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得金黃的小白條裝了滿滿的一盤,晶瑩剔透的魚燴,肯定是李延平的手藝,一碟冬筍臘肉,看上去是師兄的手筆,而一碗濃濃的魚湯,必定出于舒劍雲之手。
奇怪的是,當馮夜白将飯菜送來後,這裏就留下了葉素雲,其他大青山衆人,早早回屋歇息去了,唯有廚房間還有燈光亮着。
葉素雲見肖雨準備吃飯,便伸手将酒壺端起道:“先等等,舒前輩一會就來陪你。”說完将酒壺放在一旁的暖酒盆裏。
沒幾息工夫,舒劍雲端着一大盤東西前來,一邊将盤放到桌上一邊笑着道:“來嘗嘗鏡湖的冬蟹,宣家兄弟倆摸了一下午了。”
葉素雲待舒劍雲坐下,便幫兩人倒酒,接着便告退去屋裏歇息去了,肖雨端起酒杯:“小子有幸,當年得舒前輩指點,學得了一些本事,我敬你一杯。”說完便一飲而盡,舒劍雲呵呵一笑:“尋常的武學身法而已,不值一提。”說完也一口幹了。
肖雨咦了一聲:“這酒不錯。”醇厚的米酒居然無煙火之氣,喝到嘴裏有一絲飄渺之意,回味極爲悠長。
舒劍雲笑道:“你有所不知,這米酒原本不是現在喝的,釀制此酒時,我們七人曾經約定,死一人,便啓封一壇慶賀,直到最後一人自飲最後一壇,呵呵,如今看來,用不上了,這酒已經快百年了,不過再放下去沒啥意義了了。”
言語中的喜氣肖雨能感受得到,此時說什麽都是多餘,金黃松脆的小白條魚讓肖雨吃得十分爽快,鏡湖的冬蟹十分肥美,僅僅一隻冬蟹,就讓肖雨感覺到有些飽了,看着舒劍雲又遞來的冬蟹,肖雨苦起了臉,這近七八兩的冬蟹,怎麽吃得下兩隻啊。
舒劍雲端起酒杯,又一口飲盡,接着遞給肖雨一枚儲物戒:“說真的,我們也沒有啥能表示感謝的,裏面不過就是六壇米酒而已,油炸小白條能吃上幾回,鏡湖大冬蟹弄了幾隻,嘿嘿,聊表心意而已。”
肖雨一笑:“謝到不用,我與諸位前輩有緣,當年我師父也曾經答應幫忙的,如今也算是了卻我師父的一件心事。”
舒劍雲又将酒杯倒滿:“師傅是師傅,你是你,不能混爲一談,我今日要說的,不是這些。”
肖雨放下酒杯:“前輩請講。”
舒劍雲沉思片刻道:“俗話講,少年得志易猖狂,窮人乍富最忘形,到最後往往下場十分凄慘,這天下,出了多少驚才絕豔的少年,可真正能有大成就的,往往是平常最不顯眼之人。”
看肖雨臉無異色,舒劍雲繼續講道:“你少年老成,雖然幼年受些波折,也是天意如此,況且你飽讀詩書,應知良賈深藏若虛,君子盛德,容貌若愚之意。”
肖雨聽來了這番言語,知道這些前輩言中之意,當年大青山修煉天賦冠絕天下的李道元,十四歲便結丹成功,後在北地曆練時被大妖所傷,失去了長生的希望,雖是其他宗門修士暗中設計所至,但也與他十分張揚的性格有關。
肖雨起身施禮:“前輩金玉良言,小子記住了。”
舒劍雲擺擺手道:“也不要矯枉過正,少年也應當眼有星辰大海,長生大道,心有繁花似錦,草飛莺長,這樣才不負流年,歲月可期。”
就這樣,一老一少兩人坐在檐下喝酒閑聊,肖雨也知道了一些修行秘事,朦胧的燈光下,一壇陳年老酒喝了個精光,酒嗨時,肖雨問了一句:“與提燈娘娘結緣可有什麽說法麽?”
舒劍雲已經有些醉意,一聽肖雨問事,眼睛登時亮起:“嘿嘿,小子,與提燈精魅結緣,是多少修士夢寐以求的事,讓她們成爲貼身貼心之人,可以說是豔福齊天啊,将來修煉起來也事半功倍啊。”
肖雨登時愣住:“不對啊,以前在聖月城,我也看到有修士帶了提燈娘娘,好像沒有這樣的說法呀。”
舒劍雲呵呵一笑:“傻小子,那是結約,我說的是結緣,難道你有結緣的提燈精魅啦。”
肖雨紅着臉點點頭,舒劍雲呵呵一笑,眯起眼看着肖雨:“嗯,你小子長得俊俏,人家看上你也是正常。”說完又悄悄湊到肖雨耳邊:“據說有女精魅的修士都會雙修之法,妙用無窮啊。”擠眉弄眼的樣子哪像老成的長輩。
……
當舒劍雲回屋歇息時,特意交待肖雨,讓兩隻雲雀一路盡量不要與人呆在一起,到有事時再召喚他們,這樣也會省去不少麻煩。
肖雨晚上吃得有些多,便到湖邊散步消食,夜空下,唯有冷風吹拂,沒多少天就要過年了,自己也要十六歲啦。
自己一别家鄉十幾年,腦中父母姐弟的印象漸漸模糊,也不知道他們如今的生活怎麽樣了,在天機城,肖雨曾經想寫信回家,當時居然不知道怎麽落筆來表達自己思念之情了。
遇見大青山衆人,對肖雨來說是意外的驚喜,如果他一人穿越無盡之海,如果走快道,騎上跑得快的妖獸,隻要十幾天便能到聖月城,肖雨在天機城爲去北地做的準備極爲充分,如果姜芝平她們晚來一天,肖雨已經出天機城了。
離家鄉多年,大青山人都已經成了肖雨的親人,平日雖然偶有委屈,但在雲蒙霞等人的照應下,肖雨感受到了家的溫暖,這次相遇,肖雨沒有獨自離開,最後還是留下和大家一起冬狩。
冬狩要耗費不少光陰的,而且在無盡之海,人多有時還不是什麽好事,姜芝平和江波生提出過要分開行事,肖雨開始不肯,後來才勉強同意,對肖雨來說,這些同門都是親人,他可不願意讓她們受到什麽傷害。
與葉素雲的重逢,也讓自己有了從未有過的情愫,對肖雨來說,有這樣人生的伴侶,應該是人生最大的幸福了。
肖雨緩緩坐下,看着平靜的鏡湖,湖面的散落的星光微微飄蕩,寂靜的夜空中,偶有夜鳥飛過,披着厚厚白雪的密林中,不時飄來覓食妖獸的低聲嘶吼聲。
一陣輕輕腳步聲,讓肖雨嘴邊露出一絲笑意,随即提腳輕輕一頓,一方小天地形成,這種神通,肖雨剛剛掌握不久,今日倒是用上了。
還是一身潔白的裘皮,大妖真雪緩緩前來,見肖雨起身,她如中土女子一般,微微蹲身施禮:“見過仙師。”
肖雨也微微彎腰一禮:“看樣子,你是對那日之事是清清楚楚的,怎麽着,今日來有何見教?”
真雪歎氣道:“我夫君受人蠱惑,做下此等虧心之事,至于仙師今日要講道理,我一并受之。”
肖雨看着這位雪狼大妖,輕聲一笑道:“要不是我露了境界,你會來?”
真雪道:“不會!”
肖雨道:“你看,這就是現實,我知道你不會在乎什麽人族修士恩怨,在乎的是在中土有人幫你說話,他們好算計啊,可要對付大青山,還得拿出真本事。”說完便盯着真雪。
真雪嫣然一笑:“别搞得緊張兮兮的,我又不是來打架的,大青山小師叔仙人之境,真是可喜可賀,天下四荒八地,肖仙師的天賦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真雪佩服的緊。”
肖雨呵呵一笑:“難道你大半夜的,就是來講幾句恭維話的?”
真雪也不解釋,向遠處招手,肖雨心中一凜,她居然能無視自己圍起的一方天地,看來這大妖确實有些手段。
披着雪白頭發的化形雪狼跑到肖雨面前,眼中紅光有些暗淡,剛剛站定,單腿一曲便要施禮,肖雨雙手虛扶:“男兒膝下有黃金,我可受不起。”這雪狼居然跪不下去。
無奈之下,這雪狼抱拳施禮道:“要打要罰,我随仙師處置。”說完便将頭低下。
肖雨看着真雪:“呵呵,看樣子有備而來啊,行,此事雖然你們不是主謀,但是讓我們受了驚吓,你們看着辦吧,至于他們,我早晚要去找他們算賬。”
真雪遞上一儲物袋,輕聲道:“謝仙師大度,就算我欠你個人情,阿離,來謝過仙師。”她夫君阿離彎腰拱手:“他日若有機會,我再與仙師擺酒賠罪。”
看着這位名爲阿離的雪狼,看樣子他已經被真雪教訓過了,肖雨冷笑一聲:“就憑他燕州九雲山還動不了大青山,至于你們,我大青山恩怨分明,自會找主謀算賬,你們好自爲之吧。”
阿離躬身施禮,待他起身的刹那間,就與真雪消失在夜幕裏,肖雨屈指一彈,一縷淩厲的劍氣擊向遠處的林中,隐隐有撲通一聲傳來,林中偷窺之人倒在雪地上,雙手捂着肚子,氣海丹田一破,神仙來了也無能爲力了。
肖雨原本不願意下手,剛剛離開天機城,這些人就一直遠遠跟在後面,肖雨早就感知到有人跟蹤,自從離開野豬林,他們居然分成兩撥人,肖雨開始沒有在意,沒有想到,他們居然勾結起無盡之海的妖獸來對付大青山。
那天與雪狼對峙時,肖雨彎刀劃出的雪溝,讓真雪已經感知到了某種氣息,傳音阿離住手,當天才沒有大打出手,他們用幼狼做誘餌,利用玲珑山修士來對付大青山,按照道理很容易得手,誰知道是功虧一篑,與九雲山結盟一事也煙消雲散。
肖雨看着遠處的密林,心裏想道,下馬威總是要有的,否則的話,後面一直跟着根尾巴,不知道又要出什麽幺蛾子,林中之人也算倒黴,成了被宰的雞。