幹淨新衣服,路上匆忙準備的,你将就先用着。”
她心下一滞,避開他貼得太近的身軀,繞過了門後,一隻強健有力的大手卻蓦地探過來,“吧嗒”一聲落了鎖!
男人健碩勻長的身軀緊貼在她濕涼的後背上,他溫熱的呼吸從她頸側清晰地蔓延到唇邊,
“現在是要怎樣?黎太太,你以爲我不允許,你還能一直躲得掉,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