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轉涼,溫差變大,早晚已不足十度。闫儒玉早早把空調打開,屋内熱得像個蒸籠。
吳錯每次想要關空調,闫儒玉就做咳血狀。
裝病。這招屢試不爽,簡直就是他的殺手锏。
“看看你,弱成這樣,以後怎麽找女朋友?”吳錯故意嘲諷他。
闫儒玉翻了個白眼,“這兒又沒女人,我強給誰看?你嗎?算了吧,我可沒指望強過你。”
……
這邊,闫儒玉正因爲天冷而痛苦不堪,整天想着法兒地遲到早退。
另一邊,有些人因爲天涼而高興了起來。
沈記羊肉粉湯店的老闆就是其中之一。
天一涼,人們都想吃口熱乎的,店裏生意比着夏天不知好了多少倍,從早到晚,食客絡繹不絕。
這天清早剛開張,大廚伍長安按照慣例将老湯燒開。
盛老湯的大鍋比普通的浴缸還要大,半鍋湯,半鍋羊骨,還有許多中藥材,熬出乳白的濃湯,是食客們的最愛。
不少懂得吃的老食客,要一碗羊肉粉絲湯,能加三回湯,直吃得大汗淋漓。
鍋太大,架到竈台上比一個人還要高,所以伍長安要站在一張條凳上才能夠得到鍋口。
他手執大勺,不時在湯鍋裏攪動一下。
勺子碰到鍋内的羊骨,傳回堅實的手感。
突然,伍長安覺得,勺子碰到了一個綿軟的東西。
他以爲自己的感覺錯了,因爲鍋裏隻有硬邦邦的羊骨,骨頭上的肉早已剃淨,怎麽可能軟綿綿?
他又用勺子向剛才的地方攪了一下。
這回,伍長安确信,那綿軟的手感絕不是空穴來風。
“媽的!”他低聲罵道:“誰他娘的又把抹布掉鍋裏了?不想幹了吧?!”
伍長安一發火,後廚衆人從幫廚到洗碗大媽再到大清早前來幫忙的老闆娘,都不說話了。
誰都知道,就連老闆都要敬大師傅幾分。
大師傅用勺子在湯鍋上敲了兩下,發出哐哐的響聲,表達完不滿,才又在鍋裏撈了一下。
勺子一起,大師傅不由“嗯?”了一聲。
鍋裏熱氣騰騰,使得大師傅看得不是很清楚。他隻是覺得,被舀上來的東西很沉,而那些他親手下鍋的羊骨頭絕不會這麽沉。
“什麽東西?”
他吹了一口氣,将熱氣吹散,這才看到勾在勺子上的一大塊肉。
白花花的,很細嫩的肉,長方形,大約30厘米長,将近20厘米寬。
肉裏包着骨頭,沉甸甸的,像是某種動物的軀幹。
伍長安跟羊打了一輩子交道,任意一塊羊肉,隻要讓他嘗上一口或者摸上一把,他閉着眼都能說出肉取自羊身上哪個位置。
然而這塊肉,他看不出來。
縱然湊近了仔細看,他還是看不出來。
“這……”他茫然地環顧四周。
老闆娘也發現了異常,爬上條凳,湊上來看着勺子上的東西。
“人!……人人人!”喊完這一嗓子,老闆娘一翻白眼兒,昏了過去。
後廚衆人手忙腳亂,掐人中的,擡人的,打急救電話的……唯有伍長安拿勺子在鍋裏翻攪着。
“頭啊!人頭啊!”
終于,伍長安也大叫一聲,叫聲蓋過了屋内所有的喧嚣。
……
重案一組是在早晨8點趕到沈記羊肉粉湯店的。正是上班族出門吃早飯的時間,不少食客匆忙地停下腳步,在警戒線外觀望一會兒,看看時間,又匆匆融入上班的人流。
法醫徐行二一進後廚,就盯上了那口煮湯的大鍋。
此時湯鍋已叫人從竈台上擡了下來。
徐行二拿勺子不時在其中撈幾下。地上,一個孩童的屍體已拼湊出了人形。
頭、軀幹、四肢都找到了,煮得太爛,有一隻手一隻腳以及無數手指腳趾從關節處脫落。
徐行二将漏勺遞給法醫助理,自己則觀察起了屍體。
他先是仔細看了屍體四肢與軀幹連接的位置,又看了脖頸位置,給出結論道:“沒有切割痕迹,小孩是整個被放進鍋裏的。剛才大師傅下勺去撈,勺子撈到了軀幹部分……”徐行二将軀幹部分翻了個個兒,指着後背上的一塊半圓形傷痕道:“這是勺子留下的。”
接着,徐行二又指着脖頸處的斷口道:“這裏的皮肉有撕扯痕迹,頭部下方還連着後背的一塊肉皮,因爲軀幹被撈起時,肉已經煮得太爛,脖子禁不住頭的重量,所以扯斷了。”
已經緩過神來的大師傅接話道:“沒錯沒錯!我把身子撈起來的時候,的确感覺手上一輕,像是有什麽東西斷開,掉進鍋裏了。”
闫儒玉皺眉問道:“下鍋時是完整的……照這麽說,有沒有可能孩子是……活着被扔進鍋裏的?”
他這麽一問,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果真是那樣,兇手可就太殘忍了。
徐行二皺眉道:“屍體狀況不太好,煮得太爛了,想要确定下鍋時是生是死,得帶回去做進一步的檢查,不過……”徐行二看了一眼高高的竈台,又看了一眼吳錯。
吳錯明白了他的示意,接過話頭道:“現在可以确認的是,孩子肯定不是自己掉進鍋的。
鍋和加油站的油罐一個形狀,又高又深,足有一米多高,這麽大點兒的孩子,别說爬上凳子,就算他爬上了竈台,也不可能掉進鍋裏,他進鍋,隻有一種可能:被人扔進去的。”
闫儒玉點頭,“這毋庸置疑,孩子在鍋裏,衣服鞋子卻不在,如果是掉進去的,難道掉進去之前還脫了衣服?”
三人正商量着,隻聽有人嚷道:“哎!醒了醒了!老闆娘醒了!”
老闆娘剛一醒來,就是又哭又喊地撲進了後廚,不顧攔住她的協警,口中大喊着:“小雨啊!你死的好慘呐!誰害你的啊?!……我可怎麽跟你媽交代啊!……你活過來吧!再看一眼大姨吧……”
聽她這麽一喊,明輝趕緊沖到跟前,扶住她問道:“您認出死者了?您是他大姨?”
老闆娘早已泣不成聲,隻知道點頭。
“誰幹的啊?喪盡天良啊!……我可怎麽跟孩子他媽交代啊……”
待老闆娘情緒穩定一些,終于說出了她所知道的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