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瓊的臉色差極了,這幾天她一大早就被押進審訊室,一審就是一整天,有時候還不給吃的,有時候連水都沒有,有時候審訊人員會故意将屋裏的空調開成制冷模式,對着她直吹。
冷風鑽心。
不舒适的久坐,讓她的腰和背劇痛。
每天用不着得等到中午,她就覺得自腰往下,腿和屁股都沒知覺了,好像不是自己的。
“你不怕我出去以後曝光你?”有一次,她這麽問了一句。
白雲不屑地一笑,“曝光我什麽?虐待你嗎?那你可要請個好點的律師,因爲你的每一條指控,我都不會承認。所有你認爲違規的事,執法記錄儀上都不會出現。”
也不知白雲是說真的,還是不想在吳瓊面前露惬。
吳瓊不知道自己還要被關多久,她所在的經濟公司既沒有幫她請律師,也沒有與她取得任何聯系。
是他們坐視不管嗎?吳瓊不得而知。
她多希望自己能病一場。
病一場,那個兇神惡煞的女警察還會繼續這樣折磨她嗎?
就像小時候軍訓,站在烈日下時,吳瓊總希望自己能暈倒,去醫務室躺着休息多好啊。
這回面臨的困境可比軍訓難多了。
看到白雲和另一名刑警走進審訊室,吳瓊頓時覺得生活無望。
要不,把那件事說出來算了……
這是被拘捕以來,她第一次産生這個念頭。
不!
她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但她清楚,動搖的心思一旦萌芽,她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了。
闫儒玉是緊跟白雲之後進審訊室的。
看到他,白雲有些疑惑。
闫儒玉站在門口,沖白雲招招手,白雲愣了一下,對跟她配合審訊的刑警低聲說了一句什麽,兀自出了門。
“什麽風把你吹來了?我記得你對吳瓊沒興趣。”
“我不是年輕氣盛,錯了嘛。”闫儒玉的态度别提有多好了。
白雲失笑道:“吳錯可沒少跟我提起你,當我不知道呢?你從不認錯,說吧,什麽事兒?”
闫儒玉一挑眉,得知老吳在背後編排自己,自動腦補出了他跪方便面的畫面。
你等着。
既然已經認慫了,闫儒玉決定一慫到底。
“别聽他瞎吹,我這點小伎倆,一下就被雲姐看出來了,我真錯了……我就應該像您一樣,把注意力集中在疑點最大的吳瓊身上,搞那些亂七八糟的,簡直浪費時間,我……現在回來跟您一塊審吳瓊,主要是向您學習……真的,純屬向您取經,您願意帶帶我不?”
“逗我呢吧?你。”
“真沒有,在您面前,我就一小學生。”說着話,闫儒玉不忘眨眨眼,似乎在說“看我這真誠的眼神”。
白雲終于有些得意地說了一句:“那咱們互相學習。”
“得嘞,您多指教!”
闫儒玉屁颠屁颠跟着白雲進了審訊室。
原先留下來的刑警,一看市廳的人來了,很自覺地退了出去。審訊室裏隻剩下闫儒玉和白雲,顯然,白雲要唱紅臉。
她先開口道:“這麽耗着有意思嗎?”
吳瓊偷偷瞄了一眼新來的闫儒玉,沒說話。白雲讓她覺得無比厭惡。
“不說話是吧?”
白雲伸手,扭動面前的台燈燈頭,台燈突然直對着吳瓊的臉。
吳瓊被突如其來的光線一晃,渾身激靈了一下,趕緊縮頭閉眼。
闫儒玉咬了咬牙,終于忍住沒說話。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需要白雲成爲自己的對比,白雲的态度越惡劣,手段越卑鄙,他的工作便越好展開。
可白雲的行爲的确觸及了他的底線,她不是個光明磊落的刑警。
白雲繼續道:“唐立培死前服用過安眠藥,可他家沒有安眠藥,他也沒有服這種藥的習慣。
可你,我們在你的包裏發現了分裝在藥瓶裏的安眠藥,和唐立培體内檢測出的藥物成分相同。”
“那又怎麽樣?”吳瓊終于開口,“我失眠,哪條法律規定我不能帶安眠藥了?”
她還肯開口就是好事,闫儒玉暗暗松了口氣。
白雲繼續道:“你跟王傑俊苟且,被唐立培發現,再加上以前跟導演親熱的視頻,你不堪唐立培的要挾,所以殺了他。”
“請你注意用詞,我跟王俊傑不是苟且,那時候我已經跟唐立培分手了!我喜歡誰,跟誰睡,他都管不着!”
“那視頻要挾呢?”
“他要挾的人多了,要是每個人都因爲這個殺他,他有那麽多條命嗎?”
闫儒玉突然插話道:“你喜歡看話劇嗎?”
“什麽?”
吳瓊和白雲都愣了一下。
闫儒玉隻好補充道:“你跟王傑俊一起去看過話劇吧?還被暗中跟蹤的唐立培拍了照片。”
吳瓊突然瞪圓了眼睛,“原來是那時候拍的……原來……”
吳瓊困惑地皺了一下眉,這個細微動作被闫儒玉捕捉到,闫儒玉立即追問道:“你也覺得奇怪吧?想要挾你,唐立培早些年拍下來的視頻已經足夠了,既然他已經有要挾你的資本,既然你們已經分手,他何必再費心費力地跟蹤你?”
吳瓊迎着強光,擡起頭來又看了闫儒玉一眼。
這是幾天以來唯一讓她覺得長了腦子的刑警。
闫儒玉順勢将燈頭扭朝下方,光終于不刺眼了。
他迎上吳瓊的目光,直視着她的眼睛,“我倒是有個大膽……不,是離譜的推測,照片根本就不是唐立培拍的,而是另一個……想要陷害你的人。”
趁着白雲震驚到忘了插話,闫儒玉加快語速,繼續道:“一開始,我以爲那個人是溫立。
他的動機足夠強烈,而且案發當晚是他把唐立培約出去灌了個伶仃大醉,他還打電話通知你,讓你去酒店捉奸,你跟溫立是一夥的,對吧?你們都在那個’衆籌殺死唐立培’的組織裏。”
“是。”
吳瓊的回答很簡短,眼中卻閃過稱贊的意思。
“可兇手不是溫立,我的同事仔細檢查了酒店房間,并确信除了通過帶有攝像頭的走廊,沒有第二種離開酒店房間的方法。
溫立在酒店呆了一個晚上,他沒有作案時間。”
“我也不相信是溫立。”吳瓊點頭。
“你當然不信,因爲你親眼見過兇手,那個……個頭格外矮小的人,印象很深刻吧?”
吳瓊的瞳孔驟然收縮。
她用拙劣的演技保持鎮定,闫儒玉知道,推測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