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詠絮和高樂靈有自知之名,也沒有那種以藝搏名的意識。羅素約内心是很渴望的,可有姚心蘿不參加,她隻好不參加。今年姚心蘿沒來,對她而言是個難得的好機會。
羅素約對宮女道:“我要撫琴。”
這次年宴獻藝的貴女共有十七人,羅素約、袁書月和平良郡主皆在其中,這也是三人第一次在年宴上獻藝。
平良郡主養在深閨人未識,吳王妃選擇在今日将她推出來,讓大家知道吳王府的郡主,不是隻有病弱的身體,她也是有才華的。
獻藝的貴女中,以平良郡主的身份最爲貴重,她第一個上場,她要表演的也是撫琴。
宮女在殿中架好了琴,身穿淡藍色宮服的平良郡主,蓮步輕移,來到殿中,先向聖上、羅太後和章皇後行禮,在琴邊坐下,纖若無骨的雙手,從衣袖裏伸出來,落在了琴弦上。
十指輕動,琴聲袅袅,是一曲《水雲謠》。
雲山叆叇,香霧空朦;懷高岚于胸臆,寄纏綿于溪雲。低彈輕拂,平良郡主善用吟、猱、綽、注等技法,體現出清、微、淡、遠的含蓄之美,一如她這個人。
羅素約目光掃過在座的諸位,見大多數人都有沉醉之意,暗自心驚,她沒想到病歪歪的平良郡主,會有如此好的琴藝,一點都不遜色于錄心蘿。她若選擇與平良郡主相似的曲子,未必能強過于平良郡主。就算平分秋色,她也是不願的,她要一鳴驚人,她要讓世人知道,她是被昭和縣主掩住了光華,她比昭和縣主強。
給羅素約思考的時間不多,因爲十七個貴女中,隻有她、平良郡主和林太傅的孫女選擇了撫琴。表演同一才藝,就放下了一起,免得來回折騰,因而羅素約就成了第二個上場的貴女。
看到羅素約出來,蕭詠絮和高樂靈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兩人隔空對看一眼。羅素約目無旁視地站在殿中,向聖上他們行禮,然後在琴旁坐下。
羅素約撫得是《風雷引》,這是一首激烈的曲子,與《水雲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前奏是風雨欲來,雷聲隆隆,風聲蕭蕭。羅素約加快了撥弦的速度,立刻進入迅烈風、陣雨如注的磅礴之勢。此曲節奏奇縱突兀,蒼郁險峻,氣勢威武雄壯。
男兒志在四方,不管是聖上還是諸位皇子、公卿大臣們,那都是男人,此曲更能引起他們的共鳴,是以覺得《風雷引》比《水雲謠》更好,女人們則正好相反。
“不及小丫頭。”昭仁大公主偏心地道,在她眼中,姚心蘿是最好的。
“兩人的琴藝在伯仲之間。”崔悅菱中肯地道。
“大嫂嫂,你說她在皇祖母面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昭仁大公主小聲問道。
崔悅菱雙眸清冷地看着退下去的羅素約,道:“若她隻是不懂事說錯話,派個嬷嬷去好好教教她,若是她故意在皇祖母面前,給昭和妹妹上眼藥,這人就不能讓她繼續留在昭和妹妹身邊。”
“小丫頭笨笨的,又容易相信人。冰嬉會就忽略了一下,她就差點掉冰窟裏去了,險些性命不保。”昭仁大公主自打姚心蘿滿月時,抱過襁褓裏的小丫頭後,對姚心蘿的印象就十年如一日。于她而言,姚心蘿就是個白嫩嫩的小包子,要是不護好,肯定會被人給吃掉。
崔悅菱抿唇不語,冰嬉會上的事,她已經從蕭泷那裏得知是李庶人和寶屏公主所爲。李庶人和寶屏公主如今不過是被禁足在所居宮殿裏,還是高床軟枕的享着福,可姚心蘿卻險些失了性命,至今卧床不起。
崔悅菱對聖上這種輕描淡寫的懲罰,是有些不滿的,可她是皇子妃,宮裏的事,她不好插手,怕引起章皇後的忌憚和不快,但就這樣放過李庶人和寶屏公主,崔悅菱卻不是太願意。
崔悅菱目光掃過坐在章皇後,身後的嫔妃們,看着坐在嫔妃中間,端着一張和善臉的韓貴嫔,微眯起了眼。她永遠都記得,八歲那年,她無意間看到韓貴嫔,談笑間,将與之争寵的曾良人推進井中;她更不敢忘記的是,韓貴嫔慫恿當時還是貴嫔的任氏,去向羅太後讨要姚心蘿去給五公主做伴讀,讓羅太後親自下旨貶了任氏品級,而後又害死了年僅六歲的五公主,并還想嫁禍給六公主。六公主雖逃過這一劫,可是驚吓過度,半個月夭折了。
讓這個毒蛇一般的女人,去咬李庶人和寶屏公主,是物得其用。崔悅菱唇邊閃過一抹冷笑,她就等着看她們這些壞人,悲慘的下場。
很快十七名貴女都表演完了,羅素約如她所願的達到了一鳴驚人的效果,因爲很少有女子會演奏《風雷引》這首曲子,不是撫不出,而是不喜歡,羅素約取了巧,并且成功了。
羅素約帶着聖上和章皇後的賞賜,随父母離宮回家。
回到福壽宮的羅太後問謝女官道:“你覺得哀家那個侄孫女如何?”
謝女官眼皮一跳,垂首道:“羅姑娘秀外慧中,大方得體,才藝出衆,今日一曲,震驚四座。”
羅太後冷笑了兩聲,道:“好個秀外慧中的人兒,她既然有這番心思,哀家就成全她。你去把那套金鑲珊瑚頭面、南海珍珠裝一匣子,挑幾匹新上貢的緞子,一起送去永恩伯府,賞給她,就說她才藝出衆。”
謝女官領命而去。
羅太後的賞賜往快就送進了永恩伯府,擺在了羅素約的面前。羅素約看着桌上的賞賜,唇角上揚,拿起那枝金鑲紅珊瑚簪子,順手插在發髻上,兩眼明亮如星辰,果然沒了姚心蘿,太後娘娘就會注意到她。要是姚心蘿不在了,她就能取而代之,成爲太後娘娘最重視的貴女,到時候……
羅素約被這個想法給吓着,猛然把簪子從發髻拔了下來,像是被燙了一般,飛快地丢回了錦盒裏。
她怎麽會有這麽惡毒的想法?
羅素約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她還記得六歲那年,她和長姐随祖母去宮中給太後請安,遇到依偎在太後身邊,巧笑嫣然的姚心蘿。是姚心蘿一句,“皇祖母,這個小姐姐,瞧着面善,留她下來,陪囡囡玩,好不好?”
聽姚心蘿叫羅太後皇祖母,她以爲是位公主,後來才知道姚心蘿不是公主,可勝是公主,在羅太後面前,甚至比公主還有臉面。因爲姚心蘿和她玩得好,太後不時賞賜東西給她,讓她從衆位姐妹裏脫穎而出,成爲家裏最爲受寵的姑娘。
從這點看來,姚心蘿算得上是她的貴人,雖然姚心蘿讓她不得不服低做小,讓她不能展露風華,但總體而言,姚心蘿對她還是不錯的,她怎麽能有這種想法?
羅素約輕歎了口氣,道:“把東西收起來吧,幫我換妝。”
婢女依言行事。
羅素約這複雜的心态,姚心蘿是不會知曉的,她被兩個侄兒逗得,直樂呵。
淘兒在姚心蘿持之以恒的教導下,會喊姑姑了。
他喊一聲,“姑姑。”
姚倫哲就回一句,“我的。”姚倫哲是聰明的孩子,把印象中,母親常和他說的那個給他做小衣裳、小鞋子,給他送小禮物、小玩具的姑姑,和面前這個活生生的姑姑重疊在一起。原本心裏就親近,和姚心蘿玩了數日,愈加的黏着她。
“姑姑。”淘兒又喊。
“我的。”姚倫哲瞪着淘兒,他一點都不喜歡這個不會說話,隻會流口水,還咬人的,跟他搶姑姑,被姑姑稱之爲弟弟的東西。
“姑姑。”淘兒一頭栽進姚心蘿懷裏。
姚倫哲不樂意了,拽他的衣裳,“你走開,姑姑,是我的。”
姚心蘿摟着淘兒,笑道:“哲兒,我是你的姑姑,我也是淘兒的姑姑。”
“不要弟弟,送人。”姚倫哲鼓着包子臉道。
“什麽?你要把弟弟送人,要把弟弟送誰啊?”姚心蘿笑問道。
“二嬸嬸。”姚倫哲指着柳氏道。
柳氏笑,搖頭道:“我不要,他流口水,還咬人,一點都不乖,我不要。”
姚倫哲眼睛轉了轉,指着方氏,“送給娘。”
方氏忍着笑道:“我有哲兒了。”
姚倫哲左顧右盼的,看到韓氏,道:“給祖母。”他這是打定主意,要把弟弟送出去,好獨占姑姑。
“好好好,把弟弟給祖母,祖母要。”韓氏笑着上前,抱起淘兒。
這下換淘兒不高興了,他還小,不會說别的,隻會哭喊着,“姑姑,姑姑。”身子整個往姚心蘿那邊傾斜,韓氏險些抱不住他。
“哎喲喂,你們姑姑身上有蜜糖啊?黏得這麽緊,好了好了,别哭了别哭了,回你姑姑身邊去吧。”韓氏隻得将淘兒放回榻上。
“祖母,祖母,抱抱抱。”姚倫哲指着淘兒,着急地道。
“哲兒,不可以這樣喲。你們是兄弟,你是哥哥,他是弟弟,你要和弟弟好好相處,要愛護弟弟。我們哲兒最能幹,一會喂弟弟吃蛋蛋,好不好?”姚心蘿認真地看着姚倫哲的眼睛道。
姚倫哲似懂非懂,但他很喜歡給淘兒喂東西吃,奶聲奶聲地道:“好。”
總算把兩個小祖宗安撫好,老國公宣布開席,婢女們魚貫而入,上菜、上茶水、酒水、布菜……
一家人分坐三桌,開始吃年夜飯。韓氏懂養身之道,桌上擺得雖是大魚大肉,但煮法精緻,不至于油膩太重。姚心蘿最喜歡吃的是那道茶香雞,茶香濃郁,雞肉松嫩爽口。方氏吃了塊雞肉,卻捂嘴欲吐。
“老大媳婦,這是又有了?”韓氏有經驗,看她這樣,笑問道。
方氏抿唇笑,“是的,母親。有一個月了。”
“你這孩子還真是膽大,懷上了,還趕這麽遠的路回來,還跟着回去祭祖。”韓氏瞪她道。
“先前不知道,是昨天我請府醫診過後,才知道的。”方氏解釋道。
韓氏聽她這麽說,也就釋懷了。
老國公捋着胡子,笑得滿臉皺紋,人丁興旺是好事啊。
姜氏摸了下肚子,目光微黯,爲什麽她就懷不上呢?難道她注定膝下無子?
姚心蘿笑着點了點,邊被别人喂,又在喂淘兒的姚倫哲,“小哲兒啊,又來有一個弟弟來跟你争姑姑了喲。”
“你這丫頭,你要把他給逗哭,我打你喲。”韓氏看姚倫哲偏着腦袋,忙道。
“祖父,你看娘,她有了孫兒就不疼我了。”姚心蘿噘着嘴告狀。
老國公笑眯眯地道:“你娘不疼,祖父疼,一會祖父給你一個大大的紅包,好不好?”
“好,謝謝祖父。”姚心蘿笑道。
祝愛蓮不屑地撇撇嘴,就會恃寵生嬌。
邱恬予羨慕地看着姚心蘿,她的祖父嫌她是女孩兒,一點都不喜歡她,常背着她母親罵她是賠錢貨,罵她母親不賢惠,邱家要斷後之類的話。現在母親離世已有六七個月,父親很快就會續弦,那個家沒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有了方氏這個喜事,這頓年歲飯吃得喜氣洋洋的。吃罷豐盛的年夜飯,婢女們上來收拾殘席,留下一碟清蒸全魚和一盅如意全雞在桌上,年年有餘,吉祥如意。
一家人移至暖閣之中就座,婢女們就把果品糕點端了上來,嗑着瓜子、吃着水果閑聊。戌時正,姚倫哲和淘兒已經支撐不住,在榻上睡着了,方氏和柳氏讓奶娘抱起他們,回院子裏安置去了。
“老大媳婦,你有了身孕,就别熬夜了,這大晚上的,來回走,也不好,帶着哲兒就歇着吧。老二媳婦也是,你陪着淘兒,鞭炮聲大,省得吓着他。”韓氏對兩個媳婦道。
“一家人不用講這些虛禮,帶着孩子,好好歇着吧。”姚訓铮看了眼老國公,在他的颔首下也發話。
祝氏翻了個白眼,但也不敢多言。
家中長輩如此體諒她們,方氏和柳氏自然是感激了,屈膝給長輩行了禮,道:“媳婦就先行告退了,明兒來給祖父、父親、母親、叔叔嬸嬸們拜年。”
韓氏打發兩個媳婦和孫兒離開,對祝氏和兩個妯娌道:“老太太,這樣光坐着也難熬,不如來我們抹幾盤牌吧。”
除夕夜,團圓夜,祝氏再怎樣都不會在這個時候鬧意氣,更何況老國公還在座,欣然同意,四人坐了一桌。
老國公和姚訓铮早就擺好棋盤厮殺起來,姚訓锶、姚訓镗兄弟和姚敦臻、姚敦臸、姚敦方兄弟,叔侄、父子們坐在一起跳棋。姚敦臹和姚敦正見小侄兒走了,他們找出煙花炮竹,去院子燃放起來。
姑娘們出去看了一會,就抵擋不住濃濃襲來的寒氣,回了暖閣,弄起了七仙圖。
玩鬧這時間就過得快,很快就聽到鍾鼓樓的鍾聲敲響,子時已到,辭舊歲一年又一年,迎新春一日還一日。明天是大年初一,還要進宮給三宮貴人拜年,是以京中有資格進宮的人家是不會守夜守到天明。接了天神,吃了年夜餃子,就可以各自回房歇息了。
大年初一,祝氏、韓氏和方氏按品大妝,随老國公、姚訓铮和姚敦臻進宮。
大年初二接姑娘,小一輩的姑娘還沒有出嫁,長一輩的二姑太太已離世,三姑太太遠在延川,往來大姑太太出在外地,今天到是能回娘家拜年了。
韓氏的娘家離京都較遠,沒法回去;姜氏的父親已亡故,母親随長兄在外地爲官,她要去的是陳見榮家。王氏一早就帶着兒女去了王家,她生母雖不在了,但生父和嫡母在世,這一趟她是必須去的。
姚心蘿在萬壽節那天受傷的事,姚麗貞一回到京都就知道,也告訴了兩個女兒。高琴文和高琴雅給老國公、祝氏、韓氏等人拜了年,就到明珠院裏來看姚心蘿。
“文姐姐坐,雅妹妹坐。”姚心蘿客氣地道。
“心妹妹的傷可好些了?”高琴文離京時已經有八歲,一直都知道這個小表妹深得家人寵愛,看着屋裏精緻而華貴的擺設,豔羨之色隻是一閃而過,并沒有過多關注。她妹妹高琴雅都相反,盯着多寶格上的東西,眼睛都不眨。
“好多了,已能下床走動了。”姚心蘿笑道。
“滇州是山地,林木茂盛,多産山珍和藥材。心妹妹什麽都不缺,我也不知道送什麽給妹妹好,就拿這些東西來充數,心妹妹可别嫌棄。”高琴文笑着從婢女手中把錦盒拿了過來,放在姚心蘿面前。
“文姐姐這話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禮輕情意重,你從老遠的地方回來,還能想着妹妹,妹妹要嫌棄,那就真真是沒良心了。”姚心蘿打開了盒子,裏面是擺放着一株約半尺長、堅實飽滿的山參、黑紅發亮的靈芝一對、天麻數十根以及一包金銀花,“文姐姐,你這也送太多了吧。”
“我們是姐妹,送多送少都是我的心意,你可不許不要。”高琴文笑道。
“好,我收了,謝謝文姐姐。”姚心蘿讓冬枝把盒子捧了下去,心裏則在想,連她的禮物都送得如此重,她祖父、爹娘那裏肯定不輕。重禮之下必有所求,不知道高琴文求得是什麽?
閑聊了一會,到了午時,高家姐妹去榮禧堂用晝食。冬枝從外面進來,“姑娘,奴婢去見過夫人。夫人說,高表姑娘已有十四歲了。”
姚心蘿瞬間明了,大姑母這是要母親幫着高琴文相看人家,笑道:“把那個瑪瑙碗拿下來,裝在錦盒裏,送給雅妹妹。”
婢女們依言行事。
初三以後都是各家各府宴客的時候,而姚家今年是初六。一大早,高樂靈就過來了,道:“心兒,我跟你說,素素會撫琴。”
姚心蘿嘴裏含着的燕窩粥,差點噴出來,忙咽下去,示意喂她的冬枝退開,道:“素素跟我們一起學琴的,她當然會撫琴啊,這有什麽驚奇的。”
“不是不是,我是說她撫得琴和你撫得一樣好。”高樂靈道。
姚心蘿不以爲意地笑道:“素素一向比我勤奮,她的琴撫得比我好,也不奇怪。”
高樂靈偏着頭想了想,道:“你這麽說,好像也對。”
“你什麽時候看她撫琴了?”姚心蘿問道。
“年宴上,表演才藝時,她撫了一曲《風雷引》,得了聖上和皇後娘娘的賞賜呢。”高樂靈道。
“這首曲子到是不常撫。”姚心蘿笑道。
“所以聽她撫這首曲子,我和絮兒都吓了一跳,生怕她撫錯了。”高樂靈道。
“她就是撫錯了,你也聽不出來啊。”姚心蘿調侃她道。
“心兒,你知道說實話的人,是遭秧的喲。”高樂靈說着,就将姚心蘿撲到在榻上,撓她的癢癢。
嬉鬧了一會,兩人的發髻都松散了,重新梳妝。姚心蘿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小盒子,道:“年前得了一對珊瑚串兒,知道你喜歡,送給你。挽個雙丫髻,左右纏上,肯定好看。”
高樂靈就讓婢女給她換了發型,将珊瑚串兒纏在發髻,對鏡一看,果然好看,笑道:“心兒的眼光最好了。”
姚心蘿點點她的鼻子,讓冬林送她出去。
高樂靈換了妝扮出來,把她母親蔣國公世子夫人萬氏吓了一跳,“你這是上哪胡鬧去了?”
“我還能上哪?我去鬧心兒去了。”高樂靈笑,指着腦袋,“這珊瑚串兒就是心兒送給我的。”
“你這丫頭,還真是不客氣啊,縣主送你,你就要啊。”萬氏輕拍了下她的手臂。
“跟心兒用不着客氣,我們是好姐妹。”高樂靈退開了一步,離她娘遠點,省得她娘一擡手就能打着她。
“既是好姐妹,你也該送東西給縣主啊。”萬氏道。
“我今天忘記了,明兒我就把我的奁盒抱過來,心兒喜歡什麽,随她挑。”高樂靈大方地道。
“此話當真?”萬氏挑眉問道。
“當真。”高樂靈點頭道。
韓氏笑道:“好了好了,人家姐妹情深着呢,這珊瑚串兒是心蘿特意留給樂靈的,我們還是不要管她們了。”
萬氏也是擔心韓氏以爲高樂靈欺負了姚心蘿,訛詐了姚心蘿的東西,才說了這麽多話的,現在韓氏既然這麽說,她當然也就不管了。
初七這天,沒什麽事,姚心蘿帶着兩個小侄兒玩,姚倫哲也找到了新的樂趣,捧着一本《小兒語》,教淘兒認字。
初八午後,姚心蘿帶着玉屏風進宮去了,除夕她可以不進宮,初一她也能告假,但明天是羅太後的千秋節,她無論如何,都要進宮去爲羅太後祝壽的。
在宮門口,姚心蘿的馬車遇到了三皇子妃秦曉雲的馬車,兩人一起下了馬車,往鹹安門走去。
秦曉雲瞥了眼姚心蘿的腳,道:“看縣主這樣,看來是大好了,健步如飛啊。”
“勞三皇子妃關心。”姚心蘿垂首道。
秦曉雲哼了一聲,道:“縣主這麽多天沒進宮,還不知道吧,這天要變了。”
“過幾日就立春了,冬去春來,天氣就暖和了。”姚心蘿佯裝不懂她話時裏的意思,把話頭拐去了真正的天上去了。
“我是好心提醒縣主,縣主卻不領情,那就罷了。”秦曉雲勾着唇角道。
姚心蘿保持沉默。
到了鹹安門,兩人上了軟轎,往福壽宮去。
還沒進屋,姚心蘿就聽到一串姑娘家嬌笑聲,很是耳熟,進去一看,陪在羅太後身邊說笑的人是羅素約。姚心蘿并不覺得意外,依照習俗,今天晚上是暖壽宴,來得都是與羅太後的晚輩,羅素約是羅太後的侄孫女,來進宮赴宴是很正常的事。
“你這丫頭,這天氣還沒好呢,你冒着風寒進來做什麽呀?”羅太後劈頭就是一句責怪地話。
“我都好了,我想皇祖母,就進來了。皇祖母不想我嗎?”姚心蘿噘着小嘴問道。
“想,皇祖母就惦記着你呢,快過來坐,讓皇祖母好好看看。”羅太後笑道。
姚心蘿笑盈盈地走到羅太後身旁坐下,羅太後拉起她的手,仔細一看,傷口上已結了疤,有的地方已經長出新皮來了。秦曉雲眼皮一跳,這天還是沒變過來啊,姚心蘿是坐在羅太後身邊,羅素約坐得距離還是遠了些。
“凝玉膏可還有?”羅太後問道。
“有,皇祖母賞了我那麽多,用都用不完。”姚心蘿嬌聲道。
“這手上的疤痕,一點都不能有,那些凝玉膏,不用省着用,用完了,皇祖母再賞你。”羅太後将姚心蘿摟進懷裏,摸着她的小臉道。
“謝謝皇祖母。”姚心蘿笑道。
羅素約見姚心蘿一來,羅太後眼中就沒其他人,放在膝上的雙手,緊緊地抓住了裙擺。有姚心蘿在,沒有人能讓羅太後看重。隻要有姚心蘿一天,沒有人能取而代之,若是姚心蘿永遠不在羅太後面前出現,那就還有機會。
要怎麽樣,才能讓姚心蘿永遠不出現在羅太後面前呢?羅素約低頭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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