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二分發給衆人的屍檢報告少有地簡短,内容卻觸目驚心。
“被燙傷的皮膚組織有大量白細胞,屬生活反應。
肺内有大量積水,是死者生前吸入的。
以上兩點交叉證明死者王冬雨是活着掉進鍋裏的。”
看着屍檢報告,所有人都沉默了。
闫儒玉吸了吸鼻子,首先問道:“沒别的發現?”
徐行二搖頭,“沒有其它傷痕,沒有中毒,沒有……哦,對了,之前外省曾有過類似的煮小孩案件,根據他們當時破案進行的實驗,想要将一個完整的人煮熟到這種程度,起碼要煮十四個小時。
也就是說,孩子掉進鍋裏的時間,和你們在現場詢問的結果吻合。
孩子是昨天早上8點左右掉進鍋裏的。”
闫儒玉點頭,看着吳錯道:“再問問劉洋?他撒謊,尤其是主動撒謊,一定有什麽原因,這家夥興許是個突破口。”
吳錯沒回答他,而是問明輝道:“外圍走訪有什麽發現嗎?尤其是……有沒有人看到爬房頂的家夥?”
“看倒是沒有,但有人聽到了。
您還記得吧,沈記羊肉粉湯的店面和其餘十幾家店面連成了一排,其中最小的一家肉夾馍店,老闆就住在店裏。
據肉夾馍店的老闆反應,他每天淩晨四點就得起床,和面,爲第二天早上的生意做準備。
前天晚上,他起來後不久,隐約聽到屋頂上有動靜,還有幾聲狗叫,叫得挺兇。
他還在心裏嘀咕,别是招賊了,檢查了自家收銀機裏的錢,沒少,才放下心來。”
“前天晚上……這就蹊跷了……”吳錯一邊在本子上羅列一系列事件的順序,一邊道:“先是有人在晚上爬房頂走天窗進入沈記羊肉粉湯店。
第二天早上,後廚地上莫名出現了一攤油,死者王冬雨的媽媽因此滑倒,被燙傷。
媽媽送醫的時候,有人趁亂講孩子扔進了鍋裏。
這樣推算下來,趁着夜晚偷偷潛入的人又扮演了怎樣的角色呢?”
“還有一點,”闫儒玉提醒道:“屋頂上隻有進來的腳印,可沒有出去的,說明這個人是從其他途徑出去的,從餐館的出入口來看,要麽是翻後院的大鐵門,要麽是走前門。”
吳錯皺眉,“後院兒鐵門勘察過了,上面的灰塵很厚,如果有人攀爬,一定會留下痕迹……可是,沒有痕迹。”
“那就是走前門喽。”
“可前門晚上是鎖住的,我檢查了門鎖,沒有撬壓的痕迹。
所以我懷疑,這個走天窗潛入的是内部人員。潛入餐館以後,他一直藏在某處,直到一大早餐管開門——尤其是開門後不久有人被燙傷了,他趁亂現身,所以沒人懷疑他。”
闫儒玉手中搓着一根煙,那煙被他搓了十幾分鍾,都點走形了,他将煙放在鼻下聞了聞,道:“咱們跟店裏的每一位員工都聊過,有人潛入的那天晚上,所有住宿的人都在宿舍裏睡覺,沒有異常……而且,後門落鎖之後,這些住宿的人其實是被反鎖在後院的,根本沒法出去爬房頂。
如此看來,就剩下老闆一家,以及兩名不在宿舍住着的員工——伍大廚和劉洋……”
“你還是想詢問劉洋?”吳錯問道。
“有存疑的地方,最好還是問清楚吧。”闫儒玉道。
“應該……不是這孩子。”吳錯道。
“你怎麽知道?”
“根據小金子的調查,劉洋隻是在餐廳裏打短工,他還是個學生,警校的學生,而且是……我那位老師的得意門生。”
“哦?”闫儒玉挑了挑眉毛,“就是那位讓你佩服得要命的老師?”
“是,我在痕檢方面的啓蒙老師,就是因爲他我才選了痕檢專業。”
“所以,你就把案情透露給這位老師了?”闫儒玉皺眉,語氣已變成了質問。
吳錯點了點頭。
“混!你也太混了!”闫儒玉指着他道:“你知道一旦敗露後果有多嚴重?先不說萬一調查方向洩露,可能給兇手可乘之機,這種違反紀律的行爲,被廳裏眼紅你的人知道了,又要揪住不放,你怎麽吃了虧還不長記性?!”
吳錯解釋道:“聽到劉洋這個名字的時候,我想起老師曾跟我提起過一個同名的人,叫小金子一查,這個劉洋還真是警校學生。
我打電話給老師,隻是想問問他平時的品行……”
“商智!智商是個好東西!”闫儒玉氣道:“在老師面前,誰還不得收斂着?!能問出來個屁!你!——”
他指着吳錯的鼻子,要不是顧及到他在一組刑警、協警跟前的面子,闫儒玉恐怕早就爆粗口了。
最終,他的憤怒隻彙成了一句話:“警校學生就不會犯罪了?!”
“聽你的,先詢問他。”吳錯終于認輸。
闫儒玉煩躁地問道:“都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是火大。”徐行二淡定地看兩人吵完架,這才開口道:“我這兒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發現。”
“什麽?”
他對吳錯道:“你不是在現場提取了幾組指紋嗎?比對結果出來了。
收銀箱上的四組指紋,除了老闆娘、收銀員、一名服務員之外,還有一組指紋,你猜是誰的?”
“這種時候您就别賣關子了。”闫儒玉耐下性子道。
要說在市廳能治住他的,也就隻有徐行二了。
“死者王冬雨的父親,指紋就是他的。”
“什麽?!”吳錯大吃一驚,“他他他……那天沒碰過收銀箱!絕對沒碰過!……還有,他的指紋是哪兒來的?我記得我沒提取過他的指紋……”
“我提取的。”闫儒玉道,“既然他是在案發前到達京北市的,他就有作案時間,況且人都到了,多一組指紋的事兒,我就順便提取上了。”
“這麽說來……”吳錯又将注意力轉回了案子,“他進過那家店!還碰過收銀箱!今天早上根本就不是他第一次去店裏!他也撒謊了!”
闫儒玉一笑,“這案子越來越有意思了,人人都在撒謊,爲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