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輝心頭一緊,難道克裏木的哥哥就躺在停屍房?
她與小白對視一眼,小白立馬會意,拿棉簽取了克裏木口腔裏的DNA檢材。
“等比對結果出來了再訂機票吧,如果真是克裏木的哥哥,恐怕得請他的父母過來收屍。”
小白悶哼一聲,拿着棉簽出了詢問室。
克裏木的講述繼續。
“一個多月前,師傅和老虎帶着我們十幾人逃出來了,師傅說看不慣胡子,他殺氣太重,遲早得出事。
胡子出不出事我不管,我隻知道,出來跟着師傅幹,至少不用受虐待了,師傅對我們真的還不錯。
除了逃跑這種事堅決不原諒,其餘的基本不管我們,還時不時改善夥食,給我們弄點兒肉吃。
可是好景不長,有天晚上我們正在吃飯,胡子突然帶人找來了。
他二話不說,上來就是又砍又打。
他的人實在太多,師傅和老虎不是對手,隻能帶着我們逃。
可還是有人被砍傷在地,我哥就是其中一個被砍傷的,我着急着要去救我哥,被師傅拽住了,我哥身上全是血,大吼着讓我快跑……
我不想走啊……走了就再見不着他了……可不走我也得死啊……”
克裏木又是一個勁兒地哭,這次哭得撕心裂肺,古麗也陪着哭。
“我被師傅扛着……好像是扛着吧,我記不清了,反正有人把我帶走了……我眼睜睜看着他們一刀刀砍在我哥身上,還有一刀砍在了我哥脖子上,那血是噴出來的,有人那麽高啊!
臨死,我哥的眼睛一直看着我,他不甘心啊,他表面上說讓我走,可是心裏……一定是希望有人能救救他的吧……我……我讓他失望了……
當天,我就被師傅帶到了現在的住處,一塊跟着師傅逃走的15個人裏,有5個下落不明,其中包括我哥。
深夜的時候,師傅和老虎帶了幾個小賊偷偷回去看過,去了很久才回來,回來的時候,師傅說人肯定是死了,屍體胡子他們已經處理掉了,也不知道埋哪兒去了。
那天晚上,師傅帶着我們喝了一點酒,算是祭奠吧。
我想去找我哥,就算死了,總得有副屍骨,不然以後怎麽跟爸媽交代,可我上哪兒去找啊?!
我也問過師傅,師傅隻說不知道,還趁老虎心情好的時候問過他,他就很兇,罵了我兩句,讓我别多問。我還問過跟師傅一起回去的小賊——他們也是被拐來的小孩,他們什麽也不跟我說……哎!”
“你能指認出殺死你哥的人嗎?”
“是麻子!我永遠記得!他化成灰我都認得!”
幾小時後,DNA比對果出來了。
徐行二将一張報告交到幾人手上。
“有一具屍體,與克裏木存在血緣上的兄弟關系,應該就是他哥哥。”
“找到了!”明輝眼中含淚,不知該爲克裏木高興還是揪心。
“我去通知當地警方,盡快聯系他的父母過來帶走屍體,他們應該迫不及待想見見生還的兒子吧。”小白道。
最後的審訊即将拉開帷幕。
刑警們特意将對胡子等一夥兒人的審訊放在了最後,此時,他們已準備好将麻子作爲這夥人的突破口。
麻子的臉上果然有麻子,坑坑窪窪,月球表面一般。
有了麻子,人自然就不會好看,不僅不好看,還兇神惡煞的。
吳錯記得,《水浒傳》裏武松所打的老虎被稱爲“吊睛白額大蟲”。
“吊睛”用來形容麻子倒是很合适,這人的眼睛上翹,他隻是平平常常地看着你,就會給你一種目露兇光之感。
人說相由心生,還是有些道理的。
好在闫儒玉見多了各式各樣的罪犯,并不怵他。
他橫,進了警局,還能橫得過警察?色厲内韌裝裝樣子罷了。
“你自己說,還是等小孩兒揭發你?”闫儒玉坦誠問道。
“呵呵……”未說話,他先發出了一陣陰森森的笑。
“我知道,落你們手裏,老子這條命算是保不住。
但老子不虧,殺一個不虧本,殺兩個賺一個,呵呵,老子殺的人自己都數不清。”
“既然你想明白了,該撂的就都撂了吧,免得咱們互相爲難。”
“行啊,你想知道哪件事?”
“先從最近的五條命說起吧。”
“最近的五條命?呵呵,你說被老虎他們帶走的那些人?那你可說錯了。
據我所知,的确出了五條人命,不過,死我手裏的就一個人,其餘四個可不是我們幹的。”
“你們?”
“我的意思是,其餘四個不是胡子這邊兒的人殺的。”
“是老虎?”
“呵呵,可能吧。”
“爲什麽?”
“胡子讓我們這麽幹的,呵呵,防的就是這一天。
他們身上一條人命沒有,被抓了頂多判個幾年,我們呢?各個都背着人命,被抓了隻有死路一條。
就是死,也要拖着他們墊背!”
“我明白了。”闫儒玉點了點頭,指關節在桌上敲了兩下,聲音清脆,聽來似有茅塞頓開之感。
“你們故意不把人殺死,弄成重傷留在那兒。老虎他們既救不了這些重傷的孩子,又不能送他們去醫院——因爲這些孩子是黑戶,身上的傷有來的蹊跷,一旦院方報警,老虎他們解釋不清楚。
他們隻能眼看着這些孩子死去,說不定還會‘大發善心’給他們一個痛快。如此一來你們的目的就達到了。
我不明白,你們爲什麽非要拖着老虎他們墊背,各幹各的不好嗎?”
“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個樣——我說的是師傅——就是教小孩兒們盜竊的師傅。
其實他才是主謀啊,所有的點子,包括去拐小孩兒,訓練他們,安排他們盜竊,全是師傅安排的。
明明幹了壞事,卻還要當聖人,說什麽盜亦有道,不準打罵孩子。
媽的老子又不是盜賊,不懂那些破規矩,老子隻知道打人。
後來胡子就把我們組織起來,排擠師傅,把他從組織老大的位置上拽了下來。
我覺得……大概就是因爲這個,師傅才決定單幹的吧。
我們其實也有點害怕,自己身上背着人命,師傅他們卻沒有,萬一真弄到魚死網破,他把我們的事抖出來,不就完蛋了嗎?
所以我們才想出這個辦法,讓他也背上人命。”
“你們怎麽攪和到一塊的?”
“在牢裏認識的,師傅有手藝,也算有頭腦,他就是因爲蹲了牢,才決定培養一批小孩兒的,因爲小孩偷盜不犯法啊,沒到法定年齡嘛。
正好胡子幹過拐賣小孩的買賣,他倆就商量好了一塊幹,正好我也閑着,我的要求不高,能掙口飯吃就行,我就也入夥了。”
麻子顯然屬于那種比較好審的犯人,竹筒倒豆子一般,問什麽答什麽。
這樣的犯人倒也有一些,大概是因爲他們早知自己必有這一天,已經做過無數次心理建設。
此時,案情已經基本有了着落,隻剩下确認另外四名死者的身份,以及,找出殺死他們的兇手。
闫儒玉有理由相信,兇手就在老虎、師傅、黃牙三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