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輝給他遞上紙巾,他狠狠擤了擤鼻涕,繼續道:“我爸說漏嘴了,我才知道的……其實中考完我就不想上了,爲這個我跟我爸大吵了一架。
我說上學有什麽用,反正上出來也是接管自家公司,還不如早點進公司,我也自由,還能幫家裏點忙。”
劉小北吸了吸鼻子,還是有一管鼻涕流了出來,他又拽過一張紙随便擦擦,“我爸跟我掰扯半天,最後急了,說了一句……‘公司已經不是咱家的了。’
說完他自己也意識到說錯了……讓我别多管,好好上學。
我當時沒反應過來,但這個事兒,越琢磨越不對勁兒,心裏總覺得不踏實……這麽說吧,我之所以不好好學習,成天的玩,日子能過得比别人爽,就是因爲……我家有錢。
錢是哪兒來的?不就是公司賺來的嗎?
要是公司出了問題……”
“公司出了問題,萬一家道落魄,最慘的就是你,你是正兒八經含着金湯勺出生,一天苦日子都沒過過吧?”
“是,我……都不敢想。”
“可你能有什麽辦法?你有什麽權利過問公司的事兒?”
“你也太小瞧我了……”
闫儒玉和吳錯對視一眼,對這個年紀的小孩兒,激将法還是很管用的。
劉小北繼續道:“我隻是稍微注意了一下我爸,他喝酒應酬的時候,要是喝多了,當晚就不回家,而是就近找家酒店開間房住下。
我跟了他一次,發現他應酬以後沒去酒店,而是被司機送進了一套公寓,那套公寓……他那個助理就住在裏面……我……見過她,她以前來過我們家,送資料還是什麽的……我忘了,名字……我也記不得了。”
“好吧,那你是怎麽發現公司落入别人之手的?”
吳錯一邊問話一邊看了一眼金子多,金子多皺眉微微搖了搖頭。
他的确查了劉正平公司的财務狀況,但他并非财務專業人員,一時也看不出端倪,況且這種有點規模的公司,即便有變故,想要隐藏,賬目上是看不出來的。
所以,金子多仍是一頭霧水的狀态。
“我偷聽過他們說話,”劉小北道:“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我爸好像……每件事都要聽她的,請示她。
我還聽她說起過讓我爸離婚的事兒,她說隻要我爸離婚,跟她在一起,就等于公司還是我爸的,如果不答應,她就拿走一切,讓我爸這些年的努力全部白費……”
“那離婚就是了,好聚好散,甚至,如果你爸心懷愧疚,他還可以用錢财來補償——即便公司被架空,她應該也有這個經濟實力吧?爲什麽要殺人?”
“所以我才想見他!我想問清楚!我害怕是他,可又覺得……會是他。
我記得上初中的時候早戀,别的事,像逃課打遊戲什麽的,我爸根本不管,唯獨這個,我爸跟我好好聊了一次,就講的他跟我媽的事,年輕時候如何如何創業,不離不棄什麽的。
說實話,我當時還覺得挺受教育的……可能是我爸很少管我,偶爾管一次,我覺得挺新奇,效果就特别好。
打那以後,在這方面,我的确是以他倆爲榜樣的……我女朋友能作證。
我一直都知道,我爸有婚外情,我也一直相信,他對我媽還是……挺好的,即便中間犯了點兒錯,以後……白頭偕老什麽的,肯定沒其他人什麽事兒,就是我爸和我媽呀!”
看來,從這孩子身上,也問不出什麽了,吳錯安慰了他幾句,跟闫儒玉一起,先送劉小北去孤兒院。
一路上,劉小北雖然極力忍耐,卻還是不斷地吸着鼻子。
闫儒玉開車,吳錯陪着他坐在後排,吳錯道:“想哭就哭出來吧。”
劉小北一邊哭,一邊道:“我該怎麽辦?……接下來……怎麽辦?”
終究,他不過是個孩子。
吳錯無法給他答案,縱然他自己也有這樣的經曆,他依然無法給出答案。
接下來的路劉小北将獨自面對,任何一個不同的選擇,可能導緻結局相差十萬八千裏。
除了劉小北最不想聽到的“好好學習”,吳錯真的不知道還能給他什麽建議。
好在,三人很快就到了孤兒院的臨時點。
院長出去辦事,白野接待了三人。
“這位是?”白野指着劉小北道。
“劉小北,和你一樣,來這裏做義工,不過他暫時得住在這兒。”
“初次見面,歡迎。”白野向劉小北伸手。
劉小北低着頭,顯然不想讓人看出自己哭過。可他那紅通通的眼睛和鼻子已經太過明顯。
白野看着他的樣子,臉上做出了然的深情。
也對,來住在孤兒院的,哪個沒經曆過别離。
他默默拍了一下劉小北的肩膀,“會過去的,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我帶你去你的住處吧。”
他剛轉身要引着劉小北走,又停下了腳步,兀自念叨着:“哎?劉小北?我怎麽覺得有點耳熟……你家是不是……挺有錢的?”
吳錯想上前制止白野,卻被闫儒玉一把攔住,并問道:“怎麽?你們真的認識?”
被他這麽一問,劉小北也打量這白野,最終搖搖頭,“我……不認識你。”
白野思索道:“在哪兒聽過你的名字來着……嗨……可能是我記錯了吧……”
“好吧,”闫儒玉撓撓頭,覺得是自己太過神經質了,對白野道:“帶着小北熟悉一下環境吧。”
又對劉小北報了吳錯的手機号,并道:“有什麽不習慣的,或者需要幫忙的,就找他吧。”
兩人沒時間停留,駕車往市廳趕。
回程路上,吳錯對闫儒玉道:“我覺得可以從三個方面着手,第一,女助理郭晴,她肯定有問題,這不用說。
第二,劉正平提到了一個家庭教師,我覺得……可以跟他了解一下情況,畢竟是住在劉家的全職教師。
第三,死者楊秀的麻将牌友,她們接觸時間久,或許會家長裏短地說閑話,所以……
另外,還有一點我最擔心,兇手會不會繼續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