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錯的拳頭在汽車方向盤上砸了一下,還不解恨道:“這種爛人,就應該把他……”
“你能把他怎麽樣?”闫儒玉點了一根煙,淡定地吸了一口,“我們隻負責維護規則,而不是制定規則,别越界。”
吳錯知道與闫儒玉這樣一個能在案件中保持100%理智的人,根本沒法讨論這個問題,索性專心開車。
到了一處紅綠燈,閉目養神的闫儒玉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老吳,你這樣,挺好。”
吳錯過了5秒才回過味兒來,不可思議地差點踩下油門。
“什……什麽?”
紅燈變爲綠燈,吳錯有些手忙腳亂地啓動了車子。
“我說,你這樣才更像是活着。這樣……挺好。”
吳錯大概明白闫儒玉的意思,卻又不甚明白。
他隻是知道,闫儒玉說出這話的時候,眼睛裏有些憂傷。
隻一瞬間,闫儒玉又笑得人畜無害。
“喂,開車看路。”
“哦。”
吳錯覺得,自己最近有可能出車禍,應該買份保險。
市廳。
對銀行監控和便利店監控的比對已經有了結果,一名嫌疑人的面部特征被警方紀錄了下來。
“這麽快?”
兩人對這次監控比對的速度嗔目結舌。
金子多指着自己電腦上的程序道:“多虧了它。”
“我以前試着寫過一個人臉識别程序,可惜那時候這方面的技術還不成熟,有些模塊隻存在于設想中。
這兩年技術有所發展,聽說咱們要對上千小時的監控視頻進行比對,我就加班把這個程序完善了出來。
嘿嘿,沒想到還真派上用場了。”
“啧啧,小金子,問你個事兒,”吳錯壓低了聲音鄭重道:“你說,我要是把你要到重案一組來,你們科長能放人不?”
“這……”金子多求助地看着闫儒玉。
闫儒玉一把将吳錯推開,“别理這個死變态,咱們說案子。”
金子多收起竊笑,正色道:“監控内發現的男子身材偏瘦,身高大約176左右。
銀行和便利店的監控中,該嫌疑人的衣着并不相同,但他的衣着總體比較破舊和簡陋,應該是從事體力勞動的人。
他在上月17号和25号分别去過兩名受害者工作的銀行和便利店。
值得注意的是,他在銀行和便利店與兩名受害人發生過口角。”
金子多一邊說,一邊将監控錄像調整到嫌疑人在銀行的片段。
監控畫面中,隻見一名身穿舊迷彩服,腳穿黑布鞋的年輕男子走進銀行,保安上前,兩人交談了幾句之後,男子被保安引導到了自動取号機前,取了一張号碼紙。
保安示意男子在等候區稍坐一會兒,男子照做。
該男子正是金子多所說的嫌疑人。
不一會兒,一号窗口空出來了,輪到嫌疑人去辦理業務,恰在此時一名身穿銀行工作服的男人上前,站在一号窗口,加塞辦起了業務。
嫌疑人站在一号窗口前的等候線外,等待了大約十分鍾,可加塞者的業務似乎特别複雜,始終沒有要辦完的意思。
好幾個排号在嫌疑人之後的人都在其它窗口辦完了業務。
嫌疑人耐心耗盡,上前詢問。
視頻畫面上沒有聲音,但不難看出,加塞者和一号窗口的銀行櫃員對嫌疑人态度并不好,一臉的嫌棄,嫌疑人情緒激動地揮舞了幾下手臂,雙方争執較爲激烈。
這時保安上前,對嫌疑人進行推搡,将嫌疑人擋在距離一号櫃台一米開外的地方。
最後,保安甚至拿出了腰間的警棍以示威脅。
嫌疑人無奈,隻能離開,走到銀行大門前,嫌疑人還回頭,伸手指着保安,說了一句話。
“我猜這是在放狠話。”金子多道。
“嗯,從口型來看,是問候人家祖宗呢。”闫儒玉道。
“不過,這銀行也太氣人了,服務行業幹到這份兒上,也是沒誰了。”吳錯氣憤得攥緊了拳頭。
“勢利眼罷了,要是換個衣着光鮮的人,或者一個卡裏有成百上千萬的大客戶,這些人保準跪舔。”一旁的明輝也很是憤憤不平。
不得不說,這小姑娘損起人來嘴可夠毒的,跟闫儒玉有得一拼。
“那個……咱們還是看看便利店的監控吧。”小白做最後陳詞。
别說,這家夥的冷靜倒也跟闫儒玉有幾分像。
金子多打開便利店的監控視頻片段。
那是一個雨天,雨還不小,店長正忙着在門口鋪上防滑用的硬紙闆,收銀台裏隻有一個小姑娘。
這時嫌疑人進店了。
嫌疑人手裏明明拿着雨傘,上衣卻還是被淋濕透了,頭發上也全是水珠。
仔細一看才發現,原來是他的傘壞了,折疊傘上,兩根傘骨四仰八叉地支棱着,顯然已經打不成了。
嫌疑人将破傘夾在腋下,來到擺着雨傘的貨架前挑選起來,卻沒注意身後貨架上的紅酒。
支棱着的壞傘骨一不小心就碰翻了一瓶紅酒。
紅酒如多米諾骨牌,噼裏啪啦掉下來5瓶,瞬間便利店的地面開花,紅彤彤的一大片。
嫌疑人被吓了一跳,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他的鞋子都被紅酒浸透了。
女店員的第一反應是伸手指着嫌疑人,口中不知喊了句什麽。
一名男店員從收銀台後的儲物間出來,不由分說,上前一把揪住了嫌疑人的衣領。
嫌疑人手上比劃着,口中不知說着什麽。
店長急忙趕到兩人跟前,先讓店員放手,接着應該是詢問了情況。
兩名店員一直極不禮貌地指着嫌疑人。
嫌疑人很焦急,搓着手不時說一句什麽,最後還将口袋裏的錢都掏了出來。
可惜他的口袋裏總共也沒幾張錢,最大的面值不過20元,顯然并不足以賠償打碎的紅酒。
店長并未難爲嫌疑人,收了錢,示意嫌疑人離開。
倒是那名男店員,一直在旁罵罵咧咧,指指點點。
嫌疑人轉身離開,還沒出店門,卻又被這名店員叫了回來,店員拿出抹布、水桶和拖把,嫌疑人接過,将地上的紅酒拖幹淨,又将貨架底層的濺上了紅酒的商品一一擦幹淨。
期間,男店員朝着嫌疑人拖幹淨的地面上吐了一口痰,嫌疑人一愣,表情厭惡,卻還是将痰拖幹淨了。
收拾妥當以後,嫌疑人離開,視頻結束。
在新一輪人情冷暖的感慨開始之前,闫儒玉道:“從視頻中看到,嫌疑人左側額角有一道疑似傷疤的痕迹,與目擊者描述一緻……”
“等等,哪兒看出來有疤了?”吳錯問道。
其餘幾人也疑惑地看向闫儒玉。
闫儒玉接過鼠标,将銀行的視頻調出,快進,暫停,播放。
就在嫌疑人走到門口,并扭頭回來放狠話的時候,短暫的幾秒鍾,陽光以一個傾斜的角度照在嫌疑人左臉上,他眉尾處有一道幾不可查的反光一閃而過。
吳錯将視頻慢放,幾人這才看清了那道反光。
“老闫你是人嗎?!”
闫儒玉笑着聳了聳肩,“把嫌疑人照片發給其餘三名受害者,看他們是否見過這名嫌疑人,尤其是有沒有與其發生過矛盾。”
小白猶豫着說道:“我覺得……兇手不是他。”
“說說你的依據。”
“據被害人描述,兇手是一個身手矯健的人,可是這個人……碰翻紅酒的行爲……嗯,至少能看出他顧頭不顧尾,不像身手厲害的樣子。”
闫儒玉點頭,“有道理,但他是一條線索,而且是迄今爲止唯一的一條線索,不妨再往下查一查,直至新的線索出現,或者确定這是一條死路。”
小白應聲,表示明白了。
很快,另一名受害者傳回了消息。
包工頭表示,他認識嫌疑人!嫌疑人曾是他手下的一名工人!
“他叫楊廣柱,在我這兒幹了有一年多了,一直都是小工,一個多月前走了。”
“爲什麽走?你們之間發生不愉快了,對嗎?”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