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他還沉醉在遠方姐姐那迷醉的嫣紅臉蛋中的時候,卻被一群粗魯的汴京友人給掀了被子:“起來,起來,太陽都曬到屁股了!”
程祁揉揉眼睛,抓緊了枕頭,嘴裏還嘟嚷着:“說起來你可能不相信,是床先動手不讓我起來的。”
不過,黃陽和郭山的恫吓之下,程祁還是乖乖地起了床:“你在不起來,我們就讓芳芙把你叫起來了!”
盡管有位阿妹來掀被子不是什麽不好的事情,不過程祁不想和兩位學友一起分享被美女掀被子的快樂。
黃陽其實是逃難過來的——程祁跑路去了洛陽,彭友直并沒有發現——他正忙着操心四級議會的事情。彭大主編可不僅僅是一份文學報紙的主編,他還是一位四級議會民意代表的高級幕僚。眼看着四級會議年度大會的時日不遠,催稿這種小事都來不及過問,全權交給了自己的小妹彭幼岑,而他卻沒有想到,彭幼岑已經被黃陽君用一篇《孤島金剛》給降服了,天天纏着黃陽要看續作,逼得黃陽在繁重的課業之餘整出來了諸如《金剛大戰古其拉》、《櫻花中的金剛》、《金剛大戰孫悟空》之類一聽名字就是騙錢的玩意兒,而且黃陽害怕有損自己将來的清譽,還弄了一個筆名叫做“荒唐”來表明這一系列作品其實是真的很荒唐。
即便已經這樣節操丢盡,黃陽還是滿足不了催稿少女的更新欲,隻好高挂免戰牌,與郭山一起落荒而逃來到洛陽。
至于郭山嘛,他來洛陽純粹就是爲了追星了——沒錯,陳圓圓所在的慶春班來到了洛陽獻藝,他老人家也就坐着火車唱着歌跟過來了。
“今晚新版《陳三兩》在洛陽有名的牡丹樓首演,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到了票。”郭山得意洋洋地賣功:“都去給陳大家捧個場啊。”
衆人自然都是要去的,而且還憋足了勁兒要給陳圓圓叫好。隻是現場的反映讓他們有些尴尬——群衆喜聞樂見的那些戲份都被删的幹幹淨淨,還改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結局,不等最後一出謝幕,已經有人嚷嚷着要退錢了。
眼看着局勢有些失控,戲樓老闆趕緊出來安撫各位大爺,還承諾馬上就給大家上演原汁原味的經典版本,弄得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了許久的三位戲劇改良家都尴尬不已。
“素質,都是素質!”程祁沉默了許久道,“國人的素質太差了!”
“對,都是愚夫愚婦!”郭山也趕緊給自己找下馬台:“他們不懂得,這才叫真正的藝術。”
黃陽鼻孔朝天:“我是知道了,他們隻能看到金剛打小兵,看不到人力對自然的征服。”
最後三位戲劇改良家總結道:不是兄弟我不會改戲,而是自古上智下愚不移,這些販夫走卒根本不懂得欣賞什麽叫做藝術。
如此掩耳盜鈴了一番之後,三位戲劇大師走出戲樓依然感到孤風自賞,不勝悲哀:“多麽感動人的悲劇,隻有悲劇才叫藝術,喜劇都是鬧劇。”
“除非是含淚的喜劇才有稍微的可取之處。”
“國民性如此,奈何奈何。”
“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這可是亞聖孟夫子所說的,難道還會錯嗎。”
三位傑出的文藝理論家一唱一和的在門口一邊等出租馬車一邊說着群口相聲,沒想到卻吸引了一對路過的拎着皮箱的青年男女。
他們身穿着短小精幹的胡服短襖,男的留着短發,女的紮着馬尾辮——這一身裝束一看就知道是北方大遼的留學生。
遼高宗下《尊古改制诏》的時候,曾經推行過一段時間的所謂華服運動,即去契丹本民族的服飾和發型,改用南方宋朝的服飾和發型。但是在蕭皇後臨朝稱制時期,又采納了軍部的意見,從戰争的實際出發,規定軍人可以留短發,穿窄袖紐扣對襟的軍服。因爲遼國實行全民義務軍制度,基本上成年有民權的男子都留短發。但也有少數仰慕南朝繁華的人,一退出現役之後就立即留發、恢複了廣袖寬袍的漢裝。
這一對遼人青年男女打量了他們一會兒後,那位女子先過來拱手道:“三位先生有禮了,在下兄妹初來貴寶地,不知南北,還請指教一個方向。”
原來是問路的啊,三位藝術大師面面相觑:“其實我們也是外地人。”
“啊,對不起,打擾了。”遼人姑娘道歉道。
程祁忽然心念一動:“你們是大遼來的留學生麽?”
“我們是大遼來的,不過不是留學生。”遼人男子道:“我們隻是聽聞南國洛陽群賢畢至,特地前來拜訪朱之瑜朱祭酒的,聽說他在洛陽高等師範學堂,但我們出了火車站之後似乎就迷路了……”
洛陽火車站在城北,洛陽高師在城西,如果走外城環線的話,很快就能到,可是他們的車夫好像是個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收了兩位大遼外賓一筆頗爲不菲的車馬費,卻把他們丢在城裏一處街道上就溜之大吉了。
他倆在街頭溜達了許久,好容易看到這裏似乎聚集着不少人,便過來碰碰運氣。
“可不是巧了麽。”程祁笑道:“我們與你們一樣都是外地客,不過我們就住在洛陽高師——走走走,千裏相逢就是緣。咱們先一起去吃點兒地道的洛陽菜,然後一起回學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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