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率低呗,尤其是關老師帶的研究生,延遲畢業那是家常便飯,他有個外号,叫延老頭兒,延遲的延……
反正,我以後是不考研,就算考,也不考本校的,受罪……”
“哦?關老師要求很高?”
“高?呸!”染發的男生露出不屑的表情。
“你倒是說說呀。”明輝拿胳膊肘碰了碰他。
男生道:“好吧好吧,我就跟你一個人說,你出去可别亂傳。”
明輝點頭,如小雞啄米。
“他家不是有個設計公司嗎?但凡他帶的研究生,都去他家的公司……說是實習,其實就是壓榨人家的勞動力。
實習工資頂多五六百,這都什麽年代了,随便找個什麽工作,哪怕是掃大街,也不止這個價吧。
弄的那一幫研究生一個比一個窮,飯都快吃不上了。
可不去實習又不行,誰敢跟導師說不啊?還想不想畢業了?”
“真的假的?誇張了吧?”明輝聳聳肩,顯然不太相信。
“騙你幹嘛,我們班有個女生,男朋友就在讀研,她讓我們千萬别考本專業的研究生。”
一直在吃零食的胖子插嘴道:“這你也信?我看她是忽悠人,咱們都不考,就她考,她考上的可能性不就高了嗎。”
“嘿,胖子,沒發現呀,你還挺有腦子的。”
胖子不搭話,繼續吃薯片。
明輝在教室裏環視一圈,“你們說的女生也在這兒嗎?”
杜遠伸手一指,“就那個,叫李果聰。”
明輝順着他所指的方向一看,是個短發的女生,看背影挺苗條的。
明輝又問道:“那這些矛盾,你們跟警察說過嗎?”
“不清楚……那幫研究生肯定說過吧,嗨,說也沒用。”
“哦?”
“你讀文科的不懂,我們理科的專業,但凡導師跟外面的公司挂點勾,哪有不壓榨學生的,太普遍了。”
明輝皺緊了眉頭。
由于公安類大學的特殊性,明輝還真沒法體會這些學生所說的壓榨。
她既唏噓,又覺得有些新鮮。
就算是學校給這些學生上的最後一課吧:社會是功利的,工作是得不到平等報酬的。
誰能想象,這些本該對未來滿懷希望,熱情高漲地投身工作的年輕人,當他們真正踏入社會時,懷揣的是一顆多麽事故的心。
接下來的閑聊就沒什麽有價值的信息了,直到下課鈴響起,明輝匆匆跟幾個男生告别,遠遠跟着李果聰出了教室。
一出教學樓,李果聰就東張西望起來,很快她就在人群中找到了——那應該是她的男朋友。
男朋友接過她的書包,幫她背着,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往食堂的方向溜達,接下來應該是沒課了。
明輝快步跟到近前,隐約聽着兩人的談話。
李果聰:“你工作的事兒怎麽樣了?”
男朋友:“早上剛去一家設計院面完試——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家。”
“你的第一選擇?”
“是啊,他們肯要我就好了。”
“一定會的。
那……你畢業的事兒怎麽辦?老關死的真不是時候,他死了誰管你啊?”
“死了才好呢,不然我也得受他壓榨,鬼知道猴年馬月才能畢業。”
“别瞎說,你沒看新聞啊?警察都來了……”
“當着警察的面當然不說那些,我又不傻。”
“我看,就數你最傻……”
後面的對話便是兩人你侬我侬,正在明輝聽得牙根子發酸的時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秦守如。
“你怎麽來了?還是……一直沒走?”
秦守如晃了晃手裏的一本小說,“我看學校附近有個書店,進去轉了一圈,買了兩本,覺得就這麽回去太可惜了,就拐回來,找了個自習室,看了會兒書。”
“不錯嘛。”明輝接過他手中的書翻了翻。
“嘿嘿,”秦守如繼續道:“你看那些大學的小情侶,男生都喜歡來接女生下課,我就想着也來接你一次,看能不能碰上,還真就碰上了,你說,咱倆是不是特别有緣分?”
明輝白他一眼,“少啰嗦,走,吃飯去。”
“哎哎哎,好嘞!”
兩人也不挑剔,在學校餐廳打了兩份米飯套餐,随便找了個位置就開吃,倒真像一對校園情侶。
這一點讓明輝有些詫異,她以爲這位太子爺不肯吃學校食堂的。
不過很快她的心思就轉回了案件上。她盤算着: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關震的研究生對他敢怒不敢言,這是個矛盾點,可這種矛盾是否足夠促成一次謀殺,還需要跟這些研究生聊聊……
“碰着難題了?”秦守如問道。
“是有點難,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一個研究生搭讪……沒讀過研,感覺那些家夥天天忙着做實驗,搞論文,要麽就是找工作,神出鬼沒的。”
“搭讪?你?不存在的。”秦守如一拍胸脯,“你說吧,想跟誰聊,我給你想辦法。”
“真的假的?你行不行啊?”明輝将信将疑。
“不就是幾個建築系的研究生嗎?嘿,在你面前,說什麽也不能跌這個份兒。”
“你先說說你的辦法。”
“找人呗。”
“找什麽人。”
“設計院的人呗。”
“設計院你也有認識的人?”
“不是我吹牛,秦哥無論在哪兒蹲坑,都有朋友給送紙。”
“我去,”明輝是真沒想到,秦守如還有如此接地氣的一面,“少扯淡,說正事兒。”
“你也知道,酒店,尤其高端酒店,是一個綜合性的服務體,除了客房,還有娛樂會所、健身、遊泳、餐飲等等很多項目需要協調管理。
一所酒店大樓的設計,其實是設計院和我這些經營者一塊完成的,不然,光憑設計院紙上談兵,肯定要出漏子。
因爲這個,但凡我家開了酒店的城市,我們跟當地的設計院就有些關系,找他們要幾個實習研究生問點事兒,這面子我還是有的。”
明輝故意道:“你就吹吧。”
秦守如低頭笑了好一陣子,“什麽時候學會的即将法啊?”
他倒是一點沒吹牛,一頓飯剛吃完,人已經約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