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焦屍上剝離到一塊尚未完全燒毀的身體組織。”徐行二道。
“隻有一塊?”
“是,再也找不出可供進行DNA檢驗的第二塊了。”徐行二道。
闫儒玉點頭,“能說說這塊組織的情況嗎?從哪兒剝離出來的?”
“焦屍在現場呈仰卧姿勢,我嘗試将屍骨搬進屍袋的時候一塊燒焦的組織從……大概是臀部位置自然脫落,我将那塊組織一同裝進屍袋。
帶回來以後,我發現隻有這一塊組織可以用來檢驗這具屍體的DNA,所以……”
“所以檢驗結果就是屍體的身份是魏無羨。”
“沒錯。”
闫儒玉又問明輝道:“案發當天,魏無羨的行動軌迹出來了嗎?”
明輝道:“出來了。
魏無羨待業在家,從早到晚都沒出過門,隻是……臨死前他曾開車去過一趟超市,從當時的超市監控錄像來看……魏無羨那是一次大采購。
所以……我們才認定了他是受害者。”
小白也點頭附和,“是啊是啊,從處理屍體的手法來看,兇手是有預謀的,知道自己要殺人,或者已經殺了人,哪兒還有閑心逛超市,一定是魏無羨從超市回到家以後遭遇了不測。”
闫儒玉緊皺着眉頭。衆人都不做聲,徐行二暗暗松了口氣,看來晚節是保住了。
闫儒玉又問金子多道:“你這邊呢?查到什麽了?電話記錄、銀行轉賬記錄……随便什麽,有沒有異常?”
“銀行記錄得話……說起來算不上異常,隻不過……有些奇怪……魏無羨怎麽說也是一家企業的高管,收入不少,可他家好像沒什麽存款——除了他被解聘時得到的那筆補償,他家就再沒什麽錢了……
不過,考慮到他老丈人剛剛給兒子買了房,而老丈人一家收入又很少,我就查了他過往的銀行流水,發現他發薪水的第二天,錢準被轉走一大半……正是轉到老丈人卡上的,而魏無羨兩口子幾乎隻留一筆生活費……現在懷疑是他妻子進行的轉賬操作。”
闫儒玉點頭,“牽扯到錢了……頻繁給老丈人轉賬、失業、老丈人家還給小舅子買了房……總感覺有一條跟錢相關的暗線,我們還沒揪出來……會跟作案動機有關嗎?”
他不過是自問,并不等待有人回答,很快他又問道:“這幾個人怎麽會都出現在魏無羨家?是他老丈人一家子一塊過去走親戚嗎?”
“應該不是,”明輝道:“據鄰居反應,因爲爆炸發生當天魏無羨和妻子吵了架,好心的鄰居還開門出來勸了幾句,如果老丈人一家都在,應該會聽到勸架聲吧?鄰居卻說沒聽到。
之後,鄰居對魏無羨家的動靜也格外留心,隻注意到有個男人杜小澤罵罵咧咧地敲門,是獨自一人來的,而不是一大家子一起。”
金子多插話道:“通話記錄能夠佐證,老丈人一家應該是分别去到魏無羨家的。
這一天裏,魏無羨及其妻子杜若的手機總共撥出去通電話。時間分别是:
6:05;魏無羨的手機打給老丈人,通話時長3分鍾。
9:25;魏無羨的手機打給丈母娘,通話時長7分鍾。
13:28;杜若的手機打給弟媳婦,通話時長5分鍾。
14:49;杜若的手機打給弟弟杜小澤,通話時長4分鍾。”
闫儒玉思忖片刻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臧洪波問道。
“大概吧,”闫儒玉道:“一開始,我最費解的問題是,這起案子的兇手自相矛盾,甚至,我都忍不住懷疑,兇手會不會是兩個人,可是現在我想通了。
絕望下的犯罪,希望下的毀屍滅迹。”
最後一句話讓衆人摸不着頭腦,闫儒玉解釋道:“看看兇手的行爲:知道自己不是杜家所有人的對手,便将杜家人分别約來,各個擊破——這是他的預謀,說明他是動了腦筋做足了準備的。
可是既然有準備,爲什麽不準備得充分些?爲什麽不隐藏通話記錄?——一周前他還在科技公司工作,哪怕出于職業習慣,沒理由考慮不到這一點,爲什麽呢?”
闫儒玉環視一圈,“再看看殺人後處理屍體,那可真是滴水不漏。
一次煤氣爆炸基本上毀掉了現場的所有痕迹——我看這次的現場痕檢報道就沒什麽有價值的線索……”
“是。”明輝點頭道。
闫儒玉繼續道:“還有五具屍體,燒得多細緻啊,僞裝得多妙啊——妙到騙過了我們,讓我們在确認屍體身份時出了錯。”
徐行二覺得今天簡直是在坐過山車,心一會兒提起來,一會兒放下。
“殺人時的粗心,和毀屍滅迹時的細緻,這不就是矛盾嗎?問題是,爲什麽存在這種矛盾?
因爲兇手的心态發生了轉變。
他是抱着魚死網破同歸于盡的心情去殺人的,他根本沒考慮會不會被抓,被抓了會怎麽樣,他隻想着殺人。
甚至,他殺人的時候已經下定了自殺的決心,所以,他既有預謀地殺人,又不太考慮後果。
五條人命啊,這樣的大案,兇手自己應該也知道跑不了了吧。
可是,等殺完了人輪到自殺的時候,他又後悔了。
這種心态其實是有案例的,最典型的表現是在相約自殺的案件中。
兩個人相約自殺,其中一人無法對自己下手,于是約定由另一人将其殺死,另一人再自殺。
殺死對方以後,另一人不想自殺了,便故意少服食安眠藥,讓人有機會把自己救活,或者故意讓人發現自己自殺,以受到外界阻止。
扯遠了……繼續說案子。
本案中,魏無羨去超市買東西……而且你看他買的都是什麽,辣條,他家又沒小孩,一個大男人突然對水果、零食興趣暴增——這不正是對生命的熱情被點燃了嗎?他甚至還捎帶着憶了一下童年。”
“這也太……”臧洪波想說出“扯淡”二字,可是一看吳錯滿臉信服的樣子,便又改口道:“呃……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