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皇朝是有隐修士的,今日在禦書房中的隐修士,來自青龍山,是位清秀的中年道士,姓趙名旻昱,他隻是一位四境修士,卻是大周朝廷僅有的幾位山上人,他們不參與朝政,不幹涉世俗刑律司法,唯一的作用,是受儒家委派,查訪是否有修行者混在了朝廷之上。
“先生有話要說?”
“陛下,貧道事了,要去聖廟複命,特來辭行。”
“道長要走了?”
“正是。”
趙旻昱話不多說,起身與趙世宸施禮,就匆匆離開了禦書房。
隐修士任期三年,如今終于脫離萬丈紅塵,沒了羁絆,大道有望,趙旻昱厭惡世俗的一切,要不是趙名正堅持,他怎麽也不會來這裏。
趙世宸搖搖頭,這些修仙者,早就鐵石心腸,在皇家三年,居然一點也沒有留戀之意。
聽得外面值事太監禀報:“皇上,禮部林侍郎觐見。”
趙世宸看着跪在地上的林風眠,拿起了桌上的奏折:“平身。”
林風眠起身,見皇帝在看奏折,心中咯噔一下,自己一家最近很低調啊,怎麽又把自己晾在一邊。
過了好一陣,趙世宸擡起頭:“去了禮部,是否順利?”
林風眠趕緊回答:“陛下,臣在禮部,諸事順利。”
“哦,這樣最好,嗯……你去過吳州,我問你,對星湖鎮的肖家,你有什麽看法?”
林風眠小心翼翼看了看趙世宸,小聲道:“看似高調,實質低調無比,所作所爲,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要是真要雞蛋裏挑骨頭,那就是肖家這位仙人,家中莺莺燕燕,根本不像山上人的作風。”
“嗯,肖家這位仙人,挺厲害的,看出了我不少用意,嘿嘿,我爲大周江山謀,做事堂堂正正,就是山上人,也挑不出毛病。”
“陛下,梓皇子去吳州,好像挺高興,據說肖家也挺喜歡梓兒,就是離京城遠了一點。”
趙世宸臉上突然冷了下來:“這是皇家家事,你少多嘴。”
“是……是臣多嘴了。”
林風眠離開書房不久,趙世宸去了鳳藻宮,與林元珊說起林風眠去禮部一事,林元珊多聰明,連忙說道:“是不是又給陛下添亂了。”
“那倒沒有,就是他對梓兒去吳州有些想法。”
“陛下,梓兒去吳州,是臣妾的主意,我父親那裏,陛下不用理睬。”
“陳州有大治之氣象,種認在祭天大典結束後,與我有過一番長談,說州司馬林清才學過人,該升,這樣吧,你父親,我這位老丈人,還是去陳州任職,去漲漲見識。”
“謝陛下。”
……
星湖鎮,真正迎來了高光時刻,肖雨回鄉是熱鬧,但是山上仙人與普通人離得太遠,哪像肖石這樣的,能讓所有人燃起希望。
縣裏和鎮上所有的德高望重者,齊聚在大路口,等候今年的探花郎回鄉,至于什麽武舉狀元郎,被一些人給忽視了,這就是所有讀書人的通病,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肖雨與父親一起站在了人群中,聽那些難得出門的鄉老閑聊。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書生顫巍巍道:“星湖鎮曆朝曆代,都沒出過三甲舉人,如今終于可以揚眉吐氣了。”
“成老先生說得極是,看今後誰還敢說星湖鎮是白丁之地。”
“我看是不是要上書官府,建個牌坊記之。”
“肯定要的。”
肖雨與父親相視一笑,肖石高中,成了新平縣和星湖鎮的大事,這些鄉裏的老者,已經想好了如何慶賀,肖雨父子兩人,不過是被拉來湊數的,根本沒人來問他們有什麽想法。
隐隐聽見鼓樂聲,衆人登時打起精神,星湖鎮的探花郎衣錦還鄉了。
一匹棗紅馬上,身穿大紅官袍的肖石走在最中間,兩邊的儀仗,一看就知出自吳州府,陪同的官員倒是不少,就是沒見青蓮書院的先生,這讓人有些摸不着頭腦。
幾位老者象征性牽了下馬,肖石便跳下與衆人見禮,肖雨父子倆,居然被擠到一邊去了,弄得肖德雲哭笑不得。
肖石人高,早就看到了路邊的父親與哥哥,正要擡手招呼,肖雨示意先見長者們。
……
待衆人回到鎮上肖家,大家才想起肖父與肖家大郎也一起去迎接當今的探花郎,一位老者看着肖德雲道:“肖石這麽有出息,就該大擺宴席,讓大家高興高興。”
肖德雲本就被搞得火起,自己兒子高中,居然讓這些老不死的風光了一回,正要說話,肖雨先開口:“要的,大家都來啊。”說完偷偷示意父親别發火。
肖家沒有讓大家失望,擺起了流水席,一連三天,星湖鎮所有居民家,就沒動過火。
在一群老者滿意的笑容中,肖家重歸平靜,肖石幾天來,也累的過嗆,要不是肖雨堅持,他根本不願意擺什麽流水席。
肖德雲心疼花銷太大,埋怨了肖雨幾句,肖雨嘿嘿一笑:“爹,咱家的錢,幾輩子也花不完。”
肖雨心裏明白,肖石将來要踏上仕途,名聲是第一位的,鄉裏這些德高望重的老者,還是要順着他們的,三天流水席而已,拿龐六的話來說,能讓美食糊住那些人的嘴,無論怎樣都是賺的。
回鄉這幾日,讓肖石唯一遺憾的是,張家姐姐沒來星湖鎮,自己有些想她了。
吳花花幾位小家夥這幾天都沒停學,不過肖石高中,讓他們在同學面前有了炫耀的本錢。
葉素雲賀司徒煙容喜靜,與肖石道喜後,就一直在家中靜修,所有的雜事,都是黎映安在打理,好多鄉民,都爲這位漂亮的安夫人稱贊,辦事辦得十分的大氣。
肖家擺宴席,不是沒人說閑話,那些遠道而來問診的,一見這個架勢,隻能去範家,雖然有療效,但是沒有見到肖郎中,心中還是有些疙瘩。
如今的星湖鎮,醫館雖然隻有兩家,但是藥房卻已經開了十幾家,那些開藥房的,來自五湖四海,如今肖家醫館,隻開藥方,已經不抓藥了。
還有就是,在肖家醫館,觀摩肖雨問診的郎中,已經不僅僅是範家的郎中,大周各地的郎中,紛紛慕名而來,學問診開方,已經十分常見,反正肖家從不拒絕。
肖石回鄉,那些遠道而來的,本來已經很不耐煩了,等到星湖鎮平靜下來,又聽說肖家要全家出遊,這些人登時都傻了。
辛虧範家幫忙解了圍,他們放出話,說他們已經盡得肖家醫術真傳,範家問診的規矩,與肖家一樣。
這樣一來,肖家門前才漸漸冷清下來,肖石也終于有時間去張家姐姐家了。
“你弟弟等于獨占鳌頭,在家鄉,名聲比你還大啦。”劉松年笑嘻嘻看着肖雨。
“挺好的,将來這家裏,還是要石頭做頂梁柱的,我是修仙之人,早晚要上山,有石頭在,我就放心了。”肖雨道。
盧鄰遞過一本書,肖雨一看,就一普通的經書,不由得笑道:“先生開始探究起佛法來啦!”
“你少岔話,我問你,昨天玄正和尚離開,是不是他已經清醒了?”
“老和尚佛法高深,人走,說明更進一步,可喜可賀。”
“這麽說來,你一家去東海,老和尚也知道?”
“早知道了,嘿嘿,像玄正法師這樣的出家人,所謂魔障,不過是一時的迷惑而已,瘋瘋癫癫的樣子,不過是障眼法。”肖雨接過書道。
“何時出遊?”
“再過幾天吧,張家已經同意嫁女,肖家不能猶豫,也要擇日迎娶。”
“嘿嘿,媒人是現成的,蘇鴻這家夥,好像聞到了氣味,做媒人做出瘾了。”
“松年兄,背後說人,不是君子所爲啊。”青蓮書院的院長蘇鴻先生,又出現在星湖學堂。
肖雨起身,躬身施禮:“又要麻煩蘇先生了。”
“不麻煩,其實來與不來,都一樣,保個媒,難道劉先生和盧先生不能勝任,我就是找個理由,再來星湖鎮一趟,有些事情,要請教下我們的肖雨肖時節大仙人。”
肖雨一愣:“先生請說。”
“你身上的玉佩,真是聖人所贈?”
“應該是吧,此事說起來玄之又玄,不能以常理視之。”
“把話講清楚,此事是姜夫子傳出,已經沸沸揚揚,可誰都不知真相,以至謠言四起,都說肖石奪魁,必定有貓膩。”
肖雨沉思一會,苦笑着道:“我所得的機遇,居然被人利用了。”
“正氣堂劍使立威一戰,讓天下修士戰戰兢兢,被人陰,也是正常。”盧鄰道。
“他們不敢與你正面沖突,就背後惡心你,很多人想看你如何處置。”蘇鴻道。
肖雨起身,笑着道:“那又如何,到時候,看是他們嘴巴硬呢,還是我飛劍利,聖人夢中授機遇,那是我的本事,誰敢妖言惑衆,嘿嘿,正氣堂已經重建,前幾日白雲生來信,說再有機會,讓他先出劍。”
三位老先生再也沒有糾結此事,又開始爲學問鬥嘴,直到葉正道來喊,三人才吵吵鬧鬧走往醉魚閣。
……
不遠處,肖家醫館門庭若市,肖德雲坐在醫館中,悠閑地喝茶,在問診的郎中,已經換成了那些來觀摩學習的,看樣子,肖郎中也好爲人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