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重案一組辦公室内僅有吳錯和闫儒玉兩人,來送屍檢報告的徐行二不禁問道:“這案子不會就咱們仨人吧?”
“過年休息幾天不容易,有孩子的要陪孩子,小年輕要談談戀愛,就沒叫他們。”吳錯道。
“屍檢有什麽發現?”闫儒玉倒是直奔主題。
“先說黃鵬吧,他的死因比較簡單,身上三處刀傷,密集地分布在上腹部右側,三刀皆傷及肝髒,有一刀切斷了肝動脈,因爲出血過多導緻黃鵬死亡。”徐行二轉向吳錯繼續道:“黃鵬身上的刀傷與你從現場帶回來的一把水果刀吻合,且水果刀刀柄上有王遠的左手指紋,他是個左撇子嗎?”
“是,他剛剛在拘留室裏對我們表達不滿,就是用左手拍門來着。”闫儒玉道,“黃鵬的死已經明了,緻他死亡的就是王遠,問題是王遠的行爲究竟是自衛還是故意傷害?
如果黃鵬的确有傷害王耀國老人的行爲,王遠因爲保護父親而捅死黃鵬,這就屬于自衛,可如果黃鵬并沒有傷害王耀國老人,王遠就是故意傷害了。”
徐行二點頭道:“關鍵在于王耀國的屍體,而我在他的屍體上發現了一些疑點。
首先,王耀國是一名癌症晚期患者,病竈在胃部,且癌細胞已經轉移了,除了胃部,我在他的十二指腸、肝髒、淋巴以及第三腰椎處均發現了腫瘤,而就在他死前不久,位于十二指腸的一處直徑達到6厘米的腫瘤破裂了。”
“因爲外力撞擊嗎?”闫儒玉問道。
“屍體經過冷凍後,有些細微的傷痕也顯露了痕迹,的确在其腹部發現了一小塊圓形淤紫,說明死前他的腹部曾受過撞擊。”
徐行二向兩人展示了死者王耀國腹部的一張照片,隻見腹部皮膚上有一塊圓形的拳頭大小的淤紫。
“會不會是老人摔倒時被什麽東西硌着肚子了?”
“不可能,從現場痕迹來判斷,老人是仰面倒下的,而且保持仰面的姿勢直到死亡,死前他甚至有意識地縮成一團保護着自己的腹部。”吳錯道:“肚子上的痕迹,會不會是打鬥時有人失手撞倒的?散打裏有一招肘擊,就是用胳膊肘擊打對方,有一陣子我被教練摔打得挺慘,身上就會留下這種形狀的淤紫。”
闫儒玉點頭,“是打鬥時撞得,卻不一定是失手。”
“怎麽說?”
闫儒玉沒有繼續解釋,倒是徐行二接話道:“因爲不僅僅是腹部的淤紫,王耀國身上的刀傷也有問題。
他身上隻有一處刀傷,也是唯一一處緻命傷,刀子從左側胸口插入,直接貫穿心髒,經過比對,傷口與帶回的兇器——一把彈簧刀相符,在彈簧刀的刀柄上發現黃鵬和王遠的指紋各2枚……”
吳錯打斷道:“彈簧刀是黃鵬随身攜帶的,案發當天他也曾拿出刀子恐吓王家父子,有他的指紋很正常,至于王遠的指紋,他曾将彈簧刀從死者王耀國胸口拔出來,碰過那把刀,所以會有他的指紋也不稀奇。”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傷口周圍有兩道細小的傷痕,這兩道傷痕僅僅破皮見血,刀子被肋骨阻擋,所以沒能傷到心髒。”徐行二一邊說遞過一張死者胸口處的照片,的确有三道長短深淺不一的傷痕。
徐行二繼續道:“從以往的經驗來看,這種傷口就像是爲了殺人而刻意瞄準緻命位置下刀,割腕或是割頸自殺的情景下比較多見,卻不會出現在打架鬥毆的場景中。
我雖然不知道當時的具體場景,卻能确定,死者胸口的緻命傷絕應該是在一個相對沒那麽混亂的情況下産生的。”
闫儒玉吐出一口煙道:“爲了讓自己的父親王耀國死于意外,王遠真是煞費苦心。”
“你确定兇手就是王遠?”
“經過應該是這樣的。1年前王遠因爲賭博欠下高利貸——無論是他運氣差也好,還是被放貸者設計陷害也好,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每天面臨着利滾利的重壓,錢肯定是還不上了。
多次被人逼債讓他絕望,他就将弄錢的主意打到了老父親身上,給父親買了一份意外傷害保險,想要殺死父親,然後僞裝成意外的樣子,隻要事成他就能拿到巨額的保險金。
不料剛買完保險王耀國就查出癌症晚期,老爺子可能随時撒手人寰,而一旦老爺子病死——生老病死當然不在意外傷害險的理賠範圍,這顯然打亂了王遠的計劃。
一方面是時間緊迫,他必須在老人病死之前讓其死于意外。另一方面,畢竟是200萬的高額賠付,保險公司的理賠調查必然十分嚴苛,甚至可能比警方的調查還要細緻。老爺子患絕症,加之王遠嗜賭以及欠下高利貸的黑曆史,這些都是可能導緻保險公司拖欠甚至拒付賠償金的理由,而王遠絕不想在拿錢這件事上拖泥帶水,所以他有了一個讓自己改頭換面的計劃。”
“改頭換面?”
“他找到放高利貸的人,以需要本錢翻盤爲理由,又借了一筆錢——我能想出的弄錢的辦法就隻有這一條了,那些放高利貸隻要覺得你有油水可榨,就會借錢給你。
然而王遠并沒有用這些錢賭博,而是徹底換了一個地方生活。
他開了一家巴掌大的小店,苦心經營,竭盡全力爲父親治病,在新的環境中,他結識了新的鄰居,成了别人眼中的大孝子。
我不太明白他爲什麽等了一年都沒有下手,或許在這一年中他的心思真的有所轉變,他喜歡被人尊重的感覺,喜歡别人眼中那個做爲大孝子的自己,喜歡被人友善對待。
事情再次發生轉變是因爲催債的人終于找上門來,王遠意識到,債是躲不掉的,而他在别人心中的完美形象有了污點,這讓他十分憤怒,那個騙取保險金的計劃再次浮現腦海。
某次黃鵬又帶人來要債的時候,王遠眼前一亮,這些人不正是最容易引起意外的嗎?于是,當黃鵬等人再次來讨債,殊不知他們已經走進了王遠的圈套。”
“什麽圈套?”吳錯問道
“衆目睽睽下的彌天大謊!太妙了!王遠真應該去奧斯卡拿小金人啊!”闫儒玉少有地顯露出亢奮。
“究竟是什麽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