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敢這麽賭,是因爲一哥答應放走傷者。
那一刻,吳錯隐約覺得抓住了這個果敢的姑娘脆弱的一面。
“少在這危言聳聽,你以爲我真不敢殺你?”一哥怒道。
“死在你手中也不錯,一刀斃命,幹淨利索,我相信你有這個手藝。”吳錯擡眼緩緩掃視兩個姑娘,“然後呢?永遠逃亡?”
兩個姑娘沒答話,吳錯繼續道:“我來幫你們算一筆賬吧,故意傷害緻人重傷,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考慮到這是團夥作案,團夥頭目承擔最大的責任,所以對你們的量刑不會這麽重。
同時,如果你們有立功表現,比如剛剛主動放走傷者,讓傷者得到及時治療,還有,主動交代警方不知道的重大線索,比如犯罪團夥的頭目身份,量刑上還能再減一些。
另外,你們要是逃了,除了故意傷害,還坐實了劫持人質的罪名,可如果選擇歸案,那就是我主動留下勸降,并取得一定成效,劫持人質的罪名一筆勾銷。
主動歸案吧,判不了幾年的,如果是逃亡被抓,量刑就重了,尤其是你……”
吳錯轉向年輕姑娘道:“你隻是個手術助理,對吧?對你的量刑就更輕了,别走冤枉路把大好青春浪費在牢裏。”
“你閉嘴!”看到年輕姑娘有了動搖之色,一哥急了。
她将年輕姑娘拉到一旁,“小瑤,我這麽做可都是爲了你!你還年輕,一旦留下案底,這輩子就都毀了!姐當年就是因爲那個黑點才走到今天這步,你忘了?”
“姐,我知道,”被稱作小瑤的姑娘眼中已經有了淚光,“可咱們……能逃到哪兒去?咱們逃不掉的!”
一哥也心慌意亂起來,她惡狠狠地看着吳錯,突然揪起吳錯的衣領道:“你知道什麽?!你是人質!人質!再敢胡說八道,我殺了你!”
手術刀裹挾着寒意直沖吳錯的脖頸而來。
“殺了你,不留後路,逃!”
“不!姐!住手!”
小瑤一個猛撲,險險地攔住了一哥。
“姐,不能一錯再錯啊!”
吳錯翻倒在地,一頭的冷汗,“難道你忘了,醫生是救人的,不是殺人的。”
聽到“醫生”二字,一哥渾身猛然顫抖了一下。
“我不是醫生,早就不是了!”她捂着耳朵沖吳錯大喊,顯然不願聽到“醫生”二字。
這兩個字就像尖刀,總能直插到她心裏。
“爲什麽?和王九龍一樣,手上受了傷?”
“王九龍,他算個什麽東西!明知道自己不能手術,爲了賺錢,還讓那麽多人死在手術台上。”
“那麽多人?”吳錯心中一驚,除了已經發現的三具屍體,難道還有其他受害者?
“呵,告訴你也無妨,你現在就可以打電話出去,讓警察在後院花壇裏挖,5個還是6個來着,我忘了。”一哥将手機遞給吳錯,又道:“順便問問,車和錢什麽時候準備好。”
吳錯照做。外面的刑警很快從周圍農戶家裏借來挖掘工具,不多時就從精神病院後院花壇内挖出了第一具屍體。
吳錯頹然靠在牆角。
這樣一個手段殘忍的犯罪組織,不知頭目是誰,不知有何背景,不知存在了多少年,如果一哥所說不假,因爲黑手術緻死的已經近十人,那被竊取了腎髒的受害者豈不是不計其數。
這些受害者在哪兒?他們爲什麽不報警?
或者說,如果有人報警,爲什麽沒有引起重視?
想到這些人身心受害,尋求法律保護的道路又不知有多曲折,吳錯不由渾身陣陣發涼。
“一輛車和一百萬現金不是什麽難事,你的同事卻拖拖拉拉,吳警官,看來他們不在乎你的死活。”
吳錯深吸一口氣收起頹喪的情緒,“我倒以爲是他們信任我。”
“信任你?”
“信任我,覺得我能說服你倆。不過,這回恐怕要辜負組織信任了,好話壞話全說了,你們就是不聽。放心,根據經驗,被綁架2小時以後,外面的人會認爲談判失敗,到時候,爲了保證我的安全,他們會主動提供你們需要的車和錢。”
“呵呵,吳警官,很了解情況嘛,專家啊。”
“過獎了,咱們這是隔行如隔山,”吳錯找了個舒服點的姿勢重新靠牆坐下,“你都要逃走了,不介意走之前跟我講講這個團夥吧。”
“你想問我們老大吧?”
一哥脫下手術服,也席地坐在吳錯對面。
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自己點上一根,又對吳錯道:“你就忍忍吧,等把你放了再抽。”
“沒問題,你說了算。”
一哥深吸了一口煙,悠悠吐出,才道:“我們老大早跑了。”
“跑了?”
“大概一個禮拜之前出國了,然後就再也沒人能聯系上他,你說巧不巧?”
“……”
“對了,我雖然隻見過這個老大一次,卻聽說了一些關于他的事兒。據說他隻是某個黑社會組織裏小喽啰,對這個黑社會組織來說,我們老大手下倒賣器官的買賣不過是毛毛雨。
這個黑社會組織敢在四九城裏橫行霸道,就因爲靠山夠硬,那個靠山……”
一哥向前伸了伸脖子,壓低聲音道:“我聽說,那位可是住在中南海的。”
從警這麽多年,奇葩事吳錯沒少見,此類造謠他不是沒聽說過,但不知爲什麽,此話從一哥口中說出,竟讓吳錯有了一種可信的感覺,他甚至想要追問下去。
出于職業習慣,吳錯忍住了,好不容易讓一哥開口,他不想把時間花在探讨這些死無對證的事上。
“還是具體說說你們老大吧。”
“我說過了,我隻見過他一面,連名字都不知道。”
再之後,一哥就什麽都不說了。她默默抽煙的樣子看起來很淡定,似乎早料到了會有這麽一天。
吳錯所說果然沒錯,就在吳錯成爲人質的2小時之後,外面的刑警打來電話,說是車和錢準備好了。
“小瑤,準備出發!你押着吳警官,出門就全靠他掩護了。”
小瑤猶豫道:“姐,咱們逃不掉!吳警官說得……”
“我知道他說得有道理,那也得逃!”
“爲什麽?!”
小瑤擺出一副要跟一哥把話說清楚的架勢,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就算性子軟弱的姑娘也會盡可能地趨利避害。
“會死的!你知不知道?!”
小瑤的立場不堅使得一哥産生了一種遭受背叛的感覺,她很是惱怒。
吳錯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費力地站起,正面質問一哥道:“爲什麽會死?究竟誰要害你?你在擔心什麽?”
“你别管!用不着你管!”
一哥顯然是橫下了心,她幹脆抄起手術刀,架在吳錯脖子上,“走!出門!敢耍花招我殺了你!”
“呃——”
吳錯背對着兩人,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隻是覺得架在脖子旁的手術刀劇烈搖晃了一下,吓得他趕忙縮頭去躲。
之後,一哥不可置信地轉過頭,指着小瑤,似乎想要說些什麽。
“對不起,姐,我真的……不想逃。”
小瑤手中的注射器落地,一哥也倒在了地上。
“這……”
“隻是麻醉劑,不會有事,吳警官,我這算是立功表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