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吳錯的想象中,闫儒玉既破了案又吃了臭豆腐還打了遊戲,心情應該是相當不錯,以至于都有閑心跟自己聊兩句了。
然而等他回到家,看到的卻是——不能說滿屋的狼藉吧,但至少頗有些可疑之處。
一盒臭豆腐打翻,湯汁在桌上、地上留下星星點點的痕迹。電腦顯示器亮着,闫儒玉的隊友正在刷屏罵他,問他人哪兒去了怎麽刷BOSS的時候挺屍坑人。
“老闫?”
沒人應答……
吳錯推開卧室和洗手間的門看了看,“真不在啊?”
跑哪兒去了?
桌上,手機和煙都沒帶,還打翻了臭豆腐。
多急的事兒能讓闫儒玉走得這麽匆忙?
最可疑的還要數空調。
客廳空調開着,且溫度低至16度,剛進屋的吳錯在這冷熱交替中,渾身毛孔都不自覺得縮緊了。
怪!太怪了!
闫儒玉怎麽會開空調?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吳錯關上空調,将手中拎着的臭豆腐放在桌上,環顧一周,頗有些茫然。
難道家裏來過人?
吳錯下意識地坐在電腦前查看闫儒玉的遊戲記錄。遊戲裏,他最後一次跟人發消息是在半小時前,應該是相熟的網友。
網友:大神,圓月彎刀有嗎?
闫儒玉:隻有半成材料,要得話老價錢給你
網友:都什麽?
闫儒玉:【熟鐵錠】【秘銀卡扣】【炙蠍腐毒】【新月月光】【滿月月光】
網友:除了【熟鐵錠】我都要
闫儒玉:好,我挂商店,你趕緊
網友:大神?挂出來了嗎?銀子我都準備好了……
網友:大神?在不在?
網友:……
網友:不帶這樣的啊大神,還賣不賣了給句話啊……
輸入欄裏有兩個尚未發出去的數字。
5【空格】9
5?9?
吳錯?救命?
這暗号吳錯一點也不陌生,兩人配合執行任務的時候它曾救過闫儒玉的命。
所以,當暗号再次出現,吳錯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空調……空調不正常地開着……家裏來過人,闫儒玉是被人帶走的!
臭豆腐打翻……難道對方使用了暴力?闫儒玉那小身闆,受得了嗎?
吳錯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又看到了闫儒玉的手機。
手機插在電腦上充電,這是闫儒玉打遊戲時特有的習慣。手機上的呼吸燈亮着,綠色,電已經充滿了。
吳錯拿起手機,用自己的指紋解鎖——工作時兩人常常互看手機,爲了方便解鎖,幹脆将自己的指紋也輸入對方的手機裏。
一通兩小時前打來的電話引起了吳錯注意。
南方某3線城市的座機号碼,通話時間長達5分鍾。
吳錯有些納悶,他深知闫儒玉的脾氣,除了破案和毒舌的時候,他算得上惜字如金。
什麽人能跟闫儒玉聊扯5分鍾?
然而這并不能幫助吳錯弄清闫儒玉的去向。
他搖了搖頭,幹脆将疑問從腦海中趕了出去,從動機的角度開始分析。
誰會對闫儒玉下手?
曾被他繩之以法的壞人?有可能!但會是哪一個呢?
不久前被打掉販毒線的黑社會團夥?這個貌似最有可能……
又或者,是維少?
吳錯總覺得,隻要他和闫儒玉身上發生壞事,這個維少就脫不了幹系。
思忖了一秒鍾,他決定先給金子多打電話探探口風。
“組長,有事?”電話接通,金子多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意外,他顯然沒想到吳錯會在這時候給他打電話。
“幹嘛呢?”
“打遊戲!”
“打遊戲?”
對方似乎是爲了配合這一說法,趕緊搞出敲擊鍵盤的聲音來。
吳錯等不及慢慢套話了,幹脆道:“老闫被人抓走了,你問問維少,是不是他幹的,趕緊的!”
金子多“啊?”了一聲,緊接着就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說吳警官,你家那點破賬能不能别總往我頭上算?”
維少!
吳錯顧不得他的挖苦,隻管繼續追問道:“他在不在你那兒?!”
“我抓他幹嘛?當壓寨夫人嗎?他又不是大姑娘。”
吳錯鐵青着臉,“那你把手機還給小金子,我找他有事。”
“呦,不好意思,我也找他有事兒,先來後到,吳警官您就等等吧。”
對方毫不猶豫地挂了電話,吳錯再打過去的時候,已經提示關機了。
“你大爺的!”吳錯對着空氣罵了一句,就要給網監科打電話,既然闫儒玉手機上的座機來電是目前唯一的線索,總要查一查那個電話号碼。
網監科的值班電話還沒從通訊錄裏調出來,倒是有個陌生座機号先打了過來。
對方剛開口說了一個字,吳錯心就放回了肚子裏,來電話的正是闫儒玉。
“握草老闫你跑哪兒去了?家裏這是怎麽回事?”
“我……被抓了,在公安局呢。”不知爲何,闫儒玉的聲音裏有幾分笑意。
吳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麽着?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被抓了,犯罪,所以被抓了,明白了吧?現在就在公安局呢。”闫儒玉再次強調,說話的口氣裏笑意更濃了。
吳錯有些懵了,“哪個局?哪個派出所?爲什麽抓你?誰抓的?你讓他接電話,我問問情況。”
做爲重案組組長,吳錯幾乎協助過京北市所有分局辦案,與多名分局局長熟絡,甚至,他們還欠着他的人情,可他從未仗着這層關系給自己謀過一丁點兒方便。
這回,他是真急眼了,他怕有人故意給闫儒玉使絆子,尤其是在那次打黑行動之後。
“老吳,你控制下情緒,聽我說,明白嗎?”
“你說吧。”
“我犯的不是什麽大事,就是盜了幾個遊戲賬号而已,那幾個賬号裏的裝備,大概值個兩三萬塊錢吧,聽抓我的郝警官說,這罪名可大可小,隻要交5萬塊罰款,再把人家的損失給補上,統共8萬塊錢,就能平事兒。聽明白了嗎?”
最後的疑問,闫儒玉特地加重了語調。
“我……”吳錯懵了,這年頭還有警察敢如此頂風做浪?讓案件當事人花錢平事兒,這跟直接索賄有什麽差别?
吳錯打定了主意要見識見識這位郝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