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桌,沒來得及點一碗面,他就沉聲對幾人道:“那孩子太可憐了,在ICU病房,現在還沒醒呢。”
“傷情怎麽樣?”闫儒玉問道。
主要兩種傷,“一種是瀝青灼傷,一種是後腦處呈星芒狀的傷口,後腦處的傷口最奇怪。
我原本以爲那是鈍器擊打所緻,可是核磁結果卻顯示,孩子的顱腦有對沖傷。”
“對沖傷?那不是摔跌時特有的傷痕形态嗎?”
“是啊,對沖傷多見于頭顱撞擊外界物體而緻傷者,少見于受打擊緻傷者,即減速運動多見,所以我才覺得奇怪,孩子難道是自己摔到了頭?”
闫儒玉放下筷子,一邊擦嘴一邊拿過徐行二帶來的照片看着,“記得年前那個摔孩子的案件嗎?行兇者因爲推着嬰兒車的母親擋了自己的車,就下車抱起嬰兒車裏的孩子,摔向地面。”
吳錯端起手邊一次性杯子裏的茶水喝了一口,“你的意思是,孩子是被人舉起來摔到地上的?”
“孩子才4歲,個頭隻有這麽一點,”闫儒玉一邊說一邊拿手比劃,“這麽小的孩子,無論她自己怎麽摔倒,也不可能造成這麽嚴重的創傷,一定有人出了力。”
明輝也吃完了面,彙報道:“已經聯系過施工隊了,他們在鄰村幹活,馬上就趕過來了,目前施工隊沒有出現人員逃逸,一切正常。”
小白舉了一下手,問道:“咱們現在的懷疑重點好像在施工隊内部?”
吳錯道:“沒有揪出兇手之前,還都不好說,怎麽了?”
“我在村裏走訪的時候,發現了一條線索。
說是村長家的兒子兒媳仗着有個村長老爹,平時多吃多占,爲人處世相當的……霸道。
倆人在羅家老太太的小店裏拿東西,從來不給錢,都是記賬,前前後後欠了有上千塊了。羅老太太找他們要過錢,他們不給,羅老太太就在他們家門口罵街,罵了一整天呢。
打這以後算是結仇了,兩口子揚言要燒了羅老太太家。
本來村民之間有點矛盾不算什麽,可我還聽說了一條消息:村長兒子前兩年自己也當過包工頭,這村子的公路翻新之前,以前的老公路就是他帶人修的。
當時也賺了點錢,有錢了就在外頭胡搞,據說是養了小三,最後錢财也敗光了,還差點弄個妻離子散,這兩年才消停點。
其它的都不重要,關鍵在于他包過工程,還修過路,我就想着……他會不會也有澆築瀝青的技術……這麽算下來,他具備動機和作案條件。”
吳錯一拍小白的肩膀,“你可真行,這才多一會兒,就挖出來這麽有用的信息。”
小白撓了一下頭,“也沒啥,我幫孤寡老人幹了一上午活兒,她自然就什麽都肯告訴我了。”
吳錯豎了一下大拇指,“我們都應該向你學習。”
小白不好意思地趕緊擺手。
“那咱們先去跟村長的兒子聊聊?”吳錯問道。
闫儒玉卻道:“我看還是先見施工隊吧,畢竟要在村長的地盤上辦事,這麽快把他得罪了,恐怕以後都不方便。”
“管他呢,咱們是來破案的,不是來跟誰套近乎搞關系的,”吳錯指了指桌上羅乃靜的照片,“總要給孩子一個公道。”
他這麽一說,闫儒玉便也不反駁了,“那你去詢問村長兒子吧,我跟施工隊聊聊。”
吃完面正結賬,吳錯的手機響了,他接起來對答了兩句就挂了電話,轉頭對闫儒玉道:“施工隊已經到村派出所了。”
“成,我這就過去。”
村派出所。
闫儒玉下過不少農村基層派出所,多麽簡陋的條件他都見過,可是像大王村派出所這樣的,他還是頭一次見到。
派出所是一橫排的幾間平房,平房外頭有個小院子,院子裏除了幾盆打蔫的花,竟還有一個豬圈,幾隻雞籠。
三頭半大的豬哼哼唧唧地吃着槽裏的豬食,母雞邁着八字步在院子裏溜達。若不是大門口挂着派出所的牌子,闫儒玉真以爲自己走錯了。
“警官!來了?快進來!”
王局長撩開一間屋子的門簾,從裏頭探出個腦袋,招呼着闫儒玉。
闫儒玉與同行的小白對視一眼,兩人一起進了屋。
屋子本就不大,擠着一個二十來人的施工隊,擁擠不堪。
小白一進門就皺了皺沒有,闫儒玉則面無表情道:“騰出一間屋子做詢問室吧,把大家分散安置一下,都擠在這兒,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這麽多人,詢問得一陣子呢。”
“詢問室就在隔壁,施工隊老闆在裏頭呢,您先問老闆?”屋裏僅有的一名民警道,卻不提安置施工隊衆人的事兒。
他不提,闫儒玉也不再要求,轉身出門就往隔壁的詢問室走,王局長自然也跟在後頭。
等出了門,闫儒玉指着院裏的豬圈,對王局長道:“派出所現在也搞第三産業了?”
“哪兒啊,上頭有規定,我們可不搞這些,”王局長連連擺手,“地方空着也是空着,村民想用派出所的地方養點家畜家禽,我們沒有不答應的道理,人民公仆嘛……”
闫儒玉挑起嘴角一笑,“能用得起這塊地方的,怕不是普通村民吧?是村長家的豬?”
王局長一看瞞不住了,隻好讪笑道:“您誤會了,要是别的村民提出來,我們也答應……這不是趕上了嗎,誰讓村長家頭一個開口的呢……”
闫儒玉又指了指其餘三間鎖着門的屋子,“這房子也給村長家用了?”
王局長幹脆轉移話題,指着詢問室道:“包工頭在裏頭等了一會兒了,咱們趕緊開始詢問吧。”
好一個通天縣,這些人沒有通天的本事,往自己口袋裏搜羅錢的本事倒大得很。
闫儒玉不再多問,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知道自己不過是個破案的刑警,有些話不能說得太明。
詢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