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名正言順地可以去梁國公府,他無事時,頻繁出入,打得是什麽主意,大家都心知肚明,韓氏是婦道人家,心軟,李恒還能偶遇姚心蘿,順便聊上幾句。姚訓铮剛相反,不但防他跟防賊似的,還逮着機會就訓他。
李恒卻被姚訓铮訓得很開心,他幼年喪父,叔父們多數時間在邊關,無暇顧及他;舅父憐惜他,一句重話都沒有;表舅會嚴格教他武功,但不敢疾言厲色,因爲表舅母不讓。至于聖上姨父,就會用賞賜表示對他的關心。很少有人,會像罵兒子一樣的罵他,現在他有了嶽父,他有也爹罵他了。
如是李恒往梁國公府跑得更勤了,成功的取代了姚敦臹被教訓的位置。逃脫大難的姚敦臹,去韓氏面前炫耀,“現在有了李恒,我再也不是家裏受教訓最多的人了。”
接着過了小半個月,蔣國公夫人萬氏過來找韓氏說事,說完正事,就聊起了閑話,“前幾日早朝,李将軍也不知怎麽得就來晚了點,被你家國公瞧見了。退朝後,你家國公就訓了他幾句,這孟冬的天氣,多冷啊,李将軍被訓得滿頭大汗。”
蔣國公說這事時,樂得嘴都合不攏,那麽高大的男兒,在姚訓铮面前乖順老實。翁婿倆雖站得地方較偏,聲音也不大,可朝中都是明眼人,一瞥兩人那神情,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晚上,韓氏忍不住勸道:“老爺,恒哥兒是你的女婿,不是你的兒子,你别每回見他就罵他,在家裏罵也罷了,還在朝堂上罵,他那麽大的人了,也是要臉面的。你呀,小心他記恨,日後對囡囡不好。”
“他敢!”姚訓铮從床坐了起來,“他敢對囡囡不好,我非剝了他的皮。再說了,我那叫罵嗎?我那叫教誨。夫聖賢之書,教人誠孝,慎言檢迹,立身聲名,亦……”
“好了好了老爺,你留着這些話,明兒去教誨你的女婿去,我不聽,我要睡覺了。”韓氏趕緊打斷他的話,轉身用背對着他。
“上智不教而成,下愚雖教無益,中庸之人,不教不知也……”姚訓铮躺下,嘀咕地又念叨了幾句。
韓氏轉過身來,幫他掖被子。
姚訓铮笑看着她頸下風景,道:“堂前教子,枕邊教妻。”
“啊!”韓氏輕呼一聲,嘴唇就被他給吐上了,自是被浪起伏,一夜纏綿。
過了兩日,姚心蘿又一次與李恒偶遇,得知他剛被父親從書房訓出來,安慰他道:“李哥哥,我爹他不是不喜歡你,他隻是嘴硬心軟。”
“嶽父就算不喜歡我,也是應該的,誰讓我是娶走他珍藏的寶貝。”李恒認真地道。
“你在我面前,這麽會說話,怎麽到我爹面前,就惜字如金了?”姚心蘿嗔怪地道。
李恒微微笑,“嶽父所言,都是理至名言,我受益非淺。”
“這話,我替你轉告我爹,他一定高興。”姚心蘿笑道。
“有勞心兒在嶽父面前替我美言。”李恒拱手道。
問柳輕咳一聲,道:“四姑娘,夫人還在等着呢。”
姚心蘿對李恒笑道:“我先過去了。”
李恒含笑颔首,目送她離開。
轉了眼到了十月二十日,姚心蘿去了顯恪郡王府,還有十來天,就是蕭詠絮成親的日子,她過來爲蕭詠絮添妝。
馬車在顯恪郡王府門口略停了片刻,就被小厮引去了馬車道,直接駛進了王府,從甬道過去,到了二門出,下馬車,進門,準備換王府的小車。
姚心蘿看到李子萶朝這邊過來了,停在了原處,待她走近,屈膝行禮道:“昭和見過世子妃,世子妃萬福。”
“郡主,快别這麽多禮,我們可是一家人,等明年,郡主嫁給我二哥,我還得喚郡主一聲二嫂嫂呢。”李子萶嗬嗬笑道。
姚心蘿笑了笑,垂睑,掩去眸中閃過的那抹嘲諷。若真當她是一家人,就不會等她把禮行完了,才說這句客套話,更不該受她的全禮。
兩人的品級相當,卻又有區别,姚心蘿是自身的品級,李子萶是依附男人得到的品級。認真說起來,姚心蘿的品級還要比李子萶高那麽一點。
姚心蘿行禮是她懂禮,李子萶避開身子,受她半禮,然後再還禮,可是她不但受姚心蘿全禮,還沒還禮。至于她是自視過高,還是有什麽其他原因,姚心蘿此時也沒法去深究。
“郡主是來給縣主添妝的吧,我領郡主過去吧”李子萶前一步,伸手去挽姚心蘿的胳膊。
姚心蘿習武之好,反應快了許多,不等她的手伸過來,轉身問跟在後面的冬桔,“把手爐給我。”
李子萶沒有懷疑姚心蘿是有意避開她的手,以爲是巧合,也示意婢女把暖手爐給她,道:“這天氣,說冷就冷了,今年的雪,該不會十月裏就下吧。”
“世子妃請自去忙吧,王府我來過幾回了,認得路。”姚心蘿沒接她現在的話,而是拒絕她前面的話。
“我不忙,我就是特意來接你的,你日後,可是我的娘家人。”李子萶笑道。
姚心蘿眸光閃了閃,知她恐怕又有什麽“知心”的話兒要說,沒有再拒絕,一手抱着暖手爐,一手提裙子上了小車。
李子萶也跟着上去了,在姚心蘿身邊坐下。
小車緩緩在府中前行,李子萶笑笑問道:“郡主,聽聞這些日子,我家二哥常往郡主家中跑,你們相處一定很好吧?”
“是嗎?世子妃怎麽會知道他常來我家?我到是不知道,這些日子,我母親丢了一堆帳本給我看,看得我頭暈目眩的。他過我家來,應該是找我父親,商議政事吧。”姚心蘿淡笑道。
李子萶眼皮一跳,沒想到姚心蘿字寫得好,嘴巴也利落。這話既撇清了自己,還刺了她一刀。
“那是我聽錯了,郡主莫在意。”李子萶唇角上揚,眼中卻無笑意。
“閑話罷了,我不會那麽小氣的。”姚心蘿同樣笑得虛假,眸中清冷如水。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很快到了蕭詠絮住的院子,聽到通報,蕭詠絮從屋裏沖了出來,飛撲姚心蘿。
“心兒心兒,你怎麽這時候才來看我?我在家裏都快悶死了。”蕭詠絮抱怨道。
“你定了親不能出門,我也一樣啊,今天若不是過來給你添妝,我娘也是不讓我出門的。”姚心蘿一隻手環抱着她道。
“我們進去坐下說話,外面好冷。”蕭詠絮縮着脖子道。
“你小襖都不穿,穿着夾衣跑了出來,不冷才怪了。”姚心蘿把手上的暖手爐塞給她。
蕭詠絮嘻嘻笑,牽着姚心蘿往裏走,連眼角餘光都沒給過李子萶。姚心蘿頓時就知道,這對姑嫂關系不好。
李子萶盯了蕭詠絮的背,眼中閃過一抹惱意,還好這讨人厭的小姑子就快出嫁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小姑子和姚心蘿相處的這麽好,必是同一路人,都是那麽的讨人厭。
李子萶雖惱,但是跟了進去,隻是她再沒機會與姚心蘿搭上話,隻因有蕭詠絮在,她根本插不上嘴。
她插了兩次之後,蕭詠絮就不高興地道:“大嫂,我在跟心兒說話,你能不能不要打擾我們?你可不可以回你自己的院子去?”
李子萶隻得起身離開。
“太沒眼力了。”蕭詠絮撇嘴道。
“來,看看我給你添了什麽?”姚心蘿把紅木提盒放在她面前。
“心兒,你最好了,不像小樂那個沒良心的,都不來給我添妝。”蕭詠絮撲過去抱住姚心蘿道。
姚心蘿推開她,道:“小樂是你的小姑子,那有小姑子來給未來大嫂添妝的!”
“哦,我把這事給忘了。”蕭詠絮呵呵笑道。
姚心蘿斜她一眼,“你怎麽不幹脆不把你自己忘了?”
蕭詠絮一陣傻笑。
姚心蘿給蕭詠絮的添妝,精緻而貴重,最後還拿出一根三股金钗,拆開了一股遞給她,道:“這是我特意讓太子妃,幫我打匠人打得姐妹金钗,你一股、我一股、小樂一股。”
“心兒心兒,最好最好的心兒。”蕭詠絮高興地又撲向姚心蘿。
姚心蘿在顯恪郡王府用過晝食,才回家,先去澹甯居見韓氏,見韓氏眼睛紅紅的,好像哭過。
姚心蘿一驚,忙問道:“娘,出什麽事了?”
“你高家的大表姐沒了。”韓氏道。
姚心蘿雖和高雅文來往不多,但畢竟是表姐妹,還是有點香火情的,聽這話,又是一驚,問道:“好好的,大表姐怎麽就沒了?”
“昨夜裏發作,孩子沒生下來,今早上,她也跟着去了。”韓氏捏着帕子按着眼角道。
姚心蘿呆愣住了。
韓氏猛然回過神來,壞了,她家囡囡還沒生過孩子,不能吓着她,趕緊将人摟過去,柔聲道:“這是個意外,是你表姐懷時不注意,把孩子懷得太大了,才會生不出來的,你看你四個嫂嫂,都是順順利利的把孩子生下來的,娘也生了你們兄妹四個,隻要懷時多動動,不要吃太多,生孩子很容易的,就跟搬起硯台,放下來那麽輕松。”
“真得嗎?”姚心蘿質疑地問道。
“真得真得,娘難道還會騙你嗎?”韓氏趕緊保證,哄了許久,總算把姚心蘿給哄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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