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查了她的微信、QQ等社交軟件記錄,沒發現目标,至于電話通訊,時隔4年之久,她當時使用的手機号已經換了機主,查不到電話、短信記錄了。”
明輝也坐在電腦旁翻看着章小秋的微博,微博上最後一條内容的确是在4年前的夏天發的。
“章小秋的死亡是在遺書發布後的一個月,這一個月裏她又陸續發了十幾條微博。”明輝道,“我發現,在她發布遺書以後,她的微博粉絲、閱讀量、轉發、評論大幅度增加。”
秦守如道:“當時,她的遺書引起了小範圍關注,轉發的粉絲特别多,我怕形成病毒式傳播,對她産生更壞的影響——畢竟,誰也不知道網絡另一端會不會有慫恿她自殺的混蛋——我還挨個聯系了轉發她遺書的粉絲,請他們删除轉發,有些甚至還付了錢。”
幾人沒想到,秦守如竟在背後默默做了許多,對他的印象登時有了改觀,看來這個富二代的确是在認認真真亡羊補牢。
闫儒玉道:“小金子,查她的微博私信,看看除了秦守如,還有沒有跟她聯系密切的人。”
“得嘞。”
不多時,金子多弓着背,将腦袋向電腦屏幕跟前湊了湊。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這是有了發現。
闫儒玉頭一個湊上前去,“怎麽樣?”
“還真有一個跟她聯系頻繁的人,看聊天頻率,一點兒不比秦守如差。”
一聽這個,秦守如可有些不服氣了,也湊上來看。又怕如此引得明輝誤會,偷偷用餘光去看明輝,發現她并未注意這邊,才放下心來。
“這個微博昵稱叫’死神的鐮刀’的人,是在章小秋發布遺書之後開始聯系她的。”
“死神的鐮刀……”明輝在另一台電腦上繼續翻看着章小秋的微博,“這家夥頻繁回複和轉發章小秋最後一個月的微博。”
“倆人都聊了些啥?”吳錯問道。
“他說他也想自殺,還說了自殺理由,比較老套,妻離子散工作不順一個人孤苦伶仃,大概就是這意思吧。”闫儒玉一邊看聊天記錄一邊解讀。
明輝補充道:“這個人自己的微博裏全是些消極厭世的内容,還特别喜歡轉發别人關于死亡和自殺的内容……”
闫儒玉突然“嗯?”了一聲,顯然是有發現。
“怎麽了?”明輝問道。
“他主動約章小秋一起自殺。”
“什麽?!”這下,明輝終于也坐不住,湊了過來。
“一開始章小秋答應了他,倆人甚至還商量過自殺細節,選了服用安眠藥,章小秋說她沒膽量對自己下手,對方表示可以先幫忙殺死章小秋,自己再自殺。
不過……能看出章小秋還是有些猶豫,沒有立即答應。
後來,應該是秦守如的開導起了作用,章小秋自殺的欲望淡了許多,甚至,她還學着秦守如去開導這個’死神的鐮刀’。
可惜……她的開導好像沒什麽效果,對方尋死的念頭強烈,依舊不停地抱怨生活,向她傾倒精神垃圾。”
“混蛋!”秦守如狠狠錘了一下桌面。
不難想象,當時的場景就像一場拉鋸戰,章小秋心中的天平慢慢傾向于秦守如這邊,甚至,她本人已經站在了秦守如這邊,屏幕對面“死神的鐮刀”完敗,可最終章小秋還是死了。
秦守如當然一萬個不甘心。
闫儒玉直接将兩人的聊天記錄翻到了章小秋最後一次登錄微博,看到了“死神的鐮刀”與“小勒個小”的最後一段對話——“小勒個小”是章小秋的微博昵稱。
死神的鐮刀:謝謝你這段時間的鼓勵,我覺得好多了
小勒個小:對吧?雖然生活有時候會傷害我們,但隻有活着,才有機會嘗到它留在後頭的甜頭
死神的鐮刀:要不是你,我現在可能已經死了
死神的鐮刀:你是我的恩人
小勒個小:[害羞表情]不敢當
死神的鐮刀:真想見見你,當面感謝你
死神的鐮刀:要不我請你吃飯?正好咱們在一個城市,你可得賞臉
死神的鐮刀:會不會有點冒昧?
死神的鐮刀:我吓着你了?
小勒個小:[尴尬表情]不太好吧……
死神的鐮刀:就是想感謝你,沒别的意思,你别多想,真的
死神的鐮刀:我決定收養上次跟你說過的流浪狗,有個伴心情或許會好些,你不想來看看它嗎?可是你建議我收養它的
小勒個小:真的?太好了[鼓掌表情][鼓掌表情][鼓掌表情]
死神鐮刀:[期待表情][期待表情][期待表情]随時歡迎領導視察
小勒個小:[捂嘴偷笑][捂嘴偷笑][捂嘴偷笑]
死神鐮刀:我就當你答應了
小勒個小:讓我想想吧
死神鐮刀:就這麽一個小小的請求,你要是不答應,我……還是去死吧
死神鐮刀:我沒開玩笑,連見你一面都不行,你也這麽冷漠,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死神鐮刀:[圖片-帶血的刀片]
死神鐮刀:[圖片-上吊繩]
死神鐮刀:如果我死了,有一半是因爲你
小勒個小:好吧
死神鐮刀:太好了!
小勒個小:不過隻見一面
死神鐮刀:當然,我知道一家不錯的日料餐館
死神鐮刀:要不你留個電話,具體見面情況電話裏說
小了個小:137XXXXXXXX
嘭——
秦守如的拳頭再次砸上了桌子。
“道德綁架!赤裸裸的道德綁架!小小就是心太軟了!”
吳錯拍了一下秦守如的肩膀,他太能理解他的感受了。
刑警破案過程中,随着線索一條條浮現,抽絲剝繭,難免出現一種“要是當時……就好了,說不定被害人現在還活着”的想法。
可假設隻能是假設,種種最終促成被害者死亡的事件偏偏就都發生了,無從改變,隻是讓人徒增遺憾罷了。
刑警們經過專業訓練,能夠克制這種情緒,秦守如卻不行,他無法理解屏幕那一端的兇惡之人爲何要出現。
他郁悶地走進隔壁的小會客室,一邊踱步,一邊點了根煙。
金子多對明輝道:“你不去安慰安慰?”
“沒空。”明輝盯住電腦屏幕,顯然注意力全放在了案子上。
意識到這麽做有些冷漠,她解釋道:“禍是他闖的,章小秋的死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即便不必接受法律制裁,如果連諸如悔恨的内心折磨都沒有,他還是人嗎?
安慰有什麽用?我能爲他做的,大概隻有弄清楚真相,别讓他愧疚得稀裏糊塗。”
“看來死亡當天章小秋很可能就是去見了他。”闫儒玉問道:“這個’死神的鐮刀’微博還在更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