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失去了所有,卻得到了全世界。
有的人,得到了全世界,卻失去了所有。
強扭的瓜不甜。
他偏偏不信這個邪,強行在她身上烙下自己的印記。
卻不知道,她将那個人的名字永遠刻在了心口上。
午夜夢回,她在她的世界裏築起了森嚴的牆,他始終被拒在門外。
隐去眸底的思緒,黎皓遠在她素白的手心上别有深意地按了一記,“可是,我更想做那個讓他嫉妒的男人。”
他深邃的眸中纏夾着清晰的期待,按在她手心的力道更是有說不清的纏/綿。
唐安妮卻從他眼中清楚地看到了,一抹屬于男人天性獨有的占有欲。
那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本能的生/理反應。
或許是因爲姚振宇的關系,黎皓遠顯然是意識到自己的所有權被侵/犯了,心底産生了強烈的捍衛意圖。
從他溫熱幹躁的大掌中抽出自己的手,唐安妮黯然地垂眸,刻意顧左右而言他,“我是說真的,醫院那裏我會處理的,你不必勉強。”
黎皓遠靜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眸底潛湧着晦暗不明的意味,“……”
唐安妮擰開了小臉,不去看他,也不去想他的心思。
侍應生将餐點一一上齊了,又給他們重新續上了紅酒,恭恭敬敬地半躬下/身子問黎皓遠,還有什麽需要的。
黎皓遠招他附耳過來,低聲說着什麽,“……”
說了有好一會兒,才輕輕揮手,示意侍應生退下去。
隻剩下他和唐安妮獨處的空間裏,他卻沒有依照用餐禮節,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而是伸手取過面前他點給唐安妮的一份牛排,執起刀叉,面色平靜地在鮮嫩的肉質上輕輕地劃拉着什麽。
唐安妮幾次想要開口請他讓座,以便她離開,但看他神情專注的樣子,還是沒敢打斷他:
人前的黎皓遠永遠是衣冠楚楚、溫潤優雅的,她卻深深地領教過他固執霸道又粗/暴可怕的那一面。
甚至,她不止一次,将他冷峻堅毅的臉孔與午夜噩夢中那個魔鬼般的陌生男人重/合在一起。
那種無力反抗的劇烈痛楚,她一直心有餘悸。
終于,黎皓遠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将手邊的牛排推到了唐安妮面前,“你吃一點,早餐不是也沒吃嗎?”
唐安妮本想拒絕的,然而,隻看了一眼面前的牛排,她卻不由得怔怔地側眸看向身旁的男人,“……”
不是訝異他怎麽會知道自己沒吃早餐的事,唐司涵現在是完全被黎皓遠收服了,不管他問什麽,司涵都會知無不言的。
讓她意外的是,眼前這個一向高高在上從不曾向他人低過頭的男人,居然一筆一劃地在牛排上刻上了三個字,“對不起。”
他外表看似若無其事,原來也并不是那麽冷酷無情。
黎皓遠又招手,喚來已經等候多時的服務生,推着一個覆了蓋子的餐車來到桌前——
卻見黎皓遠高大的身軀從座位上起身,掀開蓋子,竟是一大束嬌豔欲滴的紅玫瑰!
黎皓遠雙手捧起玫瑰花,忽而一個單膝跪地,“安妮,你懲罰我吧!”
唐安妮懵了,“……”這人到底是在唱哪出?
他既然覺得“對不起”她了,不是首先應該求她原諒嗎?
怎麽一開口就是懲罰呢?
餐廳裏,有不明狀況的衆人陸續投來好奇的目光。
突然成了衆人眼中焦點的唐安妮,一下子紅了臉,未及細想便連忙接過男人手中的玫瑰花,又伸手去拉起跪在地上的男人,“黎總,别這樣,快起來吧……”
黎皓遠扣着她纖長的指尖緩緩站了起來,臉上竟溢出一片璀璨生輝的笑意,“你張開手指。”
眼見觀望的人衆越來越多,唐安妮越發的不自在。
聽見男人的話,未覺出異樣,就直接伸出了手——
卻見黎皓遠從玫瑰花瓣上取出一顆至少十克拉以上的巨型鑽戒,笑意融融地套進了她修長白皙的無名指間!
唐安妮心頭一震,下意識地屈起手指,阻止男人的動作,“黎總……”
男人卻沒有擡頭看她,隻是強行扳直了她的手指,固執地繼續将戒指套進她指間,眉眼彎彎,“黎太太,我給你一輩子的時間來懲罰我……”
指間真實地感觸到一片冰冷,耀目的光芒刺入她的眼眶裏,蓦地一陣熱流滾落臉頰。
唐安妮哭了。
心,卻在一陣陣地抽痛。
如此相似的一幕,她仿若還能看見那張清隽俊逸的臉孔,聽見他說,“安妮,我愛你,我要讓你變成全世界最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現在,她卻要用一輩子來“懲罰”黎皓遠——
懲罰他心愛的女人一輩子都不能和他一起,光明正大地站在陽光下接受世人的祝福。
又何嘗不是在懲罰她自己?
從此,經年往後,她的心隻能守着一片荒蕪。
年少時那個炫爛瑰麗的夢,終究,煙消雲散。
*
黎皓遠說,他已經讓助理排出行程了,下午便陪她一起去醫院見唐太太。
唐安妮怔怔地看着指間那顆光芒懾人眼球的戒指,默默地點頭,“嗯。”
戒指也是英國皇室禦用的首席珠寶設計師Michelle的經典之作。
與她之前戴的那對螺旋紋彩鑽耳環是一系列的。
當年,姚振宇在英國給她購買訂婚戒指的時候,曾經付了高昂的訂金,請Michelle專心給她打造了一整套的首飾,除了耳環以外,還有項鏈、戒指以及頭飾等。
隻是,到了約定去取首飾的那天,珠寶店的負責人卻告訴他們,那一套首飾已經被人出高價提走了。
珠寶店分文不少地支付了他們協議上注明的違約金,卻無償地贈送了系列中的其中一對耳環給唐安妮,“美麗的女孩,祝你幸福。”
姚振宇氣得将那隻嵌着皇冠的錦盒一下子摔碎了。
他說,她是他的女人,怎麽可以佩戴不知道是什麽男人送的耳環呢?
拉着她,頭也不回地甩門而去。
唐安妮卻很喜歡那對耳環。
在返程的航班起飛之前,她神使鬼差地又來到了那家珠寶店。
負責人一眼就認出了她,慈詳地笑着,又将那隻被姚振宇摔壞的錦盒遞到了她面前,“我已經修好了,收着吧,美麗的女孩,主會保佑你一生幸福的。”
……
唐安妮眼中的淚又流了下來。
主會不會保佑她,她不知道。
但,她卻知道,這一生,她已經是與幸福絕緣了。
餐桌對面探過來一隻修長有力的臂膀,男人覆有薄繭略微粗砺的指腹落在了她溫涼的臉頰上,溫熱的觸感溫柔地劃過她白皙而濕/潤的肌膚,“怎麽又哭了,我又讓你受委屈了嗎?”
他濃密湛黑的眉微微地蹙了起來,深邃的眸底暗潮湧動,似乎正在思索自己又做了什麽讓她難過的事。
唐安妮這才知道,自己太沉迷于往事,讓他誤會了。
低頭,躲開他的大手,她輕輕搖頭,“沒事兒,我……我就是太意外了……”
黎皓遠幽深的眸在她蒼白的臉頰上巡梭了一圈,挾着一種若有所思的審視的目光。
末了,他說,“不用解釋,我懂。”
迷人的眉眼卻是不着迹痕地掠過一絲黯然,“……”
剛才,她說的是“意外”。
意外,通常隻能用于形容突如其來的不幸遭遇。
唐安妮讪讪地笑了笑,“……”
不想知道他那句“我懂”,是指的什麽。
也不想知道他蓦然郁沉的臉色是因爲什麽。
離開餐廳的時候,他走在她的身後,突然又沉沉地說了一句,“很久以前,我也愛過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