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科長徐行二悶坐皺眉看着手中的屍檢報告,似乎要将那張紙看穿。
吳錯道:“我先說說對外圍的走訪情況吧。有目擊者看到嫌疑人在淩晨4點之前跑進死者家所在的2單元,沒過多久又跑了出來,據目擊者回憶,嫌疑人當晚穿着一身深色衣服。
另外,死者的社會關系十分簡單,妻子去世以後,他就打點零工,還撿過廢品,周圍鄰居對他印象不錯,都覺得他一個人拉扯兩個繼女不容易,除了近期因爲拆遷補償與開發商僵持,就再沒有能稱得上仇家的人了。”
吳錯話音剛落,闫儒玉就接道:“嫌疑人穿一身深色的衣服,那天晚上李美也是一身黑衣,這應該不是巧合。”
說完,闫儒玉就将一台筆記本電腦推到了吳錯面前,筆記本電腦上正在播放從網吧拷貝回來的監控視頻,視頻中李美的确是一身黑衣。
“所以你懷疑李美?”
“我不懷疑任何人,隻是有線索指向她。”
“什麽線索?”
闫儒玉搖了搖頭,“還差最關鍵的一環,有個問題我始終沒想清楚,先說你們的信息吧。”
吳錯繼續道:“今天對現場的勘察有一個發現,也是一處疑點。”
投影儀投射出現場拍攝的照片,局促的廚房,廚房地面上大片暗紅的血泊,有刑警起身關了會議室的燈,血迹越發生動。
“死者被人接連捅了數十刀,現場卻幾乎沒有噴濺狀的血迹,這不符合常理。
從現場的血迹來看,死者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反抗能力,直接倒地不起,然後兇手居高臨下地又補了數十刀,整個過程中死者幾乎沒有掙紮。
所以……還是徐科長先說說屍檢情況吧。”
徐行二終于開口道:“死者後腦部位有一個鈍器擊打所至的創口,不足以緻命,但有可能使人昏厥,結合現場血迹來看,死者似乎是先被兇手擊打頭部至昏,後被兇手在胸腹部捅了24刀緻死。但是……”
徐行二的目光掃過,與闫儒玉、吳錯短暫交彙,“死者并不是死于胸腹部的24處刀傷。”
“什麽?”
會議室内,衆人短暫地交頭接耳了一下。
徐行二繼續道:“對屍體内髒及胸腹部表面的創口進行檢查,除了6處位于肝髒、心髒、肺部的創口有較弱的生活反應,其餘創口都沒有生活反映……也就是說,被捅24刀的時候,李炳雄應該是……剛剛死去。”
“你是說……他先死了,然後才被人捅了24刀?那他的死因是什麽?”吳錯的語氣中充滿了吃驚,闫儒玉倒是眼睛一亮,點起了一根煙。
“死因是失血性休克,死者身上還有一處傷口,也隻有這處傷口能夠導緻他失血過多,一開始我以爲這道傷口是與兇手搏鬥造成的,後來不得不重新考慮……”
徐行二說話間,死者右臂的照片被投影投射了出來,小臂内側有一道13厘米長的傷口,傷口很深,能看出死者右臂的靜脈被割斷了。
“這處傷口有明顯的生活反映,由此可以推斷,兇手先将死者擊昏,然後割破死者的靜脈,用一定的方法防止靜脈傷口自我結痂止血,使得死者失血過多陷入休克,卻又在死者即将死亡的時候連捅了他24刀……這個過程,實在是……太複雜,太不合常理。”
會議室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闫儒玉點起了第二根煙,“死亡時間能确定嗎?”
“死者在死之前經曆了一段時間的休克,消化功能衰退,無法根據胃内容物将死亡時間精确到一小時以内,隻能确定死亡時間在淩晨2:00到5:00。”
吳錯皺着眉道:“死亡時間和死亡地點有矛盾,這個時間,即便是被害,死者也應該是死在卧室,而不會是廚房。這麽晚了,他去廚房幹什麽?還是說,他是被兇手從卧室挾持到廚房的?”
“不是挾持,如果是從卧室挾持到廚房的,卧室的被子不應該是疊好的。”闫儒玉道:“或許這就是兇手想要的,掩蓋真正的作案時間。”
“什麽?”
衆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闫儒玉,闫儒玉也顯得很興奮。
“掩蓋了真正的作案時間,李美就有了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她的作案過程是這樣的:
晚上9:30以前,李美趁李炳雄不注意将其擊昏,然後在李炳雄的右臂割出傷口,緻使李炳雄失血休克,喪失反抗和自救能力。
接着李美若無其事地出門上班,任由李炳雄在家慢慢死亡。
到了淩晨2:35,李美從網吧衛生間的窗戶離開——那扇長年不開的窗戶被提前做了手腳,有照片,等會兒你們可以看看——離開網吧以後,李美抄近路回家。
或許當時時間太緊迫,她根本來不及确認李炳雄是否已經死了,又或許是李炳雄還有微弱的生命迹象。總之,李美對李炳雄連捅了24刀。
想想看,一個小姑娘要在極短的時間内殺死一個中年男人,這本身已經夠有難度了,還要保證不驚動周圍的鄰居,這就更不可能了,如此一來李美就有了近乎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闫儒玉的描述乍一聽實在太過匪夷所思,可仔細想來卻又邏輯嚴謹環環相扣,衆人一時間都沉浸在這段分析中,不知該做何反應。
還是吳錯率先打破了沉靜道:“可是她的動機呢?”
“因爲恨。”
“恨?爲什麽?”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李美工作的網吧離家那麽近,她卻選擇住宿舍而不願意回家。還有,工作2年間,她從來沒跟同事提起過繼父,甚至她的同事都不知道她家在這麽近的地方。
這一切都很反常,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但這些行爲都透露出李美對李炳雄的反感。”
“可我們沒有證據。”吳錯又道。
“搜查李美的住處,或許能找到線索。你記得嗎,網吧的監控視頻裏李美穿着一身黑,第二天中午她急匆匆地趕回家,卻換了一件灰色的羽絨服。
換衣服,或許是因爲那件黑色上衣沾了血迹。畢竟,在原本就血迹斑斑的狹小廚房裏連續捅李炳雄24刀,難保自己身上不會粘到一點血迹——這也就解釋了爲什麽她要穿一身黑,因爲黑色衣服即便粘到血迹也不會太明顯,她得順利上完那個夜班,不能被人發現異樣。”
吳錯不再猶豫,當下就布置任務道:“老楚和小劉今晚去蹲守嫌疑人,确保嫌疑人不逃跑即可,明天一早我就帶搜查令過去。其他人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跟我去搜查嫌疑人宿舍。”
“是!”
就在衆人認爲即将結案而稍有一絲放松的時候,一句老話應驗了:計劃趕不上變化。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