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冷藏室裏,一顆人頭拿後腦勺正對着闫儒玉。
長發。
闫儒玉伸手拿出人頭,看了一眼正臉。
果然,是王愛。
不知是不是冰箱内外溫差所緻,王愛閉合的左眼突然裂開了一道細縫,露出了渾濁的眼珠。
“呀!”
明輝吓得後退幾步,但很快她又恢複了鎮定,掏出手機來打給徐行二,又拍照發給正在詢問李秀奇的吳錯。
随後,兩人在冷藏室裏找到了王愛的連帶着手腳的小腿和下臂,又在冷凍室裏找到了她的上臂、大腿,以及被分解成三塊的軀幹。
除此以外,冷凍室裏還有一個塑料袋,裏面裝着内髒,已經凍得硬邦邦。
被肢解的屍體算得上完整,看起來,兇手還沒能來得及處理屍體。
“嗯?這是……刀傷!”明輝指着軀幹上的一處傷痕道。
闫儒玉已經從廚房刀架上取出了看起來與傷痕大小最爲接近的兩把刀。
比劃一番以後,他搖頭道:“都不是,一把偏寬,一把偏窄。再找找屋子裏有沒有其它道具吧。”
“好。”
暫時沒有地方存放屍體,兩人又将這些肉塊放進冰箱,關上冰箱門,繼續勘察屋内其它地方。
“老徐有得忙了。”
“垃圾桶内壁上粘有燃燒剩下的灰燼,”明輝道:“看樣子,兇手在這裏燒掉了王愛的衣物。”
闫儒玉用棉簽分别擦拭了地毯上的幾處暗色痕迹,“地毯有血迹,地磚縫隙裏也可見暗色痕迹,呈噴濺狀,這裏應該就是第一案發現場。
可惜,還是沒找到至傷的刀具。”
闫儒玉一邊說,一邊拉開了客廳茶幾的抽屜檢查起來,明輝也配合地打開了酒櫃、博古架,甚至是鞋櫃。
“沒有。”
兩人又檢查了卧室的衣櫃、床下的置物空間,依然沒有發現刀具。
“難道被處理了?”闫儒玉皺眉道。
“那可就不好辦了,兇器可是證據鏈上最關鍵的一環。”明輝搬來凳子,不甘心地踩上,檢查着卧室的吊櫃。
這一翻找,卻找到了一沓——
“這是……借條?”明輝一張張地看過去,“十四張,全是李秀奇問人借錢的憑據,少則幾千塊,多則十幾萬。借條在李秀霞這裏,說明她的确在幫弟弟還債。”
“總共多少錢?”闫儒玉接過借條,一張張看過,“三十六萬六千,離李秀霞的三百萬外債還差得遠。”
“哎!等等!”明輝又從櫃子最底層摸出了一張借條。
“這是……高利貸啊!”明輝從凳子上跳下來,将最後一張借條遞給闫儒玉。
闫儒玉看過也是一愣,“借款額十幾萬,日息,今年四月份借款,到現在四個月,利滾利算下來……二百多萬。”
“那麽多?!”明輝不禁咂舌。
“可不是,現在看來,李秀霞債台高築,恐怕就是幫弟弟還債,而不是什麽被騙了。”
“那她幹嘛編那種借口?”
“面子呗,被騙了,做爲一名受害者,至少還能博得一些同情,如果說是支援弟弟,所有人都會覺得她活該吧,畢竟替李秀奇還債是她自願的。
難啊!”闫儒玉少有地歎了一句,“管,李秀奇是個無底洞,不管,難道眼看着他被高利貸追債?”
接下來的勘察,便再沒有什麽發現,兩人隻好幫徐行二收屍,并一起回了市廳。
好在,案情看起來并不複雜,殺害王愛的兇手,就在李秀奇和其姐夫之中。
市廳,吳錯這邊。接到屍體照片後,他所采取的第一項措施,就是将對李秀奇的詢問升級爲了審訊。李秀奇立即被關進審訊室,坐上了那種帶手铐和腳鐐的椅子。
“媽的!死活不說,一問三不知。不給他拿點證據,他恐怕不會開口。”吳錯惱怒地走出審訊室,對剛回來的闫儒玉道。
闫儒玉的目光卻落在了吳錯手中的一袋東西上。
“這是李秀奇的?”
“是啊,既然是拘捕,按照慣例,他随身攜帶的物品都得拿出來,單獨保管。”
闫儒玉戴上塑膠手套,從那袋東西裏掏出一把彈簧刀。
噌——
彈簧刀彈開。
“老徐!兇器……可能……找到了!比對一下傷口吧!”闫儒玉一邊往解剖室跑,一邊大聲喊道。
……
彈簧刀剛一送進解剖室,另一個消息便傳來了。
好消息是,李秀霞的丈夫醒過來了,壞消息是,他們那兒子沒能搶救過來,小孩兒在睡夢中去了。
闫儒玉心裏咯噔一聲,這個男人原本就有求死的心理,如今兒子都死了,他恐怕會更加絕望,輕生的念頭更加堅定。
這樣的人,什麽都不在乎,什麽都不怕,根本沒法預測其行爲邏輯,溝通起來也是困難重重。
闫儒玉擔憂地問道:“兒子去世的事,他知道嗎?”
與闫儒玉通話的協警道:“已經知道了,沒辦法啊,父子倆在同一間搶救室,父親醒過來的時候,兒子剛好去世,他什麽都看見了。”
闫儒玉懊惱地一攥拳頭,“盯緊他!一秒鍾都不許離開,免得他再有輕生的念頭!我這就過去!”
“明白!”
醫院。
男人躺在純白的病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闆,好幾分鍾了,他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他還活着,可是任誰看了他,都會覺得他已經死了,他的身上源源不斷地散發着死氣,比屍臭味更加濃烈,縱然是見多識廣的老協警,跟他同處一間病房,也會覺得心情壓抑渾身難受。
闫儒玉進屋,那老協警沖他點了一下頭,便走出了病房,他急需一個空氣流通的窗口,好好地深吸幾口氣。
“錢亮。”
闫儒玉喊他的名字,他毫無反應。
闫儒玉走到他跟前,伸手在他眼前晃晃,他依舊沒反應。
闫儒玉隻好歎一口氣,在他身邊坐下。
思忖片刻後,闫儒玉決定铤而走險。
“我是來幫你的,幫你死,你想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