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一樣,不過,我是通過短信收到通知的——也是遊戲平台發來的短信。”
“看來,有人想通過這款遊戲把關心那樁舊案的人聚在一起……對了,我以爲你不想查舊案的。”
“我也說不清,大概是不想有人拿它做文章吧。”吳錯扔給闫儒玉一根煙,自己也點上一根,“不過,你真拿到那個什麽線索了嗎?”
闫儒玉從口袋裏掏出一盤磁帶,磁帶是乳白色的,上了年頭的東西,卻出人意料地很幹淨。
“你那兒有随身聽或者錄音機之類的東西嗎?”吳錯問道,他知道闫儒玉從小就對電子産品感興趣,否則也不至于發展爲網瘾青年。
“有個老随身聽,回去試試吧。”
兩人回到闫儒玉家裏,從他堆放過時電子設備的紙箱底層挖出一個藍色的随身聽,随身聽上竟然還貼着柯南的貼畫,引得吳錯大笑。
闫儒玉聳聳肩,取下鬧鍾裏的兩節電池,裝進随身聽,按下播放鍵,随身聽就轉了起來。
“還是舊貨耐用,這麽多年都沒壞。”吳錯很是欣喜。
闫儒玉将磁帶塞進随身聽,插上耳機,自己戴上一隻,又遞給吳錯一隻,開始播放。
先是一陣卡帶所特有的底噪聲,幾秒鍾後鄧麗君的《甜蜜蜜》從耳機中傳來,與期盼大相徑庭。
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臉上看到了一句罵娘。
誰會費勁巴拉地給他們送一盤歌曲磁帶?
吳錯性子急,忍不住按了一下快進鍵,誰知快進鍵壞了,他隻好耐下心來繼續聽。
這是一盤混帶,并非某一個人的專輯,而是收錄了當時市面上流行的歌曲,《甜蜜蜜》之後是一首《心太軟》,然後是《千年等一回》。
這些歌現在聽來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一時間兩人都沉默着,氣氛頗有些詭異。
就在第四首歌《同桌的你》播放到“爲你穿上嫁衣”時,歌曲戛然而止,嘈雜聲響起。
是錄音!兩人精神一震。
磁帶的音質實在讓人不敢恭維,滋滋啦啦不斷,間或還有一聲巨響。
“這錄音……質量也太差了點吧。”吳錯道。
闫儒玉依舊專心聽着,“是雨聲。”
“啊?”
“滋滋啦啦是下雨聲,現在這個,聽見了嗎?是打雷。”
突然,有人聲傳來。
在噪音之下,人聲顯得十分突兀,一時間兩人都沒能聽清。
吳錯按了一下倒帶鍵,好在倒帶功能依然完好。
再次聽到那個聲音,兩人都集中精神豎起耳朵,闫儒玉甚至還調大了音量,最終得出結論:如果不對磁帶進行技術處理,僅憑人耳來聽,是肯定聽不出結果的。
不過很快,一聲短促的轟鳴傳來。
是槍響!
兩人對這個聲音并不陌生。
又是一段雷雨交加的聲音,接着是規律的啪嗒聲,似乎有人踩着地上的水坑由遠處走來。
“處理一下。”一個冰冷又興奮的聲音響起,“兄弟,歡迎入夥,今後後咱們一起發财。”
關車門的聲音。
車輪碾壓水坑的聲音。
啪嗒。
錄音結束,歌曲繼續播放。
《同桌的你》已經結束,直接進入了《至少還有你》,舒緩的音調和娓娓道來的如獨白般的歌詞,與錄音中的緊張氛圍形成了強烈反差,有種荒誕之感。
闫儒玉點起一根煙,吳錯也點上一根,兩人繼續聽着磁帶,但又多少有點心不在焉,大概是潛意識裏覺得後續不會再有什麽有價值的錄音了。
“你還要查下去嗎?20年了,一點線索都沒有,有時候我甚至懷疑,他們真的存在嗎?”
“他們當然存在!我們就是證明!”
闫儒玉眼中似乎有星辰大海,讓吳錯有些不敢直視。
偏偏闫儒玉搖晃着吳錯的肩膀道:“20年了,一點線索都沒有,難道不該有人查清楚?那可是5條人命!他們究竟爲什麽死?真如官方所公布的那樣爲了與黑惡勢力做鬥争?那這個黑惡勢力究竟垮了沒有?殺死他們的兇手被繩之以法了嗎?你難道都不想知道?還是說……你害怕了?”
“是!我怕得要死!”猛吸最後一口煙,吳錯狠狠将煙蒂掐滅,“我害怕這件事會害死我們!我害怕我們會像當年的他們一樣!”
“你……是不是知道什麽?”闫儒玉坐直了身子,期待地看着吳錯。
吳錯沉默着,他一會兒搖搖頭,一會兒又攥緊了拳頭,内心無比掙紮的樣子。
“記得北郊荒墓無頭屍的案子嗎?”吳錯終于開口道。
“爲了抓兇手你還受傷了,頭上縫了7針,我當然記得。”
“那時候你還沒進市廳,所以,具體情況你并不了解。”
“那你告訴我!具體情況究竟是什麽?!”
“我那時候跟你一樣,也在暗中調查20年前的舊案,可是案件的資料全被抹去了,就連他們死前查過的其它案件也一并被封存,這你應該清楚吧?”
“我清楚。”
“所以我開始調查他們從警的幾年中,尤其是他們犧牲前的半年裏警局内發生的事,結果,還真讓我查到了一件事。”
“什麽?”
“出事前一個多月,市廳證物室進了賊——先說說我的看法,我覺得肯定是内賊幹的,不然誰能明目張膽地進市廳把東西偷走?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調查報告顯示有11起案件的相關證物被盜,可是,在調查報告中還夾有一份基層刑警的初步勘察結果,上面卻明确記錄共13起案件的相關證物被盜。”
“你認爲有兩起案件被刻意隐瞞了?”
“對!雖然那隻是一份初步勘察結果,但我相信,在核對被盜證物這件事上,初步勘察就足以弄清情況,前後不應該有出入。”
“你去找了當年那個基層刑警?”
“對,可我找到他家的時候他已經去世了,我隻見到了他的遺孀,一個年過70的老太太。老太太告訴我,她老伴是提前退休的,而且退休的時間正好就在證物室被盜一個禮拜之後。”
“這麽巧?”
“是啊,可惜沒法跟他問清楚當年的情況,後來我又輾轉找到了當年在證物室值班的警察,他卻推說記不清究竟被偷了幾件證物。
大概半個月後吧,北郊荒墓無頭屍案有了進展,我跟着組長一起去抓捕嫌疑人。
這案子總共兩名嫌疑人,其中一人被擒,另一個卻借着周圍有路人警方不敢開槍的優勢逃跑了,我去追那名逃犯,結果,半路卻突然殺出5、6個戴着頭套的人,他們手上有砍刀,要不是我平時一直練習散打,加上有一同辦案的刑警及時趕來鳴槍示警,恐怕那天我就要交代在那兒了。”
“那些是什麽人?”
“我不知道,隻記得其中一個告訴我:有人不想讓我再查20年前的案子,他們隻是拿人錢财替人消災。
後來我再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是在醫院了,迷迷糊糊睜開眼的時候,我看到病房裏有個人,他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見我醒了,往我手裏塞了一張字條就離開了。”
“字條?”
“上面隻有一句話:小心你的命!”
“是威脅。”闫儒玉拿拳頭在自己腿上砸了一下,相當懊惱。
吳錯松了口氣,似乎卸掉了壓在心口的一塊大石,“後來你進了廳裏,我最擔心的就是你去調查舊案,好在似乎有人對相關信息進行了更加細緻的清理,連證物室被盜的記錄也抹去了,你什麽線索都沒找到,好在,也沒發生什麽危險。我好不容易才放下心來,沒想到今天晚上又是舊事重提……”
吳錯擡頭看了看窗外的天,沒有星星,月光慘淡,“要變天了。”
“那時候我年紀小,沒得選,但現在我也是警察了,我還是要查個明白,”闫儒玉又給吳錯遞了一根煙:“況且,我也不是一點線索都沒有。”
“你……查到什麽了?”
“不是查到,是記得,”闫儒玉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一段我爸我媽生前的談話,很模糊的記憶了,他們好像得罪了某個位高權重的人。我在想,應該與他們查過的某個案件相關,是官黑勾結?我……我也說不清,隻是,既然有人把他們當年查過的案子全部封存了,可見其中有些見不得光的醜事。”
“被盜的證物……過往的案件記錄被封存……雇兇威脅……位高權重的神秘人……還有今天晚上……你怎麽看這盤錄音帶?”吳錯斟酌道。
“有槍聲,隻能認爲是有人被殺死,否則這盤磁帶就沒有意義了,問題是,死的是誰?殺人的又是誰?”
“還有,錄音的是誰?”吳錯補充道。
“我找人處理一下錄音,看能不能弄清楚開頭那幾句話究竟是什麽。”
“找人?網友?”
“你想說什麽?”
“沒,沒啥,随便問問。”
闫儒玉繼續道,“那個救了咱們的怪人挺有意思,你聽說過這麽一位身手了得的瘸子嗎?”
“沒有,不過這種人八成有前科,我來查查。”
“還有,跟咱們搶線索的人有組織有紀律,絕不是閑散小混混,而是成熟的黑社會團夥,應該也不難查,既然發布線索的人攪混了水,咱們正好渾水摸魚。”
吳錯撇撇嘴,“說不定在别人眼裏咱們才是魚。”
闫儒玉一笑,“那咱們就上鈎,看看能引出哪個關鍵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