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走幾步,遠處走來兩頭已經化形的妖獸,手持石斧的是一頭丹離境的妖熊,另外一頭是器離之境的蠍子,妖熊來到肖雨面前:“去蒙山?”
肖雨停下腳步:“不是。”
蠍子顯化的是個妖豔的婦人,她咯咯笑着道:“來自中土?”
“是呀!”
這兩頭妖獸中土官話講得字正腔圓,肖雨不禁有些奇怪,難道他們去過中土不曾,豚族之人有先生在那教習,可中土官話也沒有他們講得好。
四周的妖獸或蹲或趴,烏泱泱的一片,這些沒有開智的妖獸估計都是這兩位的屬下,妖熊突然躬身施禮:“我家主人窺得一絲天機,特讓我們前來相邀,先生可願意前往?”
肖雨一愣,随即點頭道:“麻煩前面帶路。”
妖蠍手一揮,四周妖獸散開,一頭大青狼跑到肖雨身邊,跪下身子示意肖雨騎上,巨大的青狼比一般的馬都大,肖雨一躍而起,跨坐在了狼背上,一聲吼聲響起,妖熊已經騎着一頭青狼在前面奔跑帶路。
将近半個時辰大青狼才在一山腳邊停下,一條蜿蜒的山路出現在肖雨面前,妖熊跳下青狼,示意肖雨上山。
清脆的鳥鳴,讓走在山路上的肖雨感覺心曠神怡,這裏讓肖雨有恍如在大明山的感覺,腳邊嘩嘩的溪流聲中,不時有小魚跳出水面。
沿山間小路走了近幾裏的樣子,轉過一彎便見半山之處,有石屋三間,庭院荊棘爲籬,青竹爲門,有果樹數棵,矗立于屋後、園中。
院前向南山坡,有田數畝的樣子,種着肖雨不認識的東西,此處山深林靜,隐隐聽見遠處有人聲。
肖雨走到院門前,山中之泉繞門而過,一青石闆橫在溪流之上,過了青石闆,就是院門了。
肖雨正要敲門,聽見身後有人招呼:“先生請随我來。”
回頭一看,一位青衣男子正笑着施禮,肖雨取下鬥笠:“那就麻煩您了。”
青衣男子沒有帶肖雨進院,隻是沿着籬牆向後面走去,離屋數十步的小山坡上,有墳數冢,星點其中,山風徐來,四曠皆靜,隻見遠處有灰衣之人荷鋤而行,行路飄然,隐隐有出世之姿,讓人心向往之。
荷鋤之人來到肖雨面前,順手将鋤頭遞給了青衣男子,青衣男子便躬身離開,灰衣男子對着肖雨拱手施禮道:“有些唐突了,老夫中土吳州人氏,隆縣餘會龍,來此地已經近百年了,有幸得見先生破境,禁不住相邀一叙,勿怪。”
肖雨回禮:“原來餘先生還是我同鄉,肖雨,吳州新平縣人氏。”
餘會龍一聽大喜:“還真的是同鄉,肖先生請随我來。”
餘會龍帶着肖雨來到一草亭之中,石桌上已經擺好了茶具,一泥爐上的茶水已開,待肖雨坐下,餘會龍爲肖雨倒上一杯:“肖先生嘗嘗今年的新茶。”
肖雨平時對茶沒有講究,隻覺得喝後齒頰留香,從入口開始的苦澀漸漸變爲清香與甘甜,眼前這位元嬰境的修士喝茶十分儒雅,肖雨登時将心中諸多疑惑放在了一步。
“肖先生這是來北地遊曆來了?”
“正是。”
“按理說,你已至丹成之境,在北地遊曆小心些,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不過在前幾日,有卓洛山大妖出現在蒙山地界,你可要小心了。”餘會龍一口将杯中茶飲盡,接着向石屋方向喊了一聲:“都來見見客人,是我的同鄉。”
餘會龍看了看從院中出來的幾人,又對着肖雨道:“不在家中待客有些失禮,不過其中有些難言之隐,肖先生莫怪。”
“無妨,他鄉得遇同鄉已是意外之喜了。”
青衣男子走在前面,後面卻是幾位妖族,見肖雨不解,餘會龍輕聲一歎:“這些都是我的家人。”
當餘會龍一一介紹,肖雨登時明白幾分,他夫人是豚族之人,青衣男子是他兒子,難得沒有妖族的氣息,三境的練氣士也算天賦不錯,兩個女兒随母親,一看就是妖族,而且顯露的妖相十分兇惡。
兩個女兒來時都端着食盤,他兒子餘正還帶來一壺酒,他們與肖雨施禮後就回院子去了,餘會龍幫肖雨倒上一杯酒:“屋中還有我的小兒,生下就是兇獸之相,無奈之下隻能囚養,待磨去兇性才能出門,這是我作的孽,嘿嘿,來,不講這些了,幹一杯再說。”
幾杯酒下肚,肖雨這才漸漸明白,他在當年大戰時落了單,在與一妖激鬥時受傷,當時已經氣息奄奄等死,沒想到被一豚族女子所救,一年的養傷讓他對豚族的女子生出了情愫,于是就在此地安家了。
兩人在此生活多年,一些妖族主事已經知曉,對此倒是沒有追究他們什麽,隻是不允許他抛棄妻子回鄉。
餘會龍眼色迷離,指着小山坡上的墳冢道:“人妖相交,天地難容,雖然有後,卻有天譴,呵呵,器離之境就有天劫,真是老天眷顧哇!”說完眼淚就下來了。
肖雨幫他倒滿酒:“餘前輩,此方天地不容,何不遷走他鄉,難道夫人族中一點都不講道理麽!”
“讓肖先生見笑了,此地難得見到中土修士,老夫失态了。”餘會龍一口幹完杯中酒,起身躬身施禮:“肖先生丹成降天劫,也是聞味所聞,先生能安然度過,不知有何秘法,望先生告知,餘會龍自有重謝。”
這已經不是什麽唐突了,修士過天劫那是修士被天淬煉,過程各不相同,是得道之根本,都是修士之大秘密,哪有輕易告知他人的,哪怕是自己的伴侶也不會告知。
餘會龍此時那裏還有隐士之風,分明是一位痛失了幾位子女的老父親,現正爲餘下的子女尋找一條逃出生天之路。
肖雨沉吟片刻,對着餘會龍道:“餘前輩有所不知,我所學不過《道德真經》而已,拳法也是從天龍寺學得,一套金剛拳知者甚衆,我丹成降天劫也覺得意外,不過順其自然而已。”
餘會龍聽之一愣,随即有些恍然,嘴裏呢喃有聲:“順其自然,順其自然……,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原來禍根是在我這裏。”
沒多久餘會龍回過神,對着肖雨一聲苦笑:“我以前聽說人與妖之後會有天譴,特意在方圓幾百裏布下了驅雷陣法,好讓子女躲避天劫,沒有想到,這些陣法反而是最大的禍端,”
肖雨此時才明白,自己丹成降天劫還有這樣的因素,不過對肖雨來說這是天大的好事,天雷的淬煉不是說有就有的。
餘會龍舉手一揮,前面院前溪流突然離地而起,宛如升起一條透明的水龍,随即空中不斷有紅光亮起,并且不斷向遠方延伸,溪流落下濺起的水珠向四處激射,兩邊的樹木草地瞬間飄起白煙,彎彎的山路登時被大霧籠罩。
餘會龍仰天長嘯,祭出的一塊玉牌在空中粉碎,他一步跨出,霎那間就從山頂一個來回,站在肖雨面前時,他眼中已經不見了悲傷:“肖先生一語驚醒夢中人,關心則亂,我真是白活了幾百年。”
肖雨笑着道:“前輩舔犢情深無可厚非,其實真的沒有必要刻意規避什麽。”
餘會龍一時意氣風發起來:“來來來,難得有同鄉當面,今日不醉不歸。”接着一聲大喊,屋中家人又一起出來,被他鎖住的小兒子也被餘正抱到了草亭之中。
……
直到第二天中午肖雨才離開,當問起餘會龍要不要帶信回家時,餘會龍苦笑一聲:“同門在百年前大戰隕落,如今就隻留下我一個,吳州老家百年前早就斷了音訊,估計族人早就忘了我這号人了,修仙之人也有可憐之處。”
最後餘會龍還是寫了封信,給了肖雨地址,讓肖雨方便的時候走上一趟,肖雨接過信,笑着對餘會龍道:“其實啊,前輩還是可以回中土看看的,夫人之族人答不答應應,你不妨去試試再說。”
“再說吧,肖先生一路平安。”餘會龍帶着兩個兒子一直将肖雨送到山腳下,回到住處對着他夫人道:“今後用不着提心吊膽了,幾年之後就有分曉,一旦無事,你回娘家一趟,要是能回中土,我去聖廟求功德牌。”
……
肖雨路上多了一件事,就是要和餘會龍送他的一隻山龜鬥智鬥勇,據餘會龍說,這隻山龜是遠古玄龜之後,是他偶然所得,此龜性烈剛猛,他一直沒有将它馴服。
此龜尾長如蛇,頭生雙角,龜甲暗紅之色,而且這山龜能小能大,要不是肖雨取出砍柴刀一頓亂砍,這山龜還不肯前行,當肖雨将一堆亂石砍的粉碎的柴刀在龜甲上比試時,這山龜才肯向前走。
肖雨走幾步就将山龜踢上一腳,接着就是用柴刀的刀背敲上幾下,不這樣催促,這山龜根本不願意向前,有時趁肖雨不在意,它居然奔跑如飛,想逃之夭夭,被肖雨追上後用柴刀背一頓的亂敲,丹成境武夫力量非同小可,要不是龜甲堅固異常,早就被剁成碎片了。
幾天後,這隻山龜變得老實許多,估計它也認命了,不管它怎麽折騰,總是逃不出肖雨的掌控,山蘭在山龜變得溫順時坐了上去,一路上登時多了不少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