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儒玉立即道:“你好像對殺人很了解,感同身受?”
在起争端之前,吳錯起身道:“感謝你的配合,對你妹妹的不幸,我很遺憾。”
他伸手跟章小春握了一下,又道:“基層派出所在接警時推诿責任,我一定報給能治理這一問題的部門。”
章小春如釋重負,煎熬的詢問總算結束了。
他用最後一點耐心道了一句“不用謝”,就起身往門外走。
不知爲何,吳錯沖他囑咐了一句“照顧好你的父母。”
章小春的背影一頓,沒有回頭,道了聲謝。
案情分析會。
重案組的案情分析會上,法醫缺席的情況可謂史無前例。
但凡能到吳錯手上的案子,即便沒有屍體,也是離奇的重傷,至少法醫科得派人出一份驗傷報告。
周希正失蹤案倒好,沒有屍體,别說屍檢了,案子到現在都還沒立。
重案一組的調查行爲,說好聽點是一門心思爲人民服務,若要上綱上線,那就是非法行使權力。
開會前,明輝刻意反鎖了辦公室的門,幾個人做賊似的。
首先說話的吳錯也壓低了聲音。
“對章家三人的詢問,分别去看他們的答案,沒什麽漏洞,可若将三人的答案進行橫向對比,就會發現規律。
比如說,章家三人都不記得最後一次見周希正時發生了什麽,這不正常。”
小白點頭道:“沒錯,在那段特殊時期裏,看似混亂,可章家面臨的其實隻有兩個問題,第一,章小秋的精神狀态不好,第二,來自周希正的敲詐勒索。至于秦守如時不時的出現,頂多是惹人不痛快小插曲,根本不算個事兒。
并且,兩個問題中,後者能夠對前者産生影響,所以,周希正是這個家庭面臨的主要問題,他就像一顆定時炸點,需得花費精力小心應付。
在這種情況下,章家人怎麽可能集體失憶?三人都不記得最後一次見到周希正的情景。”
明輝恍然道:“不是不記得,而是……他們最後一次見到周希正的時候,恐怕也正是周希正的死期。他們不敢說!”
吳錯打了一下指響,表明了“完全正确”的意思。
“還有,”吳錯繼續道:“章小春想把周希正的死往秦守如身上推,但他還知道遮掩,沒有把話說死。
看來他不太信任我們,我雖然故意告訴他我們找到了’間接證據’,他還是怕被我們套話。
章家父母可就不同了,兩個老人家像是揪住了救命稻草,幾乎是口徑一緻地咬死了秦守如會作案。章媽媽甚至添油加醋地編造了一些秦守如根本就沒說過的話。
哎,一個母親爲了保護孩子……無所不用其極啊……”
負責詢問章媽媽的明輝連連點頭道:“可不是,她說’秦守如曾經揚言要花錢,找黑社會廢了周希正’還說’周希正曾經在夜裏遇襲,被揍了個半死,秦守如承認就是他幹的’……”
小白搖頭道:“章家人各種不待見秦守如,人家主動登門都是被趕出來,現在又如此高還原地複述他的話,講得有模有樣,這已經前後矛盾了。”
吳錯翻着筆記本道:“諸如此類的小漏洞還有幾處,可光玩語言遊戲有什麽用?
證據!我們缺少真憑實據!”
難!這案子實在是難!
闫儒玉卻突然道:“纨绔闊少落網,據查曾殺死情敵,手段殘忍。
你們說,這标題有吸引力嗎?能不能上頭條?”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金子多道:“我看成,不過得配上秦守如的名字。”
“何止名字,還得加上照片兒呢,老吳,你不是認識好多社會新聞記者嗎?可以給他們放消息了。”
“你到底要幹嘛?”吳錯道。
闫儒玉反問道:“你說殺人兇手最怕什麽?”
不等吳錯回答,他又道:“我看啊,兇手最怕同夥落網,一旦同夥落網,供出所有人是遲早的事兒。”
“可秦守如和章小春未必是同夥。”
“那就更好了,秦守如沒犯案,卻可能是知情者。
如今知情者被冤枉入獄,章小春這兩天八成是睡不着了,再加上他剛剛又試圖落井下石,讓秦守如背鍋。
這個落井下石的行爲一旦讓秦守如知道,秦守如會怎麽做?——我的意思是,章小春認爲秦守如會怎麽做?”
這話說得實在拗口,吳錯在心裏斟酌了好幾秒,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說,章小春肯定害怕秦守如爲了洗清自己,而把他知道的事全說出來。”
闫儒玉點頭,“秦守如不說,我也不想逼他,幹脆就用他這個太子爺的身份制造點輿論,刺激一下章小春。
關心則亂,當年的線索已經很難在查出來了,我能想到的辦法,就是給章小春一劑猛藥,讓他現在露出馬腳。”
“能有用嗎?”
“那你還有别的辦法?”
吳錯搖頭。
闫儒玉道:“放出秦守如被捕的消息,然後盯緊了章小春,看他怎麽應對。”
“那個……”吳錯組織了一下語言道:“你想過後果嗎?”
“後果很嚴重,”闫儒玉道:“一個八字還沒一撇,連案都沒立的——隻能叫做事件,卻鬧得滿城風雨,還把秦守如這位太子爺推到了風口浪尖,你要面臨來自公安系統上層和秦氏财團的雙層壓力,搞不好職業生涯就此夭折。”
“那你還讓我這麽幹?”
“我沒逼你,我隻是告訴你,這個案子不一般,想要破非常的案子,就得用非常的方法。
非常的方法,自然就有無法估量的風險。
我必須承認,即便再合理的推測,也隻是推測,不到塵埃落定的時刻,誰也不知道結局究竟怎樣。
說不定鬧到最後周希正根本沒死,人家就是改頭換面重新做人了,烏龍一場,什麽樣的可能都有。
案子還辦不辦,你自己斟酌,如果你放棄,我絕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