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大殿,大周丞相蘇昀卿率百官高呼萬歲,賀大周又得少年俊傑,今年殿試頭甲前三,年齡居然都沒超過三十歲。
頭甲頭名狀元郎,是來自吳州隰縣的顔緻先,出自青蓮書院,今年二十五歲,榜眼喬安庭,來自北方燕州,年僅二十一歲,探花郎更年輕,也來自吳州,是才剛剛十六歲的肖石。
今日是唱名之日,大周皇帝陛下端坐于大殿之上,宰相、中書侍郎及殿試官等大臣侍立殿内,新進士及一衆大臣則于殿口或殿口外祗候,稍微一看,朝中官員隊伍十分的龐大。
唱名賜第結束,接着就是謝恩儀式,新進士谒謝先聖先師。
最後是聞喜宴,朝中相關大臣陪同宴飲,大周皇帝趙世宸心中無比的自豪,今年的天子門生,居然是少年英傑居多,這是盛世氣象,大周皇朝隻會更加的朝氣蓬勃。
身形高大的肖石,真的是鶴立雞群,一衆新科進士跪拜起身,就他最矚目,宴會上,皇帝陛下還親自走到他跟前,笑着對蘇昀卿說了一句:“自古英雄出少年,古人誠不我欺也!”
“陛下洪福齊天,天下英傑盡如囊中,看他們朝氣勃勃,老臣感覺到,該讓年輕人挑大梁了。”
……
京城各處茶肆酒樓,都在聊當今丞相告老一事,大家都認爲,這是蘇丞相交出權力最體面的辦法。
一位書院出來的後生,正與一幫同學在争論:“那位探花郎,無非是占了他哥哥的光罷了。”
一位瘦瘦的書生不以爲然:“你這話有些偏頗,他的文章,還是挺不錯的,他文中曰:君子爲國觀之上古、驗之當世、參以人事、察盛衰之理、審權勢之宜、去就有序、變化有時、故曠日長久而社稷安矣,光憑這幾句,這探花郎就該是他。”
“聽說這位探花郎好武,兵部尚書朱秉正和老太師已經進言,要那肖石參加武舉,朱秉正還說,待新科探花郎探親回朝,去他兵部任職,據說翰林院已經鬧翻天了,都說朱秉正在誤人子弟。”
一位年長一些的書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文武雙全又不是什麽壞事,文人掌兵,那才是人間真正的偉男子也。”
“聽說了吧,探花郎身邊的老奴,居然是來自東海的妖族。”
“切……,妖族又如何,人家做事堂堂正正,在朝廷早就備案,而且那位老者,是聖人當年認識的老龜,你們想找人家的差池,先要問問當今儒家夫子們同意不同意。”
“你們呀,别糾結這些,還是想想自己吧,苦讀多年,居然還不如人家十六歲的少年。”
“人比人,真是氣死人,你說這些後生,怎麽就這麽聰明呢,還都長着七竅玲珑心。”
“所以前人有言,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嘿嘿,說這話,好像你就是大才子似的,臉皮挺的厚啊。”
說話間,一聲鑼聲起,衆人起身,都到門口看當今狀元郎誇官三日。
顔緻先高中狀元,禦賜遊街,他頭戴金花烏紗帽,身穿大紅蟒袍,手捧欽點皇聖诏,足跨金鞍朱鬃馬,前呼後擁,旗鼓開路,歡聲雷動,喜炮震天,遍街張燈結彩。到處人山人海,氣勢非凡,熱鬧異常。
大街之上吏部禮部官員高舉“狀元及第”,狀元郎騎白馬戴大紅花,沿路官員,此時都比這新狀元低一級,都要停車停馬,所到之處無不讓路,路中間空空蕩蕩專供狀元郎騎馬,各行各業無不停手跪拜。
城中閨中少女紛紛來看狀元郎,許多讀書人也來看奪魁者,說是沾沾文運,也有男女老少跪拜膜拜,當狀元是下凡的神仙,在世的文曲星,一路香燭,萬人空巷。
顔緻先面帶笑容,不時躲避飛來的珠花和繡花荷包,高中狀元,說不高興是假的,可顔緻先現在就是高興不起來。
在臨上馬時,吏部一位官員悄聲告知,當朝丞相有嫁女給他的想法,而且要命的是,當朝一位老王爺,也有這樣的想法,就等他答複了。
還是同鄉肖石最清閑,早就有了婚約,無人來與他呱噪這些,至于榜眼喬安庭,兒子都已經能走路了。
其實肖石那有顔緻先想的那樣清閑,梓王子早早就跟在肖石身邊,說是要與肖石一起回吳州,那些大青山季英記名弟子的親戚,都來與肖石寒暄一番,來去匆匆,肖石差點連他們的名字都沒記全。
龐六剛剛送一位王爺離開,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這些貴人,怎麽都想與二公子結親,還說什麽鄉野之地,哪有有什麽淑女能與探花郎想配,辛虧二公子耐心和脾氣極好,一一回絕,還不傷了對方的顔面,這樣一來,居然讓肖石的名聲漸漸傳了出去。
……
“出得清水未沾塵,玉骨冰心瑪瑙魂……,妙啊,沒有想到,他小小的年紀,居然如此有才。”
“大人,這是肖石與同學遊院時偶得,學生也挺喜歡這首《青蓮》。”顔緻先笑着道。
蘇昀卿看了看顔緻先,笑着道:“也罷,你不願與蘇家結親,我也不勉強啦,馬上就要告老回鄉的人,應該知趣。”
“折殺學生了,學生真的已經有了婚約,在吳州,十幾歲做爹,都不是什麽稀奇的事,大人的心意,學生心領了。”
“嘿嘿,其實啊,這次殿試,真正的大赢家,是那位肖家的公子,不光兵部先下手要人,戶部和吏部,也紛紛上書,都要陛下公平處置,而翰林院,居然聲息皆無。”
顔緻先不肯應答,這種事情,還輪不到他這位官場新秀來發表意見。
“年紀輕輕的,一首《青蓮》詩就讓他名動天下,這位仙人的弟弟,不簡單。”
“大人有所不知,卧榻已久的老太師,已經邀請那位探花郎,說是要見見當今少見的少年英傑。”一位府中管事在一邊小聲說道。
“今年武舉就要開考,那肖石也在名錄之中,老太師這樣做,是不是有些明目張膽!”另外一位新晉的進士道。
蘇昀卿搖搖頭:“老狐狸這樣做,無非是示好而已,肖石也确實有實力,加上那位肖家那位仙人,誰都要忌憚幾分,他即将老去,爲子孫後代鋪路,說得過去。”
顔緻先從丞相府出來,長噓一口氣,這裏真不是常人待的地方,空氣中充滿着濃濃的陰謀與權力的味道,讓人産生一種強烈窒息感。
回到京城書院住所,院長吳東州在等他,沒等吳東州說話,顔緻先躬身施禮道:“院長盡可放心,學生心中清楚得很,我是大周朝廷的官,爲當今陛下效忠,誰也别想讓我結黨營私。”
吳東州笑着起身:“是我多慮了,早點歇息,明天校場大比,你要去爲肖家小子助威的吧。”
“那是肯定的,我這位學弟,文武雙全,在青蓮書院,早就不是秘密了。”
……
“大人,長垛,馬射與步射,都是那肖石第一。”
“那翹關呢?”
“超出第二近百斤。”
“這樣說來,負重又是第一了?”
“是,大人,朝廷供奉的仙師來看過了,肖石就是普通人,今年的武狀元,應該沒有誰有異議了。”
“那好,将成績名錄封好,送光明殿。”兵部侍郎顧一武起身,準備去内城。
“大人,相貌與才學不再過一遍?”
“過個屁,論才學,肖石是新初爐的探花郎,至于相貌,大家眼睛都沒瞎。”
幾個時辰後,今年的武舉放榜,武狀元居然是肖石,而且他還是殿試探花郎,這讓整個京城都沸騰起來,都想看看這位天之嬌子。
這種事情千古難見,于是肖石的家世被好事之人扒得幹幹淨淨,連與他有婚約的張家都被人知曉了,至于他父母私奔一事,已經無傷大雅,成爲了情比金堅的雅事。
一連幾天,肖石不斷在與人應酬,臉上的笑容都已經僵化,居住的書院,也已經成了京城最矚目的地方。
這天傍晚,肖石剛送走一撥人,準備與龐六一起去趟太師府,明天就要回鄉,要與老太師告辭,老人家因爲他參加武舉有人質疑,特意上了書,他的假期有兩月,與家人出遊一趟,綽綽有餘,所以要趕緊回鄉。
肖石原本要去肖家的祖親那裏祭祖的,誰知道他現在名聲太大,那些伯伯叔叔早就忍不住了,都已經來書院見過了肖石,他也拜訪過母親家那些長輩,祭祖一事,還是父母将來到京城再去不遲。
龐六拉着驢車慢慢往太師府走去,路上還不時停下,讓肖石與那些素不相識的人打招呼。
天色昏暗起來,太師府就在前面,肖石看見兵部侍郎顧一武站在門口,好像再等候着誰,一見肖石,匆匆來到車前:“快,家父有些撐不住了。”
肖石大驚,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雖然疑惑,但是腳步沒停,跟随顧一武快步走進了太師府,龐六則候在了太師府門口,門房讓他進門,他隻是笑笑,連說不用。
大周二十三年早春,兩朝老丞顧尚彥老太師薨,據說是聽聞少年英傑勇奪武舉狀元,大笑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