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多建立了一個小型通訊分組,闫儒玉、維少、金子多、黑包公、臧洪波五人可以透過警用耳麥聽到彼此的談話。
可是問出20年前的事,闫儒玉便知道失言了。
他立馬又道:“從他公司的’客戶’名單開始吧,看來他跟許多達官顯貴有合作,20年了,曾經隻爲某個利益集團提供服務的’公司’,恐怕已經開始獨立運營,而不僅僅是受雇于某個手握權力的人。”
黑包公略一思忖,對孫朗道:“說說你的公司是怎麽崛起的吧,當年你從曹耀華公司奪走了那麽多地産項目,背後一定有人幫忙吧?”
“也是機緣巧合,趕上換屆,原先的規劃局長謝必安被調走,範天舒坐了他的位置,我以前就跟範天舒接觸過,試探地給他送了些好處,他沒拒絕,等他上位,我又去找他,能看出他也是在試探,給了我一個小項目。
我當時留了個心眼,項目幹得又好又快,還把利益全部給了範天舒,就算是表明誠意吧。
他很滿意,不再試探其他的地産商,隻跟我一家——呵呵,有個詞叫’戰略合作’,我倆也算是吧——後來,你們應該查到了,曹耀華倒了以後,他原先拿到的項目全歸了我。”
“那看來你很有先見之明,提前就看好範天舒了。”
“别,你可别給我戴這個高帽子,我就是個生意人,當官的之間怎麽鬥,都不關我的事兒。”
“可你知道提前巴結範天舒。”
“規劃局的領導其實就那麽幾個,謝必安當局長的時候,大頭當然都是他的,可惜他已經跟曹耀華合作了,根本不會正眼看我。
我能有什麽辦法,範天舒手上的資源雖然少,但是聊勝于無,我隻能去巴結他這樣位于權利邊緣的人。”
“當年你跟曹耀華熟嗎?”
“呵呵,人家可是叱咤風雲的大佬,在地産這行兒,哪兒有不熟悉他的,至于他知不知道我,我就不清楚了。”
“除了經濟犯罪以外,其它的呢?”
“我隻管錢的事兒,真的,其它的一概……”
“提個醒,兩天前有人花錢雇了一名狙擊手,想要殺死一名叫闫儒玉的刑警。殺人滅口的原因……我們有理由人爲,是因爲他在查一樁舊案。
據被我們抓住的狙擊手回憶,向他支付現金的人正是你的一名手下。”
“警官,你也說了,是我的手下,不是我,至于我的手下……呵呵,有人背着我貪錢我都不知道,你現在無論說我的手下幹過什麽,我都不會覺得以外。
我知道的,全告訴你們,至于别人背着我做的事,你們去找别人。”
……
對孫朗的詢問,比想象中要順利,他知道事情已經敗露,即便他不招認,他的助理李奕清也會把公司行賄和洗錢的違法勾當供得七七八八,所以他痛快地承認了這些罪名,也給出了所謂的“客戶名單”。
但對于經濟以外的犯罪,他全部一問三不知。苦于沒有證據,警方無法就暴力犯罪對他進行收押審訊。
對闫儒玉來說,這遠遠不夠。
畢竟他的初衷可不是抓什麽貪腐商人。
那些葬身火海的警察,還有曹耀華的死,真的跟孫朗沒關系嗎?
“同志們,我說兩句,”審訊結束,耳麥裏傳來臧洪波的聲音,“孫朗提供的名單裏,的确有我想要的信息——公安部長江平的名字也在這份名單上。”
“怎麽,目的達到要退出了?”維少問道。
“正相反,”臧洪波道:“這點事兒還傷不了江平。他畢竟是公安部長,想從他這兒行方便撈油水的人太多,不乏從事反腐工作的人。
而一旦人證物證移交給反腐部門,我懷疑,會有人替他掩蓋。
憑咱們現在掌握的這點證據,根本動不了他。”
“那你的意思呢?”黑包公問道。
“我們把他的名字從名單上抹掉,再跟孫朗講明利益關系,讓他不要亂說話。
絕對不能打草驚蛇,想要扳倒江平,必須讓他跟命案扯上關聯,抓捕、審訊的全過程都必須在咱們手上,這樣才能保保證坐實罪名,讓他沒有可乘之機。”
“不行!這可是篡改證據!犯法的!”黑包公立即反對。
金子多也道:“這麽做不妥吧?”
闫儒玉卻道:“你怎麽知道江平手上一定有命案?”
這話是問臧洪波的。
臧洪波從容道:“我自然有獲得消息的途徑,你忘了嗎,20年前那些警察被燒死的時候,江平就是廳裏數一數二的領導,他想掩蓋真相,易如反掌。
我們一直都知道兇手是他,隻不過沒有證據。”
闫儒玉不再說話。
官商黑中最容易突破的商已經被拿下,按照他的計劃,該順藤摸瓜把“官”也揪出來了,最後把“黑”揪出來,20年前的事總能真相大白。
可是顯然,臧洪波中途改主意了。
但如此一來,也讓闫儒玉起了懷疑,究竟爲什麽變卦,真是如他所說的顧慮嗎?
臧洪波和他身後的勢力,究竟想要幹什麽?
這些疑問,闫儒玉統統按下不表。
耳麥裏,黑包公和臧洪波争論了幾句,最終,因爲臧洪波官最大,黑包公不得不聽他的。
闫儒玉問道:“僅有的線索被你按下來,好像我們又要變成無頭蒼蠅了。”
“未必,我這兒有一條線索。”金子多道:“孫朗是在接到一通電話之後匆忙準備外逃的。”
“一定是這通電話透漏了什麽消息,讓他外逃!”
“沒錯。”金子多繼續道:“雖然對方使用的是匿名号碼,但幸運的是,孫朗的手機會自動通訊錄音,我找到了這通電話的錄音内容,你們可以聽一下。”
錄音剛剛播放了幾個字,闫儒玉便渾身一個激靈。
他确定,他聽過那個聲音!
就在市廳發生爆炸的當天,他和吳錯一起去走訪了規劃局退休的副局長李盼。
那個沉迷釣魚的老人。
是他的聲音!不會錯!
那個沒什麽實權,怎麽看怎麽無害的李盼跟孫朗交情匪淺,而且還充當了通知孫朗逃跑的角色!
他藏把自己摘得也太幹淨了!這家夥絕對不簡單!
闫儒玉有預感,李盼是條大魚。
可是,除了他和吳錯,其他熱恐怕都還不知道。
一想到臧洪波的反常,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被闫儒玉咽了下去。
再等等,看看這家夥要幹什麽。
就在這時,臧洪波卻突然問道:“哎,我說,你們覺不覺得這聲音有點熟悉?”
闫儒玉一愣,問道:“你聽過這個聲音?”
“嗯,爲了那樁舊案,我去詢問過李盼——規劃局的副局長,我怎麽覺得,這是他的聲音。”
闫儒玉突然覺得,一切來得太容易了。
關于公安部長江平,關于孫朗那個手腳不幹淨的助理,關于李盼,這個臧洪波似乎是有意将這些線索送到他眼前。
爲什麽?
他這麽有本事,爲什麽還要跟自己這個小警察尋求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