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心蘿看到的是一張陌生的、有點扭曲變形的臉,微微皺眉。那男子借着燈光和月光,看清了姚心蘿的容貌,眼中一亮,喉節上下移動,好個絕色美人。
冬林沉聲問道:“你是什麽人?怎麽溜進來的?想要做什麽?”
男子舔舔嘴唇,道:“我是蔣笪,是邱妹妹叫我這個時候來的。”
姚心蘿不敢置信地瞪圓了雙眼,邱恬予這是想做什麽?這院子裏,住得可不是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引個男人進院子,她是要把所有人的名節都毀掉嗎?
“堵上他的嘴,把他帶去交給老太爺。”姚心蘿不願再放任邱恬予。
蔣笪毫無反抗之力,被冬林強行帶走。
姚心蘿去房裏找邱恬予,見邱恬予穿戴整齊,大半夜的還精心的妝扮了,心裏那一絲僥幸沒了,蔣笪沒有說謊,的确是邱恬予約他來的。
邱恬予看到姚心蘿進來,笑着起身問道:“心妹妹,這麽晚了還沒休息啊,你過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姚心蘿語氣平靜地道:“剛才在院外,冬桔她們抓到了一個偷溜進來的男子,他說他是蔣笪,是你讓他來的。你讓他這麽晚過來,想要做什麽?”
“你把他怎麽樣了?”邱恬予緊張地問道。
“我把他交給祖父了。”姚心蘿話音一落,邱恬予就跑出去了。
姚心蘿看着她跑遠的背影,遲疑片刻,沒有跟過去,還是給邱恬予留了點顔面吧。
昨晚朗月清風,今日仍舊是個好天氣,溫煦的陽光透過月白色的窗紗,照射進來,屋内光線柔和溫暖。這天上午,姚心蘿都沒見到邱恬予,直到用晝食時,才看到她。
邱恬予神情一如平常,仿佛昨夜什麽事也沒發生。姚心蘿也不好當衆詢問,低頭扒她的飯。
用過晝食,老國公目光掃過女孩們,道:“你們收拾一下,明天我們回京。”
老國公決定的事,是不容人提出異議的,衆人也沒問原因。姚心蘿看了邱恬予一眼,覺得突然回城的原因,應該與昨夜的事有關,邱恬予低着頭,沒法看清她的表情。
這時,下人拿着一張拜帖進來,“老太爺,今科狀元梁珏公子求見。”
姚心蘿眉尖輕蹙,這個梁珏來見祖父,想要做什麽?梅香雪沖着姚心蘿直眨眼睛,姚心蘿垂睑,當沒看到。
老國公接過拜帖,看了看,道:“請狀元公,去廳裏就座。你們都回房,去收拾東西。”
衆人起身,行禮離開。
離開那院子一段距離,梅香雪上前挽起姚心蘿的手臂,湊到她耳邊問道:“小表師妹,那個狀元公是不是爲你而來?”
“表嫂,不要亂說話。”姚心蘿瞪她道。
梅香雪還真沒亂說話,梁珏就是爲姚心羅而來。不過他是個聰明人,他知道他挑明來意,極有可能會被攆出去,他走得是迂回之路,用請教的名義來接近老國公。
老少兩人對弈一下午,老國公對他的棋藝比較贊許,在回程地路上,對姚心蘿談及此事,“棋風穩健,能衆觀全局,懂得爲己留後路,能勝則勝,赢不了,也能弄個和棋,這年輕人不錯,有前途。”
姚心蘿淡淡一笑,她跟他不熟,不予評價。
“恒小子的棋風就稍顯詭異,常異軍突起,讓人有點捉摸不透。”老國公由梁珏想到了李恒。
姚心蘿擡眸,問道:“祖父還跟李哥哥下過棋啊?”
老國公摸着胡子,道:“他在府上養傷的時候,和他對弈過好多次,那小子勇猛,是甯戰死,不屈服的性子。”
姚心蘿眼皮一跳,那個死字,讓她莫名地心驚。
“還有黎小子,他的棋藝也不錯,步步爲營,又能掌控全局,要是雙成對弈,勝負難料。”老國公談興大發,“這三小子,相貌皆不凡,又一文一武一商,各領風騷……”
姚心蘿神不守舍地聽着,心裏想着西北那邊到底怎麽回事?李恒的信難不成是被誰攔住了?
回城的第二天,祝愛蓮姐妹仨回家,同行的還有帶着圓荷的邱恬予。祝氏不敢質問老國公原由,姚心蘿大緻能猜到,這是讓她過過貧賤的日子。
祝五州沒有出息,十幾年了,還是個秀才,又不知長進,還染上惡習;蔣笪恐怕是在老國公面前,露出原形,老國公怕邱恬予落到姚惠貞那一步。老國公是看似冷情,實則心軟的人,他會在暗中幫着姚惠貞,可邱守俛卻不見得會幫襯落泊的女婿。
姚心蘿和梅香雪在家休息了一天,次日去了雅築館。
“喲,你們這倆個懶丫頭,舍得過來了?”董若塵正和沈嘯在喂招,見兩人來了,收了式,撇嘴問道。
“師娘,我們可沒偷懶,我們前兒才從城裏回來,今兒就過來了。”梅香雪辯解道。
董若塵哼哼兩聲道:“行了,廢話少說,你們倆丫頭,去換練功服打坐去。”
兩人乖乖去換衣裳打坐,到了正午時分,黎若瀾過來一起用晝食。黎若瀾端詳了一下姚心蘿,給她夾了一筷子菜,道:“小師妹,這些日子,清減了些,多吃點。”
“謝謝黎師兄。”姚心蘿甜甜笑道。
梅香雪端着碗,放黎若瀾面前,“黎師兄,我也瘦很多,夾點菜給我啊。”
“你這丫頭說這話虧不虧心啊?你瞧瞧你那下巴上的肉,切下來,都能抄一大盤菜了。”董若塵埋汰她道。
姚心蘿掩嘴笑了起來。
沈嘯和黎若瀾都贊同地道:“還真是的。”
梅香雪摸摸下巴,肉似乎真得太多了,擱下筷子,道:“我我我,我不吃了,我去打拳。”
董若塵哈哈一笑,道:“她不吃正好,我們多吃點。”
話音剛落,梅香雪又跑回來了,扭捏地道:“我吃飽了,再去打拳。不吃飯,沒力氣。”
四人噗哧一笑,這丫頭怎樣都惦記着那口吃的,不再逗她,安生地吃完了這頓飯。
姚心蘿在院子裏散了步,回去歇息兩刻鍾,泡了藥浴,去練功場,練鞭法。梅香雪提着雙刀興沖沖過來,“小表師妹,我們來過幾招。”
“好。”姚心蘿欣然同意。
姑嫂倆對招,董若塵和黎若瀾在旁邊觀戰。兩人來來往往對了十幾招,沈嘯從外面進來,站在董若塵身旁,低語了幾句。
對招也要眼觀四路,耳聽八方。沈嘯說得是西北戰亂稍平,大虞奪回湟中城,不過在追擊西突大軍時,有位将軍重傷已昏迷二十多天了。
将軍。
重傷!
二十多天!
姚心蘿立時覺得這人就是李恒,心神一亂,鞭子揮空,沒能攔住梅香雪的左手刀。
刀刃劃破了姚心蘿右臂的衣袖。
“哎呀,小表師妹,你有沒有受傷?”梅香雪驚問道。
沈嘯三人也緊張地圍了過來詢問。
“心兒,剛才那一招,你應該能攔住的,怎麽會失手?”董若塵确認姚心蘿沒有受傷,沉聲問道。
姚心蘿抿了下唇,道:“師父,對不起,我剛才走神了。”
董若塵皺眉問道:“因何走神?”
姚心蘿還在遲疑,黎若瀾搶先問道:“小師妹,你可是聽到師父的話,覺得受重傷的将軍是李恒?”
姚心蘿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自從沒有收到信,她就一直有不祥的預感。
“小表師妹,李恒受重傷,與你有什麽關系?你爲什麽要這麽擔心?”梅香雪不解地問道。
“我是大虞人,他是大虞的将軍啊。”姚心蘿随意地找了個理由。
梅香雪撇嘴道:“我也是大虞人,我就沒你那麽擔心。”
董若塵擡手給了她個暴栗,罵道:“你笨死算了。”
“師娘,我是讓您給敲笨的。”梅香雪揉着腦袋,退開了幾步,小聲嘀咕道。
“心兒,事情還沒證實,你不用那麽擔心。那位将軍聽說已經由人護送回京,若真是李恒,師爺豁出這張老臉,去把鬼醫和妙醫都請來,隻要李恒還有一口氣,就能把他給救回來。”沈嘯正顔道。
“謝謝師爺。”姚心蘿行禮道。
姚心蘿從雅築館回去,就立刻讓冬桔去查問是什麽情況。李恒留在京都的人,因消息有一定的延遲,知道的不是太清楚,但比外面的人知道的還是要多一點。
三月底,攻打下湟中城後,李恒在出城巡察時,遭遇伏擊,不但被數枝流矢射中,還被混在軍中的内奸,在背後砍了一刀。
這一夜,姚心蘿睡得不安穩,睡夢中,李恒騎着馬,領着士兵在巡察,突然不知道從何處射來無數的利箭,就在他揮劍抵擋時,他身後的一個士兵,露出了猙獰之色,大刀朝着他的後背,砍了過去。
鮮血飛濺,利箭穿胸,馬上的人痛苦地倒下了,淩亂地馬蹄朝他踏了過去……
“啊!”姚心蘿尖叫着,從夢中驚坐起。
“姑娘,怎麽了?”冬林從外室裏竄了進來,點亮燭台,挽起帳幔問道。
姚心蘿的手按在心跳狂亂的胸口上,道:“我沒事,隻是做了個噩夢。”
“姑娘,李将軍會吉人天相的。”冬林安慰她道。
姚心蘿扯扯嘴角,淡淡地笑笑,躺回床上,“你出去吧。”
冬林擔憂地看看她,放下帳幔,滅了燈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