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場保衛戰中,中尉帶着人守衛着同向殖民地總督府的一個三層酒樓。他們用連珠槍構建起水潑不進的火力網,在這道火力網前面,倒下來成百上千的人。
阿卡也親手殺死了不少與他一樣黑皮膚的人,看着那些和自己長的很相似的人拿着收割農作物用的鐮刀,不要命的喊着巫師教給他們的咒語沖上來,阿卡的心情開始時緊張的,然後亢奮,慢慢的,他打光了一盒又一盒+的子彈,緊張的心情竟然慢慢地平複了下來。好像子彈攝入對方的身體,也和打在練習用的芭蕉樹上沒有什麽區别。
戰鬥結束之後,阿卡清點了一下倒在自己防禦的方向上的屍體——是一百二十三還是一百三十二?這麽多年過去了他不太記得清楚了。
但因爲這次戰鬥中的卓越表現,他被中尉推薦獲得了勳章,并被授予了下士的軍銜。今天晚上,退伍老兵阿卡又一次莊嚴地帶上了那枚有些氧化了的銀質勳章,準備再一次——消滅敵人,拯救生命。
從零點過了之後開始到兩三點鍾的時候,客棧裏已經收容了從城市各處跑來避難的市民近百人。而人數還在不斷增加——守衛者們用各種自制的武器已經打退了幾波暴徒,并且爲了震懾宵小,他們果斷地把這些暴徒的屍體倒吊起來,挂在街頭的樹梢上。
而黃太吉在仔細地觀察了城内各處情況之後對程祁道:“情況不容樂觀,恐怕城内的官員已經失去了對局勢的控制。我看我們要想法子設法突圍了。”
“你可以看到,暴亂是幾乎同時在數個街區發生的,現在幾乎已經遍布全城。出了這麽大的亂子。不論是軍隊還是治安警察都沒有一點彈壓的迹象。這隻能說明——要麽他們本身就是暴亂的組織者和參與者,要麽他們已經被暴亂者斬首了。”
黃太吉放下望遠鏡:“事不宜遲,立即轉進吧。”
轉進大師黃太吉的話程祁還是要聽的,不過向哪裏轉進就成了一個問題。黃太吉仔細地觀察了一下:“我建議向北撤離。火車站在城北。這麽多人,隻能通過火車撤離。換别的方法都不行。”
老闆聽到了這樣令人喪氣的言論,不禁着急了:“要是撤離的話,那我這個店……”
黃太吉道:“舍财保命吧老闆,全城都陷入暴動了,外面還有幾十萬的回鹘叛軍,我們現在隻有不到十枝長短槍支,彈藥加起來也不過幾百發。即便守得住今天,也撐不到日落。到時候再想要撤離就難如登天了。”
說着,他拿來地圖,手指順着鐵路線向北劃去:“這裏是蘋果城阿拉木圖(阿拉木圖是哈薩克語中盛産蘋果的地方的意思)。我們就去這裏,這裏是夏軍北方司令部的所在地,戰略中心,應該是安全的。”
程祁大聲地招呼來夥伴們,把黃太吉的決定告訴他們。
阿拉木圖雖然也是夷播省的重要城市,但因爲是北方司令部的駐地,城市裏的軍隊及家屬占了絕大多數,馬巍的勢力未能滲透進去,而黃太吉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底褲,明智的爲自己選擇了一條安全的撤退道路。
哈薩克省幾乎沒有什麽城市,說的偏激一點全都是草原和沙漠。位于夷播海(巴爾喀什湖)南岸的阿拉木圖恰好位于夷播省、哈薩克省與東部的伊犁州的交彙之處,戰略地位十分重要。
北方司令部在此駐有重兵:精銳的騎兵第五師、第十七師和第二十師均住在此地。按照此前黃太吉從中校那裏獲得的情報,第五師已經整裝待發,第十七師作爲預備隊也被動員了起來。加上從南方趕回來的騎兵第一師,三個滿編騎兵師足可以打一場滅國之戰了。
古蘭丹姆帶着孩子們也來到了大廳,客棧裏還在源源不斷的有新的逃難者前來避難。甚至都來不及趕制工具幫他們驅逐那些可惡的暴徒,黃太吉也不免感慨:未曾武裝的平民在面對暴亂的時候無異于羔羊。但訓練有素的士兵哪怕隻有一個小隊,也足以鎮壓整個街區。
不過黃太吉同樣也相信另一句話:一隻獅子帶領的一群羊,要遠遠勝過一隻羊帶領的一群獅子。他迅速地把集中在大廳裏逃難的市民們分成了若幹組,每一組中都安排了幾個強壯的青年,給他們分發了廚房裏的刀具,然後給女人們和小孩們分發了幹糧包裹等東西。等到天蒙蒙亮的時候,大家痛飲了一頓美酒之後,擺出一字長蛇陣,尖兵打頭,婦孺在中間,阿卡和郭山在後面壓陣,大家一起浩浩蕩蕩的向火車站進發。
老闆雖然有些舍不得自己的家業,但是卻明白這時候再糾結于黃白之物那就是自尋死路。他也背起大包小包,與黃太吉等人一起出門逃難去——将來的帳,等着将來再和叛軍去算吧。
從客棧到火車站隻有五六裏路,但是這短短的路程走起來卻并不簡單,一路上,他們不時地會遇到倉皇逃跑來的難民,還有提着滴血的刀的暴徒,隻是那些暴徒都是欺軟怕硬的好手,他們看到這麽浩浩蕩蕩的隊伍,隻敢在幾百米外晃悠,并不敢上前砍殺。
當路過一片住宅區的時候,聽到裏面傳來的尖叫聲和求救聲,黃陽突然忍不住了:‘我要去救他們!”
黃太吉斥責他道:“現在脫離大隊伍就是死!”
黃陽道:“可是如果聽到求救聲而無動于衷的話,我這輩子都不會心安的!”說着,他拔出手槍就要過去,程祁喊道:“黃陽,等我一個,咱哥倆一起去!”
“真是傻瓜。”黃太吉嘀咕道:“你們快去快回!盡快追上我們!”
黃陽與程祁對他們招招手,小跑着跑進了最近的一座住宅,一進屋子他們就聞到了極爲濃烈的血腥味,上樓一看,男主人趴在地闆上,睡衣的後心被血迹染開了好大的一片,顯然已經沒救了。程祁推開睡房的門,見到了宛若地獄的一幕:
年輕的女主人被扒光了衣服,身上滿是受辱的痕迹,她的頭發淩亂,脖子上被割開了一道口子,醬色的血漿從傷口噴射出來,把床單都染紅了大半。在她的床下,一位嬰兒蜷縮在地上。黃陽心疼的将孩子抱起來,卻發現孩子也已經沒了呼吸。
“真是禽獸啊!”黃陽含淚吼道,此時程祁聽見後面的另一座院子裏好像傳來了呼救聲。他趴在窗戶上向外看去,隻見樓下對面一間小院,那戶人家燈火閃爍,似乎暴徒尚未離去。
“走!去那邊!”程祁拉了一把黃陽,兩人連忙從後門出去奔到那小院裏,隻聽見屋子裏傳來青年女子受辱後的啜泣聲與暴徒得逞之後的狂笑。
“下地獄去吧!”程祁大吼着沖進屋子,擡起手槍對準一個正在低頭系褲腰帶的暴徒的腦袋就是一槍。屋子裏開槍之後的回聲震得他耳朵有些疼,但那白花花的腦漿與血漿一起迸射出來,卻讓他更感到無比的惡心。
黃陽一手拿着一支左輪,左右開弓對着兩名暴徒各來了一槍。把他們打得心髒爆裂,死相難看。
程祁注意到牆角蜷縮着幾名衣不蔽體的女子,他走過去把她們拉起來:“沒事了,沒事了。壞人都死了。”
可憐這些女子,一個個神情呆滞,目光無神,程祁覺得自己拉着的好像不是個活人,全都像是木頭人一樣。連戳一下也不會“哎喲”一聲。心裏不由得想到,她們大約是今晚受到的刺激太過,恐怕一時還無法适應。
黃陽數了一下,這裏有三個女子,可是要怎麽安置她們卻成了一個大問題。就她們現在的精神狀态,指望她們能跟上隊伍行動似乎是不可能的了,要丢下她們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況,他們注意到别處也同樣還有呼救的聲音,到處都有暴亂在發生,他們可不能在這裏耽誤時間。
“帶她們走!”程祁眼珠一轉,計上心來。隻見他把那幾個暴徒的腰帶都解下來纏在一起,然後把這幾個女子都串成一串,黃陽在前面牽着她們,如同牽着羔羊一樣往前走。
程祁在前面打頭,又進了另一間屋子,這裏同樣慘不忍睹:男主人死死地掐住了一名暴徒的脖子,直到他的後心被一把鋼刀穿透也沒有松手。女主人撲倒在門檻處,死死地抱住一名暴徒的腿,她被打得鼻青臉腫也死死地不撒手。程祁上去就是一槍把那名暴徒打倒後發現女主人也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夫人,夫人。”他把女主人擡起來:“沒事了,沒事了,我們帶你離開這裏。”
女主人倒在地上,細弱地道:“我……不行了……我們……在一起……去找我的孩子……他們躲在……”順着女主人最後指的方向,程祁在柴房裏找到了瑟瑟發抖的姐弟倆,當他把他倆帶出來的時候,女主人已經沒有了呼吸。
眼含着熱淚,強忍着悲痛。他們将這一對夫妻倆擡進堂屋,蓋上一床床單,最後放上一把火把整個屋子都燒掉。
姐弟倆抱着家裏的一個傳代的紫檀木匣子,擦幹了眼淚,跟着黃陽他們一起離開了這個傷心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