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高興的眼睛被窗外的陽光刺了一下,有點疼。
他拉上窗簾,氣惱地将自己砸在床上。
煩!
19年了,沒想到一晃已經過去19年了,郝高興已經從一個愣頭青變成了事業有成的老男人。
19年前的那場天降橫财,改變了他們一家的命運。使他的女兒有機會出國留學,讀名校,進世界500強的大公司,使他的老婆能像銀行裏那些大客戶一樣,買最貴的化妝品,穿最奢侈的衣服。
爲了掩人耳目,他對外宣稱跟老婆分居了,隻是還沒離婚而已,将妻女送走,自己繼續留在銀行工作。
熬着吧,熬到不再有人關心那樁舊案,他的好日子就要來了。
可是沒想到,他卻熬來了升職加薪的機會。要說人運氣好了,那真是好事接二連三地來。
郝高興時常扪心自問:我上輩子得積了多少德啊。
郝高興翻了個身,看了一眼床上的帆布包,心痛不已。
帆布包沉甸甸的,裏面是整整一百萬現金。
錢,真能打發那個女人嗎?
郝高興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距離跟女人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20分鍾。
他煩躁地點起一根煙,不禁回想起半個月來的糟心事兒。
“嘿!”
那天下班,郝高興停好了車,正往自家所在的樓門口走。
一個人高馬大的中年人迎面走來,并向他打着招呼。
郝高興以爲對方叫的是别人,還回頭向身後看了看。
“嘿!叫你呢!怎麽?不認識了?”
細看那人還真有幾分眼熟。
“您是……”
對方還沒說話,郝高興卻先倒吸了一口涼氣。
“袁……袁志傑!”
“嘿嘿,行,還認得我,最近怎麽樣?”
“你!你不是逃了嗎?!怎麽又回來了?!”郝高興慌張地四下亂看,仿佛在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
“要是别人,我得逃,你就不同了,呵呵。”袁志傑上前,一把摟住郝高興的肩膀,“這麽多年沒見,你不請我上去坐坐?”
郝高興家,還是十幾年前那個兩居室的房子,家中陳設也是中規中矩。
“啧啧,你可真能裝。”袁志傑環顧四周,感歎道,“我要是有你一半兒,也不至于千金散盡。
對了,你老婆呢?”
郝高興厭惡地皺了一下眉,“在國外。”
“怪不得,還是你有頭腦。”袁志傑很不拿自己當外人地往沙發上一坐,拿起果盤兒裏的一個火龍果,用茶幾上的水果刀切成幾瓣,自己拿起一瓣兒啃了起來。
啃了兩口,袁志傑拿起一瓣兒朝郝高興舉了舉,意思是讓他也來吃。
“你找我幹嘛?”郝高興問道。
“沒錢了,借點。”袁志傑開門見山。
“我沒有。”郝高興知道,隻要開了這個頭,以後就是個無底洞。
“不會吧?當年你跟在我們後頭沒少撿漏吧?”
“我沒……”
“大老爺們兒,敢做不敢當啊?
當年對你下手的輕重,我心裏有數,你真昏過去了還是裝的,我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新聞出來以後,好家夥!銀行謊報了300公斤黃金,你分了不少吧?
這麽多年,托我的福,你家過得這麽滋潤,也是時候報答我了。”
郝高興點了一根兒煙,伸手拿打火機的時候,他瞄了一眼茶幾上的水果刀。
但時隔太久,他已忘了殺人的感覺,手生了。
要殺死面前這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憑一把水果刀和蠻力,并沒有百分百的勝算。
可還是值得一試。
郝高興猶豫的時候,袁志傑又拿起了水果刀。
這次他沒有切水果,而是把玩着刀子。
“我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我的朋友就會去報警,把當年的事兒全告訴警察,包括我們盜竊黃金的真實數量,你猜警察多久能查到你?”
郝高興低下了頭,“你要多少錢?”
“1000萬——每年。”
“什麽?我沒有!你怎麽不去搶?!”
“我不是正在搶嗎?看在認識的份兒上,咱們都斯文點,這樣不是挺好嗎。”
“沒有!我沒那麽多錢!”郝高興的胸膛劇烈起伏着,他知道自己攤上麻煩事兒了,袁志傑會像吸血蟲一樣,将他吃幹抹淨,連骨頭渣都不剩。
郝高興調整了一下情緒,繼續道:“當年你們走後,我是撿了一點兒黃金,但遠沒有你想的那麽多,大頭都被銀行高層拿走了,就是前兩年被抓的那個霍玉,你看新聞應該知道,她貪污被抓了。”
袁志傑一揮手,“我不管那個,你當年占了我的便宜,現在拿不出錢,我就要搞你,咱們誰都别好過。”
“我沒那麽多錢,說破天了我也給你變不出那麽多錢來。”
“你能拿出多少?”
“10萬。”
“我去你大爺的!當老子是乞丐?!耍我是吧?”
“我真沒錢,反正我家人都在國外,你搞我,大不了咱倆死磕,就像你說的,誰都别好過。”
郝高興态度一強硬,袁志傑就沒辦法了。
“十萬太少了,以前我當保安隊長的時候,可挺照顧你的,再說,要不是我,你一分錢都别想拿到,現在你這麽對我,不合适吧?”
威逼利誘變成了苦口婆心。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郝高興又道:“十萬我都不想給,誰知道你以後還會不會來找我。”
這話直接把袁志傑給氣樂了。
“你小子,行,算你狠。”
袁志傑起身,叉腰在屋裏踱了幾步。
“你現在混得挺不錯啊,沒錢也行,咱們商量商量,再幹一票,你來當内應,偷到的錢咱們平分怎麽樣?
有了錢,你去國外跟家人團聚,我也沒必要跟你窩裏鬥。”
見他猶豫,袁志傑又補充道:“中行不是也搬到銀行街了嗎?我給你交個底吧,有一條地道就通往銀行街,再挖一挖就能到中行了。”
郝高興無比頭疼,他雖然得到了一筆橫财,但在他心中,那算是撿,反正警察也沒來找他,那就不犯法。
讓他正兒八經去偷金庫,還是跟這個不靠譜的袁志傑合作,瘋了吧?!
這都什麽年代了,銀行金庫的安保措施不知甩了98年那會兒多少條街,還想挖條地道大把大把搬黃金?怎麽可能?!
“哎,你覺得怎麽樣?”袁志傑催促着。
郝高興已被雷得外焦裏嫩,不知該如何回答他。
“我也不逼你,這麽大的事兒,你考慮考慮。”
袁志傑拿過郝高興放在沙發上的公文包,從裏面掏出錢包,将十來張紅票子揣進自己的口袋。
“先借點用用。”
他又從口袋裏掏出一部手機,“留個電話吧,方便溝通計劃。”
他沒告訴郝高興的是,這部手機的錄音功能剛剛一直開着。
也正因此,當那個女人打電話來,播放了這段錄音,并要求郝高興準備一百萬到指定的賓館房間,他不得不照做。
他在錄音裏承認了偷拿黃金的事,錄音就是他的把柄,硬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