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儒玉很快調整好了情緒,問道:“那你們沒有找找孩子?”
“找啦,我想着是不是孩子家裏發現了,把孩子給抱回去了,就跑到孩子家門口張望——我……我怕孩子家裏一着急問我訛錢,就沒敢進院——可我隻看見一個在廚房忙活的老太太。
孩子要是被家裏抱回去,那還不得炸開了鍋啊,所以肯定不在家,我們就在附近找,附近的幾戶人家,還有周圍的地裏頭,都找過了,就是不見孩子的影兒。
最後,我爸說既然孩子是自己不見的,不是我們不想救,那也怪不得我們,幹脆就不找了。說不定孩子傷得一點都不重,自己醒過來跑村裏玩去了。
話是這麽說,可那畢竟是一條命啊,而且隻有我知道,孩子傷得真不輕,腦袋上磕了個大窟窿……”
說着,小段摸了一下自己的後腦勺,“傷得那麽重,怎麽可能沒事兒一樣玩去了。
哎,我昨天做了一宿噩夢,夢見那孩子來找我,腦漿子直從腦袋上窟窿裏往外淌,眼睛裏也淌着血……”
再往下說就迷信了,吳錯打斷他道:“你總共離開孩子了多久?”
“真沒多久,臨時住處就在眼前,我是跑着去的,一來一回應該連一分鍾都不到。”
“這麽短的時間……”闫儒玉問道:“你們再去找孩子的時候,就一點可疑之處都沒發現?一個可疑的人都沒見到?”
“倒是碰見村長了。
村長說他來找我們包工頭,說是約好了等工程結束一塊喝酒。”
“你們跟村長說孩子的事兒了嗎?”
“沒……這事吧,萬一鬧大了,我們父子倆說不定得被扣在村裏,就沒敢說。”
“這事除了你跟你爸,還有誰知道?”
“應該沒了,我倆昨天就商量好了,絕對不跟任何人提起小孩的事兒,畢竟……太詭異了。
我是沒跟人說,我爸就更悶了,他也不會跟人說的。”
吳錯看着小段的資料道:“你也在施工隊裏幹活?最近也修路呢?”
“是啊。”
“爲什麽不跟你爸在一個施工隊裏幹?相互有個照應不好嗎?”
小段擺手,“在一個施工隊,就賺不了那麽多錢了。”
“哦?”
“我這手藝也算是子承父業吧,初中畢業我就跟着我爸趕工程,到現在也算是得了我爸的真傳,要是還跟着我爸幹,我就挑不了大梁,頂多拿個大工的錢。
可要是分開幹,我就能像我爸一樣挑大梁——畢竟,一個包工隊裏有一個挑梁師傅就夠了,沒有哪個老闆吃飽了撐的找倆的。”
吳錯點頭,果然隔行如隔山,若不聽小段解釋,還真不了解。
吳錯終于問出了那個關鍵問題:
“孩子被我們找到了,你知道嗎?”
“找到了?那太好了,孩子怎麽樣了?不會……死……了吧?”小段戰戰兢兢地問道。
看來他是真不知道?吳錯用眼神問闫儒玉。
嗯,應該是真的。闫儒玉回之以眼神。
吳錯繼續試探道:“孩子被澆築在馬路裏面了。”
沉默。
三秒鍾。
這個匪夷所思的結果的确不是常人一下子能反應過來的。
三秒之後,小段噌地一下從凳子上彈了起來。
“什麽?!”他大聲問道。
這下,就連吳錯也相信了,小段還不知道這個消息。
如果他的反應——包括瞳孔收縮和放大——是演出來的,那奧斯卡真應該給他頒一個小金人。
接下來,不等刑警們詢問,小段自己驚恐道:“不是我!真不是我!我沒幹過!……孩子真不見了……我幹不出那種事!”
吳錯一看已經問不出什麽了,就叫明輝小白和金子多将段氏父子倆先押回市廳,等待進步一的審訊。
幾人離開後,吳錯對闫儒玉道:“太怪了!這事太他娘的怪了!你說孩子是被誰藏起來的?”
他卻沒得到闫儒玉的回答。
扭頭一看,闫儒玉幾乎是攤着歪在椅子上,臉色蒼白。
“你别吓我!”
吳錯立即上前,伸手在闫儒玉額頭上一探,隻覺得燙手。
“我去!”吳錯一把将闫儒玉攙起來,夾着他一邊出門一邊喊道:“老個人!村衛生所在哪兒呢?!”
恰被往院子裏走的王局長看見。
王局長三步并作兩步跑過來,幫着扶住闫儒玉,“這是咋的了?”
“嗨,早上來的時候就不太舒服,一直扛着,這不是入夜了麽,這家夥小從小就這樣,發起燒來晚上一準病情加重。”
“那還上什麽村衛生所,坐我的車,去縣裏治病吧!”王局長攙着闫儒玉就要上車,闫儒玉卻不肯去,直捏吳錯的手。
吳錯卻不理他,兩人硬将他往車上推。
“哪兒就那麽叫嬌貴了,村民有個頭疼腦熱不都是上衛生所?我就不能去了?”闫儒玉怒道。
“我可以,你不行,自己有多弱不知道?”吳錯也惱火。
王局長趕緊打圓場道:“這不是趕上了嗎,我本來也是要接你們去縣裏好好吃頓飯,你們大老遠來幫着破案,總不能連頓好飯都不管,更别說現在還累病了,您要是不上車,我這面子可就摔地上了。”
闫儒玉不理他,幹脆往吳錯身上一歪,裝死。
吳錯不敢跟他硬拗,隻好對王局長道:“您是不知道,我這同事有暈車的毛病,來的一路上就難受得夠嗆,這大半再在車上折騰,估計得加重病情,要不這樣吧,我們先在村衛生所輸個液,您要是方便,麻煩給我輛車,萬一村裏治不好,我再帶他去縣裏,到時候說不定還得麻煩您。”
有了台階,王局長自然趕緊下,将車鑰匙塞給吳錯,讓值班民警趕緊帶路,幫着吳錯往村衛生所送人。
闫儒玉在村衛生所輸上液,王局長又客套幾句,說要留下幫着照顧病号,等吳錯推辭了兩回,他才終于離開。
村裏隻有一個大夫,姓黃。
村衛生所就是黃大夫家,前院沿街的兩間屋子是衛生所,院子裏還有兩間屋子,則是黃大夫家的住處。
幾人趕到時,黃大夫已經躺下了,給闫儒玉量了體溫,有拿聽診器在他胸口上聽了幾下,便胸有成竹道:“沒啥大事,輸兩天液就能好。”
聽了這話,吳錯終于放下心來。
等到旁人都走了,黃大夫給吳錯交代完如何換吊瓶,又說有事喊他,就也回家睡覺了。
衛生所裏隻剩下闫儒玉和吳錯兩人,闫儒玉睜着眼不肯睡覺。
吳錯以爲他難受,睡不着,就沒話找話地說道:“這黃大夫看着挺靠譜嘿,藝高人膽大啊……
對了,我跟你說啊,以前上高中的時候,學校裏的校醫大嬸可慫了,發燒隻要過了38度,找她去看她就會說:哎呦你這病可嚴重了,我可看不了,你得去大醫院……”
闫儒玉咧嘴一笑,吳錯心下也寬慰些,“你快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闫儒玉卻沖他勾了勾手。
吳錯湊近道:“怎麽了?”
“村長撒謊。”
說完這四個字,闫儒玉就閉起眼來,看樣子是準備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