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軍醫院,急診室外。
豐川藍生站在門外焦急的等待着,當然,他并非在着急裏面的人會平安出來,相反的,他是在祈禱那人永遠都不要出來,不過……事情似乎永遠都事與願違,當代表着生命的紅燈熄滅,一身疲憊的醫生蹒跚着走了出來。
“醫生!”豐川藍生攔住醫生,焦急的問:“羽生課長怎麽樣了?”
“放心,他沒事,子彈穿透了他的肩骨,修養些時日就會康複的。”
一旁的福山雅竹聽此,唇角不着痕迹露出一抹冷笑,湊到白蘭的耳邊,小聲嘀咕:“還真是個命大的家夥,看樣子豐川君是要失望了。”
白蘭順勢瞄了眼豐川藍生,了然失笑點了點頭。
這時,吉田司令和長谷川雄匆匆走了過來,迫切的看着豐川藍生詢問道:“羽生君怎麽樣了?”
“姐夫……”福山雅竹嘲諷的看着他:“您還真是關心下屬,似乎對待他們比對自己的親生兒女都要好啊!”
吉田司令尴尬解釋道:“我也是爲了聖戰,畢竟羽生君是帝國不可多得的人才。”
“哦?是麽?”福山雅竹看向慌張的長谷川雄,意有所指道:“看長谷川君擔憂的樣子,似乎你們的關系很不一般。”
長谷川雄本就有些圓的臉此時擠成了菊花,苦笑道:“平日裏我和羽生君的關系就比較要好,他出了事,我自然會擔心了。”
“原來如此。”福山雅竹似是無心的說道:“如果長谷川君不解釋,我想單憑看你們的樣貌不知情的人恐怕還會以爲你們是兄弟情深呢。”
長谷川雄眉峰微皺:“福山君平日裏那般不善言語,怎麽今日想起拿屬下開玩笑了。”
福山雅竹了然的點頭:“也對,身份卑微的人怎麽配讓我出言取笑呢?真是多謝長谷川君的提醒了。”?随即,他轉首看向白蘭,笑着柔聲道:“今天看了場血腥的場面,現在再聞到這藥水味,怎麽都感覺不舒服。我們還是趕緊離開這裏吧!”
白蘭沒有作聲,任由他攔着自己的腰際轉身離開了這白色的硝煙中。
夜,被冰冷的雨包圍着,像是逃脫不開的枷鎖,禁锢着自由的氣息。
福山雅竹坐在辦公桌前,查看着兒玉機關的賬目,心中泛起了漣漪。一個小小的機關,就已經将整個上海灘的财寶幾乎盡收囊中。而自己看見的也隻是這一小塊,整個中國,兒玉機關的分部遍布各地,各處搜刮的珠寶錢财,加在一起恐怕足夠中國的百姓幾輩子的花銷了。
想着初冬将至,身在前線的将士還過着缺醫少藥的生活,他的心就焦急萬分。拿起桌上的茶杯,他徑自走到窗前,目視着那斷續的雨絲密結成網,看着那風起葉飛的凄涼,他心下沉思,究竟如何才能給戰士們搞些過冬的補給?
叮鈴鈴……電話響起。
他不緊不慢走上前,放下手中的杯子,接起電話。電話那頭依舊傳來敲擊的信号:行動隊已到,A計劃正要實施。
A計劃?他垂眸思考了下,随即連忙回應:已收到,等待指令。
放下電話,他心裏忽然前所未有的沉重。孟團長還沒救出,國共兩黨的潛伏名單也沒找到,師母還被關進了梅機關,如今,這又來個行動隊A計劃!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想到師母曾經的話:“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一切事在人爲。”
他無奈的歎息,釋放着心中的郁氣。無論如何,自己都要完成黨交給的任務,無論再困難,再不易,他也不能退縮,風雨過後便是彩虹,世上的事沒有絕對,隻有肯做,最後的最後,光明終将代替黑暗……
次日,奔波了一夜的雨終是疲倦了身子,速度放緩下來,絲絲的冷意穿越着潮濕的空氣,竟是恰到好處的貼合。
兒玉機關。
藤原香秀一瘸一拐來到機要科科長辦公室,還未進門,就見到金田一手拿一束玫瑰殷勤的獻給鈴木美黛子,眼中時不時露出貪婪的眸光。
看着兩人你侬我侬的樣子,藤原香秀如同受驚的猴子,抓耳撓腮,不斷的想辦法。徘徊猶豫了幾步,他終是鼓起勇氣,拿着早已準備好的紅玫瑰風風火火闖了進去。
“美黛子小姐!”他将玫瑰塞到美黛子手中,焦急道:“美黛子小姐,希望你能睜開眼睛好好看看,站在你身旁的到底是饑餓兇狠的狼還是無情的野獸!”
“你這瘋狗!還敢惡人先告狀!”金田一憤恨的怒吼:“究竟是誰手段陰險,美黛子小姐心裏自然清楚!”
“好了!”美黛子抱怨道:“你們可不可以不要一見面就吵架,一會兒要被副機關長給看見了,會以爲我是紅顔禍水,将我調回本土的!”
美人生氣,兩人自然不敢再說什麽。金田一冷瞥了眼藤原香秀,冷哼一聲轉身摔門而去。
藤原香秀見此,并沒有任何的不悅,反而面露微笑的看着美黛子賠笑道:“美黛子小姐不會真的生我氣了吧?我真的是擔心你受到金田一的蠱惑,最後選錯人,到時可就抱憾終身了。”
美黛子将花放到桌子上,眸中帶着魅惑的色彩,嬌嗔道:“那晚當真不是你将我們都扔到妓院的?”
“當然不是!”藤原香秀堅定的否決着:“我願意以軍人的榮譽起誓,真的不是我做的!”
“可……我聽金田君說,妓院可是你第二個家,那裏的姑娘都和你同床共枕過,而且……你還有其他的不良嗜好,不配做個帝國軍人。”
“胡說!”藤原香秀怒吼:“我就知道金田一這家夥一定會在背後說我的壞話,他才是惡人先告狀,我的确是去過幾次妓院,但那都是爲了和黑龍會見面,商量關于從外省運過來的财寶信息的。”
“哦?黑龍會?你們怎麽會選擇這樣地方呢?”美黛子上前擡手爲他擦去流下的汗珠,幽幽的問着。
“那不過是黑龍會會長的意思,他不想節外生枝,更不想讓别人知道他在爲軍部斂财,所以就選擇那樣一個魚龍混雜的地方。”
“原來是這樣……”美黛子勾唇一笑,在她臉上送去一吻,随即繼續問道:“那……你有沒有動用過那些錢?”
“當然沒有!機關長是我的親舅舅,我怎麽敢在他眼皮子下做手腳呢?”
”那……看來,你還真是一窮二白了,不像人家金田君,在日本家裏可是開私立醫院的。他允諾我,隻要我嫁給他,以後金山銀山都會交給我,我就會是院長夫人!”
“這個臭不要臉的!竟然想用銅臭味來收買愛情!”
“藤原君……其實,我第一眼看見你,就已經喜歡上你了,你在我的眼裏,才是真正的武士。而金田君,看着比我還柔弱,女人都喜歡強大的男人來保護自己,我當然也不例外。”
她眸光含淚,解釋着:“我知道,你一定以爲我是個愛錢的女人。可是,誰讓我天生就是苦命的女人,家裏貧苦,父母親又都身有殘缺,我下面還有弟弟妹妹,爲了養家,不得已我才加入的聖戰。可是,戰争總是要結束的,我也要爲以後的生活考慮,不是嗎?”
“是啊!”藤原香秀一臉憂傷,戰争結束我又該何去何從呢?
看着對方晦暗不明的神色,美黛子繼續道:“聽說藤原君家裏隻是漁民,難道,你忍心讓我以後和你一起下海打魚嗎?”
藤原香秀無奈的搖了搖頭,心裏泛起了波瀾。美黛子投入他的懷中,垂泣着:“藤原君,我雖愛錢,但我更愛你,你願意爲我努力賺錢嗎?”
“可是……”
還沒等藤原香秀提出質疑,美黛子炙熱的紅唇已經貼了上去,這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潮澎湃,腦袋裏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他願意爲了這個女人做任何事,哪怕去死!
他緊緊擁抱着她,柔聲道:“美黛子,你放心,既然你無怨無悔的愛我,那我也會爲我們的将來考慮。”
“真的嗎?”美黛子含情脈脈的擡頭凝視着他。
藤原香秀重重的的點了點頭。
“可是……要是讓金田君知道你我的事情,那……他會輕易放過我們嗎?他說,他的哥哥可是梅機關的機關長南野太郎,而且,他的父親好像是關東軍高級參謀第一課長,背景雄厚,我們根本無法和他對抗的。”
藤原香秀一臉陰霾:“事在人爲,我就不信我抓不住他的把柄,到時,我一定要讓他死的很難看!”
鈴木美黛子溫柔一笑,随即拿起文件袋遞給他,嬌柔道:“這是機關長給你的電報。”
藤原香秀接過電報,趁他不備再一次激吻了她的雙唇。突如其來的侵襲,讓她心中一驚,不着痕迹的将他推到一邊,随即嬌羞道:“好了,别讓人家看見落了口實。記得,隻要你能養得起我,我就會義無反顧嫁給你。”
“好!”藤原香秀眉飛色舞,笑着離去……
一進辦公室,他連忙打開文件袋,然而卻忽然發現,裏面除了舅舅的電報外另外還夾着金田一的檔案?
他垂眸看去,當視線落在檔案上的身世經曆時,他的唇角勾出一抹陰冷的笑意,似是秋日的寒風,刺骨、冰冷。
他看了看電報内容,說是讓他盡快督促福山雅竹将第一批财寶由貨輪運回本土。
想到金庫,原本一向心如止水的他心中也逐漸泛起了漣漪,一圈圈,不斷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