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等于說,德馨書堂不再是官學,常山長遞牌子進東宮,求見太子妃。太子妃沒有見她,她轉而去福王府,求見福王妃。
福王妃不在家中,她去了郡主府,和姚心蘿商量辦私學的事,德馨書堂早已失去了最初辦學的理念,不适合把孩子放在那裏讀書了。福王府有地方,福王妃娘家有人才,還可以讓祯兒和福王妃的小兒子智兒跟着兩個姐姐一起上學,再者蕭詠絮、高樂靈她們的女兒也漸漸長大了,私學絕對不會缺學生的。
姚心蘿欣然同意,兩人商量了一下細節,福王妃自去打點。常山長求饒無門,隻能眼看着德馨書堂漸漸衰落。
太子得知此事,頗爲光火,也覺得表弟在這三品官的位置上,坐了有些年頭了,是該挪挪,升升級,省得委屈了可愛的小侄女。
聖上在棋盤上落下棋子,道:“恒哥兒滅掉達臘,所立功勳,的确可以封侯,但因爲定遠侯的關系,朕沒有給他封侯,爾今朕禠奪了定遠侯的爵位,也不可能把這個爵位給恒哥兒,你要給恒哥兒恩典可以,等你登基以後再給。”
太子不要再說了,他總不能盼着聖上快點死,他好登基給李恒封侯吧?隻能暫時委屈表弟和小侄女了。
淇兒一點都不覺得委屈,在福王府比在德馨書堂過得好多了,她可以想怎麽鬧就怎麽鬧,又有順兒這個小跟班陪着她,姐妹倆大有向京都小霸王趨勢發展。
“妹妹,你娘真溫柔,不打你們不罵你們,我娘會拿竹條抽我們。”淇兒吃着糕點道。
祯兒淡淡地道:“娘隻會用竹條抽你,我和哥哥沒被抽過。”
淇兒瞪他,道:“有東西吃,還堵不上你的嘴。”
順兒咽下糕點,道:“姐姐,我娘是不打罵我們,但她會罰我們抄書,而且要抄好多,抄得字不整,要重抄。”
“抄書?抄很多!”淇兒想了想,“妹妹,這麽看起來,你娘比我娘更兇殘。”
下午放學歸家,祯兒跑到姚心蘿面前告狀,“娘,姐姐說您兇殘。”
“李賢祯,你這小人。”淇兒緊追着進來了,伸手就要去打弟弟,“不許亂告狀。”
李賢祯飛快地踢掉了鞋子,爬上榻,躲在姚心蘿身後去了。姚心蘿抓住了她打過來的小拳頭,“你說沒說娘兇殘?”
“我是說福王妃嬸嬸比娘兇殘。”淇兒瞪着從姚心蘿身後探出小腦袋,沖她做鬼臉的祯兒。
“那就是說你弟弟不是亂告狀,是陳述事實。”姚心蘿松開她的小手,“兇殘二字,淇兒知道怎麽寫吧?”
“知道。”淇兒點頭道。
“何爲兇殘?出自何處?淇兒可知?”姚心蘿笑問道。
淇兒不知道,沖祯兒使眼色。祯兒挺身而出來救姐姐,站在榻上,搖頭晃腦地道:“兇殘指得是兇惡殘暴的人或事,出自《書。泰誓中》,我武性揚,侵于之疆。取彼兇殘,我伐用張,于湯有光。”
姚心蘿微笑颔首,道:“淇兒,你就把二十個字,抄上百遍吧。”
淇兒小臉皺成了包子,“娘,我錯了,您别罰我抄字,您用竹條抽我小腿好不好?”
姚心蘿挑眉笑道:“不好,以後都不用竹條抽你了,以後你犯錯,就罰你抄書。”
淇兒露出生無可戀的表情,可細胳膊扭不大粗大腿,小姑娘拿她娘沒辦法,隻得乖乖去東次間磨墨抄書。
酉時三刻,李恒把同同從梁國公府接回來,看到淇兒坐在書桌前寫字,同同問祯兒道:“大姐又犯錯了?”
“嗯。”祯兒點頭。
李恒隔窗看到愁眉苦臉的淇兒,輕笑搖頭,他雖然疼愛女兒,但從不插手姚心蘿管教女兒的事,同樣的姚心蘿也不會插手他如何管教兩個兒子。
李恒進屋看姚心蘿在打絡子,笑問道:“今天怎麽有這閑情雅緻?”
姚心蘿是當家主母,管着一府的内務,有空閑時間,她更願意看書寫字、品茗賞花,而不是做女紅針黹。
“你玉佩上的絡子都褪色了,讓你繼續帶着出去,我的好名聲全被你給敗壞光了。”姚心蘿嬌嗔地橫他一眼,探身去拽他腰間懸着的玉佩。
“多謝娘子疼惜。”李恒湊上前去,在姚心蘿的唇上輕啄一下。
“别鬧,孩子們在呢。”姚心蘿輕推他道。
“他們都在東次間。”李恒摟着姚心蘿的纖腰,頭靠在她的肩膀上。
“怎麽了?有什麽事發生嗎?”姚心蘿覺察到李恒的情緒有些低落。
李恒沉聲道:“戶部趙尚書今日上折,要求削減軍費。說大虞威名遠播,令周邊小國臣服,無須再養這麽多士兵了,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還說兵貴精不多,善戰者,以一抵十,以十抵百。”
“于尚書就沒反駁他?”姚心蘿蹙眉問道。
李恒冷笑道:“兩位尚書在朝上鬧得不可開交,趙尚書直言國庫空虛,供不起龐大的軍費開支。”
姚心蘿失聲道:“他在說笑吧?國庫怎麽會空虛?這幾年,風調雨順,無有大的災荒,邊關也沒有大的戰亂,宮裏萬歲爺又沒興建土木,做些勞民傷财的事,怎麽可能國庫空虛?”
李恒歎氣道:“太子也這麽覺得,現在要嚴查國庫是否空虛?又因何空虛?”
姚心蘿斜睨他,問道:“太子該不會任命你去查吧?”
李恒悶悶地道:“是。”
“被委以重用,該開心。”姚心蘿輕輕拍拍他的臉,“來,笑一笑。”
李恒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更擅長上陣殺敵,而不是查賬這種細緻活。
翌日開始,李恒開始忙碌起來,不過他堅持每天回家,那怕回來僅僅陪姚心蘿吃夕食,再趕回衙門,他也不辭辛苦。
這天,姚心蘿舒舒服服睡了午覺起來,正準備泡壺香茶,看幾頁輕快點,蕭詠絮抱着她才七個月的小兒子垚兒過來了,“心兒。”
“這大熱的天,你怎麽過來了?”姚心蘿趕緊上前,把垚兒接過來。
“我快氣死了啦!”蕭詠絮在榻上坐下,抓起姚心蘿擱在幾上的扇子,用力地扇風。
“怎麽了?”姚心蘿把垚兒放在榻上,解開他的小肚兜,拿幹爽的棉帕子,幫他擦身上的汗,屋裏擺着冰盆,比外面涼爽太多。
“那個死女人想把我的垚兒過繼給她。”蕭詠絮氣呼呼地道。高世子大年初二,陪平氏回娘家,半道,馬受驚,他從馬車上甩了下來,受了重傷,人雖救過來了,但癱瘓了,也失去了,讓女人懷孕的能力,平氏生嫡子的願望落空。
“咯咯咯”姚心蘿給垚兒擦胳肢窩的汗,有點癢,小家夥笑出聲來了。
“小東西一點都不知憂,還笑得這麽開心。”蕭詠絮嘟嘴道。
“他當然得笑啊,笑他娘庸人自擾。”姚心蘿瞥她一眼道。
“心兒,你說清楚,我怎麽就庸人自擾了?”蕭詠絮不服氣地道。
姚心蘿拿過另一塊幹爽的棉布帕,搭在垚兒的小肚子上,道:“别得且不說,就憑你的身份,也沒人敢輕易把你的兒子過繼出去的,端柔縣主。”
蕭詠絮恍然大悟地道:“對哦,我是端柔縣主。”
姚心蘿呆愣了一下,懷疑地問道:“你,你不會連自己姓什麽都忘了吧?”
“沒忘,記着呢,記着呢。”蕭詠絮笑得一臉的心虛。
蔣國公府的事還沒搞清楚,簡王府前來報喪,簡王太妃病逝,這一年是悲傷的一年,在簡王太妃故去後,老鄭國公、崇毅侯老夫人、武安侯老夫人、袁老太師、魯老太師等幾個老一輩,也相繼離世。
七月下旬,邱家傳來噩耗,邱守俛死了。不過他死得很不光彩,他死在一個花街的暗娼床上。
當年邱守俛想把邱恬予嫁進承恩伯府未果後,就沒能再找到合适的人,把邱恬予嫁出去,邱恬予帶着兩個女兒一直生活在娘家,邱守俛一死,邱恬予母女可以說是孤苦無依了。
邱守俛死的地方,邱恬予一個婦道人家,實在是不好去收殓,邱家已沒有其他人,這事就落在了姚家這邊,姚敦臸帶人去把邱守俛的遺體擡回了邱家。
大虞雖有女戶,但邱恬予沒有能力獨自撐起一個家,韓氏不忍心,讓邱恬予帶着兩個女兒搬進了梁國公府。
李恒盤查國庫,也有了眉目,這事并不難查,有官員監守自盜。李恒把查出來的問題,寫了折子交了上去,如何處置那就是太子的事了。
太子雷厲風行,該抓的抓,該問罪的問罪,該抄家的抄家,讓人震驚的是在一個正六品主事家裏,抄出來白銀三十萬兩,赤金三萬兩,銀元寶一萬七千個,金元寶五千六百個……
“小吏大貪,必須嚴懲。”太子厲聲道。
國庫一事,也把湘南等地的鹽政牽扯了進來,太子任命梁珏以及高晉丘去湘南等地查證。
中秋節後,聖上再次病倒,太子監國。這次聖上的病來勢洶洶,昏迷數日,蘇醒來後,卻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大家隐約覺察到又要守國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