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存在矛盾,過失殺人和殺人後冷靜地布置現場存在矛盾,服務員和胡宏忠都在撒謊也是矛盾——如果隻有一個兇手,那麽除了兇手以外的其它人就沒必要撒謊。
這些矛盾之處,隻能引向一個結論:在殺害田碩這件事上,兩個撒謊的人存在某種合作關系。”
闫儒玉挑挑眉,那意思是“智商餘額不足星人,我解釋得很清楚了吧?”
吳錯直接無視了他那欠揍的樣子,“已經有了指認兇手的口供,該放客人們走了,讓人家等這麽久,得好好安撫一下情緒,免得造成負面影響。”
吳錯一邊說,一邊轉身小跑就要出包廂。
“跑那麽快幹嘛?”闫儒玉站在原地抱臂看他。
“啊?”
“小心扯着蛋。”
“握草老闫你發什麽病?”
吳錯的吼聲引得站在門口的民警探頭向包廂裏看了看,吳錯趕忙擺手,示意沒事兒。
闫儒玉則是一臉淡定道:“就是突然想到這麽一句。”
吳錯隻能搖頭不理他,防火防盜防老闫,誰知道這家夥下次開腦洞會想到什麽。
滞留在餐館内的客人情緒還算穩定,一來等待的時間不算太久,尚未達到情緒爆發的臨界點,二來畢竟是兇殺案,獵奇心理很大程度上沖淡了等待的枯燥。
遣散群衆的工作很順利,并未發生摩擦,甚至還有三五個好事者想繼續留下看熱鬧。
很快,除了辦案民警,餐廳裏就隻剩下死者家屬、胡宏忠、服務員和老闆了。
死者田碩的母親虎視眈眈地盯着被留下的胡宏忠和服務員,眼中幾乎噴出火來,她已準備好,随時都可以撲上前去,将殺害兒子的兇手撕碎。
田碩的父親也是滿臉陰沉,死死盯住被留下的兩人。同時,他坐得離自己的妻子很遠,這個男人是否真的下定決心要離婚?沒人知道。
在胡宏忠的要求下,他的妻女可以先離開餐廳。妻子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擔憂地看着丈夫,抱着孩子不肯離去。
“走吧,我沒事。”胡宏忠擠出一個笑容。
孩子已經有些困了,趴在媽媽懷中,蔫蔫的,随時都能睡着。
可是一看到爸爸,又興奮起來,口中叫着:“我爸爸是英雄!我爸爸是英雄!”引得周圍一圈猜測的目光。
那被留下的服務員也不停地看向胡宏忠,他已猜到發生了什麽,亂了分寸,站在原地,不斷倒騰着雙腳,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
死去的孩子就躺在母親身邊不遠處,徐行二就在屍體旁進行着最基本的體表檢查——孩子的母親死活不肯讓徐行二将屍體帶回市廳解剖,甚至一度放出誰敢動她的孩子,她就跟誰同歸于盡的狠話來,這使得徐行二的工開展得很艱難。
幸好,細心的徐行二還是有了發現。
死者田碩的口腔内有兩根十分纖細的纖維,那纖維比頭發絲細多了,僅有2、3毫米長,能被發現,也着實難爲了徐行二的老花眼。
纖維顔色一黑一藍,看起來材質也不相同。
“這是……”徐行二取出纖維,小心地裝進證物袋。
闫儒玉拿過證物袋看了一眼。
他的目光一離開證物袋,就迅速看向那名服務員。
服務員像是被他的目光燙了一下,直接别過臉去。
兇手已經潰不成軍。
闫儒玉走到他面前,彎下腰,仔細去看他的圍裙和牛仔褲。
餐廳給服務員統一配備的黑色圍裙,符合黑色纖維的出處!服務員身穿的淺藍色牛仔褲,符合藍色纖維的出處!
“你……你幹什麽?!”
服務員連退幾步,撞翻了一張凳子。
他無助的目光四處亂掃,最終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胡宏忠,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救我啊!大哥!救救我!”
胡宏忠歎了口氣,“認了吧,我都說了。”
胡宏忠之所以積極勸導服務員認罪,一方面是出于同情,另一方面也是想立功,争取減輕對自己的刑罰。
可他這話一出口,服務員的最後一根稻草斷了,隻剩下氣急敗壞破罐子破摔。
“看我幹什麽?!你們看我幹什麽?!讨厭熊孩子的人那麽多!又不止我一個!不信你們去問問,剛剛他叫喚的時候,想弄死他的人多着呢!還有這兩個熊大人!……”
服務員伸手指向死者父母。
死者的母親慘嚎一聲,從地上一躍而起撲向了服務員。
她隻想撕碎了對方,全然不顧方法,張口就去咬服務員指向她的那根手指。
“閃開!”吳錯大吼一聲沖上前來。
闫儒玉隻覺得自己被一股力量一推,腳下幾步踉跄,便已經脫離了“戰場”範圍。
等他擡頭再看時,婦女已經被吳錯制服。
可縱然吳錯身手矯健,眼看也要被這個瘋了一般的婦女掙脫。
三名健壯的民警一擁而上,将婦女死死按住。
婦女動彈不得,卻仍瞪着眼珠看服務員,她已不叫也不罵,隻是牙齒不斷地咬合,出于本能地做出要将服務員咬死的樣子。
喪子之痛激發了這個女人的獸性。
這般一折騰,服務員真吓壞了。
剛剛千鈞一發的時刻,若不是吳錯出手阻攔,他絕對要被咬掉一根手指。
這使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爲給這個女人帶來的痛苦。
“我不是故意的啊!我……我就是想教訓一下他……誰讓他這麽沒教養?……我沒想到他要叫,我害怕啊……隻能捂住他的嘴……等他不叫了,等我松手……等我松手,他已經死了……我不是故意的啊!……我真沒想殺他啊!”
行兇過程水落石出,兇手被繩之以法。
幾個小時後,兩份檢驗報告出來了。
第一是對死者田碩口中的纖維與服務員的圍裙和牛仔褲纖維比對,完全一緻。
第二是在對有褶皺痕迹的圍裙一角進行DNA采樣,并與死者田碩進行DNA比對,比對結果一緻。
根據服務員交代,田碩掙紮時曾在他腿上咬了一口,但是因爲隻咬到了牛仔褲可圍裙,沒什麽痛感,他就沒在意。
沒想到就是這一咬,在他的圍裙上留下了口水,使得警方能夠采集到死者的DNA樣本,找出了闆上釘釘的犯罪證據。
案件告破已是深夜,重案組衆人皆深感唏噓。
“熊孩子什麽的,最讨厭了。”闫儒玉低聲嘀咕道。
吳錯道:“可他成了被害人,他的家長成了被害人家屬,我還是覺得可憐多于讨厭……我也說不清,複雜的感覺。”
“那就别想了,回家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