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正經的主流學術圈都對這些年輕人的“癡心妄想”認爲是不值一提——這麽多年了,該考古發掘的都發掘的差不多了,唐代在蔥嶺以西活動的時間不算長,留下的遺迹也都被後起的幾個帝國毀滅的差不多了。
不過民間就是喜歡這個,特别是現在的氛圍下,在蔥嶺以西直到波斯的廣大地域内發掘漢唐文物,以證明本朝的統治合法性,卻也是西夏王國的一項重要工作。
可别忘了,大夏王朝的皇族姓李,自稱是唐肅宗後裔!
在這樣的思想指導下,一位優雅的大夏王國皇族還接見了這幾位年輕的小夥子。三怪客對這位年紀相差不大的貴人印象很好。程祁在給《汴京每日讀賣新聞》寫的稿子中提到“這位王子舉止優雅,談吐卓爾不凡,他的智慧與他的相貌非常相稱,我從他身上能夠看到一個國家的統治階層的希望……”
郭山也在給洛陽的《洛水時報》稿件中這樣提到:“他是一位非常善于把握人心的王子,對本國的文化與世界的熱點都很明晰。當我們談到那一場剛剛過去的不幸的時候,這位仁厚的王子流下了眼淚感歎道——祖宗之地,祖宗之民!”
黃陽則在他稍後完成的一篇文章中這樣回憶道:“天底下竟有這樣俊采的人物!王子的遠見令人感到欣慰,相信将來在他的治理下,華夏的文明一定會更加昌盛。”
三怪客補充了給養之後就繼續向南方進發,一路上順着大路前進倒也是平平安安,隻是越往南去,路上的檢查站和哨所也越多,民風也似乎更加剽悍——這從兼有要塞功能的城鎮門口挂着的賞金牌子和人頭都能看出來。
内陸的大陸性氣候已經讓遠離季風區的三位怪客感到渾身難受了,而面對着四周光秃秃的山,程祁也隻想念兩句詩:枯藤老樹昏鴉,古道西風瘦馬……
在江南的時候覺得洛陽、長安已經是幹旱的北方了,到了洛陽,覺得蘭州已經遠在天邊,西出陽關之後,又覺得輪台、喀什、碎葉這些地方仿佛已經與華夏相去甚遠。而隻有到了這興都庫什的崇山峻嶺之中,才真正的體會到,什麽叫做八荒之外。
興都庫什山是音譯,其實是兩個詞的組成:興都(Hindu)還有個更爲通俗的譯名叫做印度(或者梵),而庫什則是王國的意思。合起來大緻的意思就是印度國的高山。
興都庫什山是一座位于世界島中央的高山,也是周圍地區重要的水源地。這個地區如此重要,以至于夏王不敢将之托付給任何一位心腹,夏王國沿着山谷犬牙交錯的分割行省的邊界,分别設立了東北方向上的河中省、位于中間地帶的吐火羅省、位于西部的呼羅珊省和位于南部的旁遮普省。
對于中國傳統史學來說,這裏知之甚少,即便是漢唐這樣的強盛古典帝國,其實際控制力也最多抵達興都庫什山北部的幾個地區,如粟特(昭武九姓——唐代)、費爾幹納山谷(大宛——西漢)。至于吐火羅、健陀羅、旁遮普這些地區,往往要通過求佛法的和尚、絲綢之路的商旅來施加影響,朝廷的天恩已經無限趨近于零了。
但是對于不那麽中國中心的世界史學角度來看,興都庫什山及其周邊地區就不再是中央王朝的威力無法施加的“八荒以外”而是重要的帝國生命線了。
古波斯帝國、馬其頓帝國、薩珊波斯、阿拉伯阿拔斯王朝……許多從兩河流域周邊走出來的帝國最終都會來到這裏。而在夏人西遷之前,中華文明與泰西文明的唯一一次正面對撞也就發生在這裏。
現在的興都庫什山正在夏人的統治之下,慢慢地被納入到華夏的文明體系之中來,曾經因爲戰火而被廢棄的佛經之路也逐漸恢複,古老的絲綢之路也因爲政權的統一而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力。
但直到現在,每一份賣給旅遊者以及大膽的冒險者的地圖上都會用顯眼的字标出來綠色區域、黃色區域以及橙色區域——在早期的地圖上還有紅色區域。
綠色區域是安全的地帶,中心城鎮——人煙稠密的綠洲,波斯人和吐火羅人相安無事,吐蕃人和突厥人其樂融融。這是商路上的核心區域,也是古往今來征服者們用雪亮的刀子和滾熱的鮮血洗了一遍又一遍的地方。就目前來看,夏人還是一個很好的征服者。
黃色區域是一些小綠洲邊上的小鎮,這裏魚龍混雜,有不安分的開拓者,也有盜用身份的江洋大盜,當朝廷的兵馬路過的時候,他們是安分守己的良民,但遇上了落單的旅人,他們立即就會化身窮兇極惡的刁民。
這裏警長可能就是最大的暴徒,而山寨裏可能有一個運行良好的小社會——總而言之,熱血黃沙的西部浪漫,刀客馬幫的江湖情仇都在這裏淋漓盡緻的展現。
而如果說黃色區域是遊走在法律邊緣的灰色區域的話,那麽橙色區域可能就是王國朝廷也放棄治療的結果。那裏大大小小密布着成百上千個部落,每個部落都有自己的獨特文化和傳統。夏王國正處于高速擴張的時代,除了剿滅那些鬧事的出頭鳥之外,大多數時候也難得管他們。朝廷與那些窮山惡水之中的刁民,正如中原王朝與西南地區的各部夷人一樣多以羁縻爲主,做個和事老,大家相安無事——當然,這隻是現在而已。
根據大夏王國到宋國的訪問使者考察西南的結果,王國說不定就什麽時候也要“改土歸流”來一發。
程祁他們就是這樣,跟随着一群從内地來的佛教徒來到了著名的巴米揚大佛所在地-巴米揚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