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你的剃須刀,我看挺好用的,給我弟吧,他家條件不好,你有空再買一個……”
“冰箱快空了,你等會兒出去采購……”
“不是你把東西拿回娘家的嗎?”一直呆坐在沙發上,看着妻子陀螺一般搜刮家裏東西的魏無羨終于發話了。
“老魏,幹嘛?你要跟我算賬了?結婚前咱們可都是說好的,我家條件不好,我得是不是補貼一下家裏,你也同意。”
“嗯。”
過往的每一次吵架戰績都足以說明,魏無羨說不過這個尖牙利嘴的女人。
他隻能咕哝一聲,出門,避免一觸即發的争吵。
等出了門,他才又想起,那個消息,忘了告訴她。
魏無羨失業了。
他在一家互聯網公司做部門主管,這本是一份收入優渥的工作,可誰成想,公司轉瞬間被收購,轉瞬間被砍掉了一大半非核心業務。
很不幸,他領導的部門也在其中。
魏無羨其實不太害怕,過了而立之年的他早就不想繼續沒日沒夜地加班——尤其是,不久前他曾親眼目睹一位同事腦梗發作,死在隔壁辦公室裏。
過勞死似乎總與這些創業型的互聯網公司搭邊。
魏無羨其實有點開心,有個哥們兒撺掇他合開酒吧,已經有一陣子了,他一直猶豫,現在,天時地利人和總算都合适了,他可以去完成年少時的夢想,詩和遠方一把了。
可但他查了一下自家銀行賬戶,小數點前的零,和小數點後的兩個數字簡直令他頭暈目眩。
“錢呢?”他問妻子杜若。
“什麽錢?”
“咱們家的錢啊!存款!我這些年掙的錢,你說你幫我存着,以後咱們做點生意……錢呢?”
“哦……那個啊……我不是想着,父母養我也不容易,應該報答……你别跟我急啊,看你吧,小肚雞腸的,父母能花咱們的錢嗎?最後不都是幫咱們存着……”
“那你去要回來。”
“這……老魏你今天咋了?咋突然問起來錢的事兒了?……這都已經給出去了,再往回要,我多沒面子……”
魏無羨就知道,潑出去的水怕是收不回來,他握着有些顫抖的拳頭,垂死掙紮道:“我失業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他不知道迎接他的将是更猛烈的暴風雨,還是來自妻子的真心幫扶——雖然他知道後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還是樂意列出這種可能,哪怕是讓自己受到點安慰也好。
跟杜若這樣的女人生活在一起,若沒有一點阿Q精神,怕是要抑郁的。
“啥?!”杜若先是一驚一乍了一下,通常她就是這麽對魏無羨表示關心的,“你一個大老爺們兒,失業?怎麽着,你不賺錢養家還有理了?還想讓我從娘家拿錢……”
魏無羨攥緊的拳頭松了松。
他突然看見了客廳魚缸裏養的綠毛龜,真是越看越像自己。
綠毛龜背着殼兒,尚能在魚缸的一方天地裏暢遊,尚能不愁吃喝,自己呢?背着媳婦一大家子,就要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了。
魏無羨已經生不起氣來,他隻恨,恨這個女人将自己拖累成這樣。
當他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他覺得自己該幹點什麽。
一小時後,他做出了決定。
他先坐上了一輛前往南郊的地鐵——他有幾年沒乘坐過地鐵。今天是工作日,而且趕上了早高峰的末尾,地鐵上人依然都多。這使魏無羨想起了曾經創業的日子,不就是這般嗎?
如今苦盡甘來,可拼了青春換來的甘甜,自己怎麽就沒嘗到呢?
他看了看周圍鮮活的生命,真羨慕啊,如果時間能倒流,他有機會重新選擇,一定不會這麽過。
可事已至此……
南郊,魏無羨的家從前就在這兒的村子裏,隻不過從父母那一輩起陸續搬走。
魏無羨記得,小時時候他的父親層帶他回來看望爺爺奶奶。
他已許多年沒回過這裏,驚喜的是,他竟很快找到了當年那個村子,還找到了爺爺奶奶的墳。
他又有些後悔沒帶點燒酒和紙錢,記得爺爺以前最愛喝燒酒奶奶每頓飯都要給他燙上二兩。
不過也無所謂了,很快就能見面了吧。
他在心裏對爺爺奶奶說了些話,承認了一些事,忏悔了一些事。
然後,他徒步走到了附近的農貿市場。
他需要幾件趁手的工具,農貿市場是再好不過的選擇,那裏的商品自帶着一股粗犷的氣息,似乎随便一砸一磕一勾一刺就能要了人命。
那裏也沒有監控攝像頭,死無對證。
走進農貿市場,魏無羨先看中了一個鈎子,就是賣肉攤子上用來勾住大塊的豬牛羊肉的鐵鈎子。
那東西看起來粗壯無比,又十分尖利。
他甚至已經想到妻子杜若被勾在上面的樣子。
鐵鈎自她下巴正下方的脖頸刺入,穿過那條狠辣的舌頭,直勾進她的腦子裏,她驚慌地瞪着眼睛,身體痙攣。
魏無羨意淫一番,感覺真不錯。
可理智又告訴他,不能去買那鐵鈎,連問都不行。
去賣肉攤上買一根鐵鈎,生怕肉攤老闆記不住他嗎?
低調,低調,他需要更普通的工具,和不引人注意的購買方式。
等魏無羨走出農貿市場時,他手裏多了兩個黑塑料袋。
其中一個裏面放了一把至少20公分的西瓜刀。小攤老闆一個勁兒沖魏無羨誇贊:“隻管放心用,不快你拿回來,我天天都在這兒,包退換。”
退換?呵呵。魏無羨心情大好,禮貌地道了謝。
另一個塑料袋裏是一捆麻繩。
“回去捆麻袋,好滴很!家裏三年不用買繩子了!”
許是太久沒逛過農貿市場,魏無羨覺得這兒的東西可真便宜。
付錢的時候,他甚至想說一句“别找了”,最終還是忍住了。
淡定,淡定。
一想到即将擺脫那個女人,他的心已不可抑制地歡欣雀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