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昀沐應他哥哥所求來京城,雖然哥哥沒有明講,他其實明白哥哥的丞相位置有些危險了,自從天下一統,皇帝陛下的目光已經回到内政,以前爲統一而建立的制度要開始變革,蘇昀卿爲相近二十年,要做改變,肯定會動一些人的利益,而大周丞相首當其沖。
青龍山與大周朝廷往來極爲密切,也是大周皇朝心照不宣的支持者,皇帝陛下因爲要舉行班師大典,特意邀請了許多山上宗門參加,青龍山蘇昀沐也算碰巧,成爲了青龍山的觀禮之人。
林元珊應爲弟弟之事一直郁郁寡歡,最近身體有些不舒服,正好蘇昀沐來随哥哥來宮中拜見皇帝陛下,所以皇帝陛下順便請他來後宮爲林元珊看病。
林元珊看見太監引來的道士,連忙起身迎接:“麻煩蘇仙師了。”
其實不用多看蘇昀沐已經明白,林貴妃得的是心病,不過他不想卷入後宮之事,他不過是個三境練氣士而已,在山下一般人看來風光無限,可他明白,自己在山上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
匆匆爲林元珊把脈後,他取出幾枚丹藥遞給了宮女:“娘娘身體無恙,隻要稍加調養即可。”說完就告辭而去了。
一出宮門,蘇昀沐心中冷笑,自己的哥哥貪戀權勢,居然要自己爲他鋪路,他蘇昀沐是已經是山上之人,怎麽肯再入紅塵,要不是信中說嫂嫂病重,他無人如何也不會回京,畢竟嫂嫂對他有救命之恩,他年幼時生了一場大病,要不是剛剛過門的嫂嫂,他的墳上茅草已經三尺長了。
……
大周丞相蘇昀卿其實官聲不錯,不管朝廷上下還是聖廟書院,都對他贊譽有加,特别一統天下以來,他的聲譽已經到了頂峰,包括明年的祭天大典都是他主持,所謂位極人臣不過如此了。
在大周朝廷,蘇昀卿的權力極大,這其中還包括了一部分兵權,像他應該他想到,天下一統後,他就該急流勇退,自古功高震主者,哪有什麽有好下場的,他也不想想,北狩的朱秉正将軍人還沒有回朝,告老的文書已經在皇帝陛下的桌上了。
天下一統,趙世宸将目光放在了内政,而且開始大對宮中的内鬥管控,況且太子與二皇子兩人的明争暗鬥已久,如今已經公開化,老太師曾經提醒過他,不處理好家事,很可能會帶來禍事,其中丞相居然暗中聯絡太子表示支持,這讓趙世宸大爲光火,你蘇昀卿是本朝臣子,居然已經開始爲自己找後路了。
趙世宸雖然已過天命之年,可他平時一直注重保養,而且一直堅持強身健體,加上與一些山上修士關系不錯,也得到了一些長壽的秘法,如今他看上去并無老相,最近還新納了幾位妃子。
此時趙世宸坐在書房,對面坐着的是書院院長吳東州,旁邊的老太師在閉目養神,書房中悄無聲息,吳東州和老太師已經被皇帝陛下剛剛一席話給吓着了。
最終還是吳東州打破了沉默:“陛下,丞相素有賢名,幾十年來勤勤懇懇,對大周是有大功績的,貿然變動恐有不妥,還是要做考慮周全再做計較。”
老太師突然醒了過來,對着趙世宸道:“陛下,此事院長說得對,現在蘇家老二也回了家,更加不能輕舉妄動,最近陛下不如多和大青山那位季仙師多接觸。”
趙世宸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下來:“他們這些山上人都是油鹽不進,不過可以和大青山教習劉松年先生先聊一聊。”
“陛下此言極是。”吳東州說完起身,與趙世宸施禮告退。
“老太師,你看可又兩全之法?”趙世宸有些無奈。“陛下,蘇昀卿門生故吏遍布天下,牽一發動全身啊。”
“當年我也是太過信任他了,如今尾大不掉,真令人頭痛。”
“陛下,班師大典結束,朱将軍調任兵部尚書,先将丞相府的兵權收回再說。”
趙世宸沉吟片刻,輕輕點頭道:“行,先走一步看看。”
“陛下,天機城可是有風聲說正氣堂大門已開,難道有大劍仙出世?”
“老太師,趙名正前幾日送來密信,信中說大青山肖雨已過大天劫,還說朝廷極有可能要送賀表,我這幾天都在等聖月城的密報。”
“肖雨?是寫山民祈下山書的那位?”
“就是那位,此事我倒是有些安排,聽說他低聲回來就準備大婚,六弟已經在吳州了做些事情。”
“恭喜陛下,如果真要上賀表,老夫倒還能走得動,陛下你看?”
“哈哈,老太師放心,去大青山宗門,自然由皇家出面,吳州肖家麽,不用麻煩老太師了,梓兒也該出去走走了。”
“這小子才多大一點,怎麽就這麽厲害了!”
……
“你才多大一點就這麽厲害了,居然敢一人獨創北地!”
肖雨面前是一位紅臉大漢,一臉的絡腮胡須,根本看不出年齡,看氣息倒是元嬰境的練氣士,肖雨是大武夫的氣息,雖然戴着面皮,可看上去還是年輕,三四十歲的大武夫還是十分罕見的,所以這位修士大爲驚訝。
肖雨掂了掂手中的劍符:“我自有保命的東西,不知前輩尊姓大名,仙鄉何處?”
紅臉大漢一臉的迷離之色:“名字,呵呵,我自己都快忘了,來自哪裏!我孤魂野鬼一個,已經在北地流浪了近百年啦。”
“前輩這是?”
“呵呵,打仗總會死人,當年一起出來的都死光了,我哪有臉回鄉,不過是苟且偷生罷了。”
肖雨沒有再問他姓名宗門,隻取出一壇就酒遞了過去:“故鄉的酒還是不錯的。”
紅臉大漢一屁股坐下,拍開泥封就狂飲一番:“好酒,正是故鄉的味道。”
一壇紅酥酒沒有多久就被喝個精光,肖雨看着他期待的目光,又遞上一壇,紅臉大漢沒有再喝,隻是拿着嘿嘿一笑:“我在紅山多年,今日才一解思鄉之苦。”
“紅山?”肖雨問道。
“我說的紅山是北地的紅山,不是中土的,此處往西幾百裏就是,其實應該叫紅石山,是夔族避世之處。”
“這麽說來,前輩這是……”
“你小子,蠻聰明的啊,我就是堵你來啦,夔族的族長前段日子回山,說起路上遇見了一位人族武夫,我沒有忍住就追來啦。”
看着肖雨一臉不解的樣子,這紅臉修士接着道:“當年妖皇隕落,我正好與同門在卓洛山,一場死鬥後,隻留下我一人,爲避開妖族追殺,我逃到此地,沒有想到,一晃就是百年。”
紅臉大漢取出一枚令牌交付給肖雨:“這是當年的身分令牌,要是得閑,幫忙送到天機城。”
肖雨一看,登時肅然起敬:“前輩放心,我一定帶到。”
“呵呵,當年夔族避世,他們的小主差點喪命,要不是我幫忙救下,他們那一族早就沒了,否則那有我如今的逍遙,當時大戰剛剛結束不久,他們還以爲有大陰謀,奶奶的,老子真的憋屈了好多年。”
“前輩不想回去麽?”
“想啊,怎麽不想,夢裏都在想,可是我同門盡墨,怎麽還有臉回去,兩族鬥了千年,不就是爲了當年兩族大修士失蹤引起,我還不如在這裏尋找答案呢,你不知道,在北地還有不少像我這樣的遺世之人。”
紅臉大漢絮絮叨叨講了大半天,到他離開肖雨都不知道他是誰,來自哪裏,唯有一枚令牌顯示出當年的身分,可上面也隻有三字“乙十六。”
山蘭顯出身影時,肖雨在收拾準備趕路,對于在這裏避世的人族修士,肖雨有些感慨,兩族相鬥近千年,可是最終的謎團還是沒有解開,可不死心的還是有不少。
“公子早點歇息,山蘭今晚駕舟趕路,估計幾日後就到蒙山了。”
“也好。據說蒙山風景極佳,我們可以領略一番,況且那裏是夔族發迹之處。”
肖雨就着一隻小小燈籠看書,符舟的空間不大,裏面的燈光倒也明亮,李延平爲他準備的蠟燭乃是墨家秘法所制,一根蠟燭可以用上好久了,原本肖雨的有枚夜明珠的,不過已經留給了豚族米楊了。
白天的紅臉修士沒有走遠,他要去蒙山,正好與肖雨同路,他遠遠跟随肖雨走了一段路後就停下了,這黑臉武夫沒有想象中的浮躁,老成的像積年老賊,看樣子用不着他護着過蒙山了。
幾日後,一群夔族之人出現在紅臉男子身邊,他對着一白須老者道:“圭長老,我們之間的約定還做數麽?”
夔族老者悶聲道:“作數,你廖先生我還是信得過的,蒙山方圓千裏,夔族不會主動攻擊人族。”
旁邊一位年輕的夔族男子上前:“廖先生,今年還出去麽?”
廖姓男子擡頭看了看:“今年不出去了,我随大家去蒙山安家,明年再說。”
後面傳來一雄厚的聲音:“廖先生,族中的後輩讀書識字還是要麻煩您多費心了。”
廖姓男子回頭一看:“原來族長也來了。”
來人赫然是與肖雨同行過的稚夔,他的後面黑壓壓的一片,紅山上的夔族都在遷徙去蒙山,看樣子紅山已經被廢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